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笼少女(一)
空空道人来的时候,郁桑正躺在树上吃果子,她姻缘府的果子虽比不得桃花坞中的蟠桃,但吃起来也是鲜嫩多汁。
空空道人掐着腰找了她半晌,终于在树上发现了她:“郁桑,行渊上神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果树枝繁叶茂遮住了人影,只有一缕头发垂了下来,混在绿色的叶子中,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
一道声音从果树中透出:“你是说前几日和赤练打架被赤练毒液所伤,走火入魔生出心魔的行渊?”
这道声音字字缱绻,说不清道不明的尾音让所有听见的人都心猿意马,空空道人向后退了一步,稳住心神:“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能将行渊上神说的如此不堪,若不是那邪兽使阴招,行渊怎么会败!”
“打架嘛,本就是各凭本事的事,管是什么损招,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他输了,还不许人说?”树叶间的女子轻轻晃着垂下来的手,拨弄着青葱欲滴的绿叶,光从白皙的指缝间溢出,她百无聊赖地张开手指又合上,如同一只慵懒打盹的猫。
空空道人又向后退了一步,道:“行渊已将心魔分离出,天君将他的元神与心魔的神思放入幻海情天中,只要他在重重幻境中亲手铲除心魔,那便能够将心魔彻底拔出。”
郁桑道:“与我又何干?”
空空道人:“本体与心魔在幻境中没有任何现实中的记忆,他们幻化成不同的两个人。行渊没有记忆,如何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要除掉心魔?可若是他一旦想起,幻境就会不稳,极易破碎,所以……”
“所以天君要我推动情节发展,还不能让行渊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小仙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这样大的好事,为何找到我头上了?”
空空“哼”了一声道:“自然因为你是整个天庭最没心没肺又为非作歹的祸水,把别人玩弄于鼓掌是你最擅长的事。你勾勾手指,哪个男人不会乖乖听话?”
最难听的话他还没说呢,这个郁桑……简直就是整个天庭最没有规矩的女神仙,她恨不得搅得天上地下永无宁日,有她这分功力,什么心魔不得被她挑拨得死在她手中。
果树轻轻摇晃,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轻巧地落在地上,她不着鞋袜的足轻点着地,步步向空空道人走去:“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饶是已经看过郁桑无数次,空空道人还是经不住心神荡漾,道心不稳,他匆匆气运丹田,这才能正视着向他走来的曼妙身姿。
郁桑毫无疑问是造物神的宠儿,女娲在造她的时候过于偏心,让她集天地精华于一身,三界之中、四海之内,人神魔,无能与之相比。
她美得如夜幕星海,又如初春薄情,星海可见初春难留,她乐意玩弄那些可怜人,看着自己将手从他们手中抽出时那些人快要心碎的神情,她就得意又快乐。郁桑是一只顽劣不堪没有饲主的狐狸,在每日寻食的过程中变得狡猾奸诈,因为无人教导而恶劣异常。
她怎么能做仙呢?这是个极为让空空道人疑惑的问题,她合该成魔成妖才对。可她偏偏投了个好仙胎,不用修炼生来便是个仙。
空空道人继续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天君命你立刻与我去观星台。”
郁桑点点头,跟在空空道人身后,她裙摆下的铃铛晃啊晃,叮叮当当,晃得人心烦意乱。
观星台四周云海翻涌,金光万丈。天君朝昌背手站在观星台,面前便是幻海情天的结界,结界扭曲着光,让里面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郁桑走上前,在结界的边缘向里面窥探,什么也看不清。
她问:“行渊就在里面?”
朝昌颔首:“不错,行渊与心魔就在其中。郁桑,你可以进去了。”
天君威严,无人可以反抗其命令。
郁桑欢快地在地上走了几步,走到朝昌前?:“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朝昌默然看着她,眼中映着霞光,他不怒而威,又有天君与生俱来的包容与仁慈:“你想要什么?”
