第五章
出了巷子,沈南栋见到数队应天府府兵衣冠不整地往三元巷方向跑去,显然是从被窝里被人喊出来的,不少巡城郎也从街头巷尾的暗处窜出来跟上队伍,午夜的宁静终于被彻底打破。偶尔有住在街边的百姓清梦被扰,满腔火气地推开窗子刚要骂上几句,见了那么多府兵也知道有大事发生,只得乖乖把脖子缩了回去,叫上自己婆娘把门栓再加上一道。
沈南栋纵马至董三身侧,说道:“董兄……”董三右手举起打断沈南栋:“你我交情一般,切勿再称兄道弟,喊我官职即可。”
沈南栋说道:“好吧。董总旗,骑马回卫所需要一刻,还请在路上将案情说与我知。”
董三虽然厌恶沈南栋之前的所作所为,但也知目前形势紧急,早一刻让沈南栋了解案情就早一丝希望救人,当下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董三是个嘴笨之人,平日里向上峰汇报亦是言简意赅,能少说就少说,因此一路上啰里啰嗦、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得不清不楚,多亏了沈南栋脑袋清晰,总在紧要关头将话头捡起,才让他在到卫所大门时刚刚把案情诉说完毕。
之前陈景亮到锦衣卫时,三所只有门口挂着两只灯笼,内院漆黑一片。这时门口已点上六只灯笼,内院一路上也有小厮、力士不断地将灯笼挂上,整个锦衣卫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进出传递最新的情报。
沈南栋边走边问:“董大人,你说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两位打更人,是他们到锦衣卫报的案?”
“是的。”董三瓮声瓮气的回道:“有何不妥?”“暂时没有。”
“那就跟上脚步,莫要想东想西。千户大人让你来解毒的,还请专注于此项任务。”沈南栋仿佛没有听到,仍然低头默默的跟在后面,似乎沉浸在刚才的问答里。
“大人,沈南栋带到。”
刚跨进屋子,沈南栋就见到居中的副千户大人从座椅上站起,右侧书桌内书生打扮的应是董三口中的王经历,桌上放着各种临时送上来的和要分发下去的情报。王经历见其到来,点头致意后又伏案奋笔疾书。左侧书桌内一个老者,是沈南栋熟悉的城北大夫陈景亮,微笑对他致意,案上也放了两三张笔墨未干的纸。
副千户廖怀锋对正要施礼的沈南栋摆摆手,问道:“一路上董三应已和你详细说了此案来龙去脉,经陈大夫诊断四具尸体均是中了灼心草之毒,但苦无解毒之法,还请沈司吏助我等一臂之力。”
沈南栋行至前去,仔细端详了四具尸体,说道:“千户大人,陈大夫看的不错,确是灼心草之毒。”
屋内三人听到他确认毒素,均盼他说出解毒方法,连一直伏案整理、抄写情报的王经历也抬起头看着他。
“灼心草生长环境特殊,中原地带无法存活,医术典籍记载也极少。但是它的解毒之物,中原大地却遍地都是。”
“沈小友说的是何物?”陈景亮大喜问道。
“乘阴草。”沈南栋走到陈景亮桌前,低头瞥了一眼案上纸张,继续说道:“乘阴草与陈大夫刚写的地骨皮、玄参等解毒药物一起碾磨成粉,温水送服后效果更佳,以在下判断,连续三服后毒性可消。”
廖怀锋转头看向陈景亮,毕竟他是正牌大夫,得到他的确认廖怀锋才可心安。陈景亮低头思虑了一会,又问道:“乘阴草遍地都是,就是在这应天府内也可寻得不少,请教沈小友,为何此物可解灼心草之毒?”
沈南栋笑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毒蛇出没之地必有解毒草药,灼心草亦是如此。在巴蜀深山中生长的灼心草,其周围遍布乘阴草,有人误服灼心草后用其解毒,百试百灵。只不过巴蜀之地偏远,医方未曾流入中原。而中原大地又无法种植灼心草,也没有人会中此毒,因此大家就认为灼心草奇毒难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陈景亮抚手笑道:“千户大人,乘阴草确实为我等医者常用的清热草药,老朽认为,可以一试。”
廖怀锋听他这么一说,再无疑虑,当机立断道:“王经历,以锦衣卫命令拟写文书,让应天府各医馆配合,立刻准备陈大夫药方中所需药物,此令由我所丙队负责,务必在寅时五刻送至三元巷。董三,派人把这四具尸体送至义庄,再令人去军中报信,嘱其按药方准备,以防万一。”
“是,大人!”陈景亮将药方赶紧抄了两份,董三携了一份出门交给侍卫,这时一名锦衣卫推门而入,汇报说是应天府府兵已将三元巷围住、正在一户一户敲门、确认百姓安危,叮嘱其勿再饮水。而锦衣卫一所、二所和四所收到送去的情报,已抽调人员赶往三元巷协助封控。
廖怀锋见各种应急措施初见成效,轻呼一口气,转头对沈南栋说道:“此次多谢沈司吏了,事了之后我定当为你请功。”
沈南栋躬身抱拳道:“谢千户大人。如果大人允许,我想见见两位报官的更夫。”
“要见他们干嘛?”已安排手下快马送信后,董三回到屋内待命,听到沈南栋的话后又讥笑道:“路上你也提到他二人,难道你怀疑两个平头百姓干下着杀头大案?”
“是啊。”廖怀锋接话道:“此二人报案后锦衣卫已简单查过,均是寻常百姓,往来从无劣迹,只是贪杯贪色罢了,沈司吏怀疑他们什么?”
“现在说不准,”沈南栋皱眉道:“但是,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有何奇怪?”
“更夫在三元巷发现的尸体,锦衣卫三所在三元巷以北三里地,应天府衙在三元巷以东四里地。虽然应天府衙更远,但是那是百姓常规报官的所在,锦衣卫以检查官员为主责,与市井百姓接触不多,昭狱的种种传闻更是让人畏之如虎,那么,为何他们会来此报官?”
廖怀锋听到沈南栋的言论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当时更夫报案锦衣卫获悉有四人死亡,这在承平几年的永乐朝已属大案件。经仵作验尸后发现有可能牵涉更多百姓,卫所上下的思绪都放在防范更大的危机出现上,对报案人进行常规审讯后即暂为关押、以便日后作为案发人证,现在看来,确实有所疏忽。
陈景亮抿了抿嘴说道:“几位大人,老朽以为寻常百姓咋一看到这四具可怖的尸体,脑子已然顾不得锦衣卫应天府衙的分别了,哪个近就奔哪个去。”言下之意是廖怀锋等人常居锦衣卫要职,所思所虑过分思考人心。
廖怀锋摇了摇头,冷冽的说道:“锦衣卫查案务求滴水不漏。即便后续没有人再中毒,这四人的死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董三,着人将两位更夫提来。”
沈南栋接着道:“烦请董总旗再给我带一壶酒。”
董三半刚接了命令准备去提人,半转着身子说道:“执勤期间不得饮酒,这是规矩!难道沈司隶喂大象喂傻了吗?要是乏了困了,可自行回家!”
沈南栋刚说要话,王经历在一旁打着圆场笑道:“三爷,这倒春寒的子夜时分,在下也有些冷了,我今晚不值夜,可以饮酒,我去房内取,烦劳三爷提人吧。”董三听罢,冷哼一声出门。
王经历向廖怀锋望去,见他点点头,出门寻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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