“云霞锦。”郁桑踮起脚尖,轻轻蹭了蹭地砖,又舔了下略显干燥的唇。
她在北海公主的宴会上见过云霞锦,穿在身上便如披了万顷霞光。美丽的东西就该配美丽的人,云霞锦配谁都委屈,只有她郁桑最合适。
朝昌道:“好。”
他的手指在郁桑头上一点,郁桑便觉得魂魄从身体中抽离,飘向幻海情天的幻境中。
她听见朝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幻境中一切皆是假象,唯有行渊与你是真实。”
郁桑昏睡了过去。
………
山灵族与苍冥族这一战,足足打了五年。苍冥人精武,以武力将山灵族人赶回了领地深处,琼山腹地,那是山灵族最后的巢穴。
山灵族的十二长老以生命为媒介,在琼山设置了难以击破的结界。
而苍冥族不擅法术,长老谏言,只有找十二个山灵族少女,在大寒之夜以她们鲜血为引,方才有可能打开结界。
于是苍冥族开始大肆寻找流落在外还没入结界的山灵族少女。
郁桑从混沌中醒来,脑袋还没清醒,就被一只手抓了起来,扔到了个铁笼子里。
她听见有人高喊:“抓到一个山灵族人。”
刚接受完幻境意识的郁桑很快明白过来她在这个世界中担任的角色。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山灵少女,在琼山结界待得无聊便想偷偷跑出来玩,没想到这一跑就被人抓住了。
视线逐渐清晰,郁桑看见了眼前由玄铁制成的坚固牢笼,几个士兵打扮的人紧紧锁住铁笼,将她困在冰冷玄铁中。
她自出生起还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一时觉得有趣极了。手轻轻摸在铁笼上,刺骨的寒意便流入肌骨——玄铁对山灵族人有着天然的抑制。
这幻海情天里面着实有些诡异,在幻境中,她原本的法术都使不出,连眼前这个小小的铁笼都无法打开。郁桑垂着眼睛想了半晌,将手收回来。
罢了,这样才更好玩。她心跳得快极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从血液中涌上来的兴奋。她恶劣的毛病又犯了。
士兵的喊叫声很快引来了真正的将领,马蹄踩踏着泥土,初晨的清霜消融,流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射下条条光柱,郁桑眨了眨眼睛,看见一个人走到铁笼前。
他带着头盔,坚硬的头盔将他的脸切割成更冰冷的线条,他的唇不薄不厚刚刚好,既不会显得风流,又不至于看起来呆傻的不解风情。手腕露出一截在空气中,蓝色的血管下汩汩流动着蓬勃的力量。
他被铁甲遮住的皮肤一定很白,郁桑想。
而现在,他用那张暴露着蓝色血管的手拿起□□,伸进铁笼中挑起郁桑的下巴,□□的利刃抵住她的喉咙,只要她稍微动一动,锋利的武器就会刺进皮肤。
郁桑简直快乐得要发抖。
她被迫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对。当她的脸完全露在阳光下时,她听见了周围传来抽气的声音。
她很美,她知道,并且为此得意。
可是这位武将似乎并不这么想,他面色平静地一丝情绪变化也看不着,只是认真的端详着郁桑的脸部特征来判定她是否是他们要找的山灵族少女。
他的目光从郁桑的精灵耳朵、金丝般发色与浅色瞳孔上掠过,最后定格在她额头的结印上——一个从皮肤下隐约透出的扶桑花水迹。
确定无疑,这是个山灵族人。
武将对身边的士兵说道:“传信回王都,说我们已经找到了第十二个少女,即日起立刻收兵启程回王都。”
第十二个,原来她就是第十二个。幻境简直是用心险恶,连多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也不能。第十二个少女找到了,用她们的鲜血打开结界的时候也就不远了,这样紧促的时间让任务变得更具有难度。
而她,她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她怎么能抵抗过强大又邪恶的力量保全自己呢……啊哈,她当然能。
郁桑的脸在阳光下变得更加具有某种隐晦的吸引力,以至于有个士兵昧着良心上前对武将说:“将军,这也许不是个山灵族人。”
在武将审视的目光中,士兵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想,我们之前找到的山灵族人还没有……还没有长成这样的,也许她不是……她更像是……”
更像是天上的仙女,我明白。郁桑在心里为他将话语补全。
武将的目光冷了下去,不是对着士兵,而是对着铁笼里郁桑。多年征战的经历让他有了敏锐的嗅觉,他察觉出眼前的人即将会对他的军队产生多大的冲击,即便她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他冷漠看着囚笼中的少女:“都说山灵族人擅长法术,尤其擅长摄心术。将笼子用粗布包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她,也不要让她接触到任何人。”
他下达着铁令。
士兵们找来粗糙的麻布,将铁笼一圈圈绕起,在绕到第三层时,可怜的笼中少女舒展开原本蜷缩的身体,如同一滴雨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泛开的涟漪。
她攀着铁笼的栏杆,玄铁的寒意让她经不住的发抖。她用最清白的语气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她的声音让武将驻足,他看着郁桑紧紧抓住囚笼的手,连指尖都在颤抖。她的手腕上绑着一圈小巧的金色铃铛,本该是最自在灵动的东西,此刻却无声无息,唯余害怕。
阳光透过囚笼在郁桑的脸上映下一道道交错的光影,她一只眼睛在光中另一只眼睛在阴影里。
“崇判,苍冥人。”武将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回答她另一个问题。
不,郁桑用那双在光影中的眼睛看着他,在心里轻声说道,你叫行渊,是天界的上神。你战功赫赫鲜少有败绩,所有人都敬仰你、崇拜你。但是……我不。
你才该是匍匐在我脚下的人,你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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