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蓝袍风波
夜幕西陲,傍晚的紫色霞光如泼墨般洒在远空,天空中挂着一轮残月,数不清的星星,过了酉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夏日沙漠里的热浪渐渐隐退,随之而来的是凛冽的北风。不远处,是北周南齐边关戍楼,夜宴下了马,他决定今晚在关内露宿一宿,待明日天一亮再启程去南齐。
夜宴找了一处水草丰茂之地,将马儿喂饱后,自包袱里拿出干粮,拎着水囊坐在了河边上。起风了,他将披风裹在了身上,马儿喝饱后,甩头打了个响鼾。夜宴望着黄沙漫漫的大漠,和面前的湖泊,依稀能听见从石缝里传来风卷沙子的嗡嗡声,北周郊外的风犹如刀子一样割在夜宴脸上,他站起身,将干粮放回包袱里,将随身带的毯子铺在了地上,扑通一下躺在了地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天上的星星,风吹起了衣角,挂于腰间的胡笳与腰间银扣发生叮当声响。
马儿卧在了他身边,用头拱了拱他的身子。夜宴笑言:“怎么,你想听我吹曲了?”
马儿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仰头嘶鸣了一声,夜宴将胡笳自腰间摘下,伴着和平宁谧、苍茫澄净的塞外夜晚,吹了一首曲子。马儿没等曲子吹完,合着眼睛垂着头似是困极了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夜宴也睡着了。第二天清晨,夜宴闻到空气中飘着的晨露微香时醒来,抹了下脸上的露珠,起了身,马儿怕他着了风,昨晚一直卧在他身边,而且随着风向的改变而挪动,一直用身子暖着夜宴,夜宴喂它吃了草、饮了水,立即启程。
边关戍楼处,士兵拦住了夜宴的去路:“你是何人?为何要出关?”
夜宴自衣服内里拿出雪菨公主为自己准备的通关文谍,俯身递给了士兵,士兵瞧了几眼,赶忙将通关文谍交还给夜宴,给同伴使眼色放行。随着城门的打开,夜宴蹬了下马肚子“驾”。马蹄卷起地上黄沙,一溜烟跑出城门,地上飞沙氤氲着黄雾似的气体,士兵们将城门关了上。
又足足行了两日才抵达南齐都城外,因自申时末时起便会关闭城门,所以夜宴只好在城门外暂住一宿。马背上的干粮和清水快要吃完了,他见通行的一个可怜人本想进城看病,因城门关闭,只好在独轮车上暂住。此人约摸四十多岁,衣服褶皱,袖口边已经磨破了,可怜人坐在独轮车上,用粗布手帕捂着嘴,不停的咳嗽。他妻子身形单薄,脸上毫无血色,吃力的推着可怜人。
夜宴见他们这般,将自己随身带的干粮送给了他们。“这些干粮你们吃吧。”
两人对他感激不尽,拿着手里夜宴送给他们的干粮,眼噙泪水:“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夜宴问他们:“你们要去城里看病吗?”
车上的可怜人着了风,不停的咳嗽,他妻子告诉夜宴,可怜人得了肺痨,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她四处打听哪里看病不要钱,前些日子听人说起城里有一大夫看病不要钱,她这才拉了丈夫走了几十里路来看病。
听妇人说完,夜宴回道:“我略通医术,倒是可以帮他看看。”
夜宴一番诊脉,确认可怜人病情和妇人所说无异,他送了他们几粒自己制成的草药丸,虽不能彻底根治可怜人的病情,却能帮他祛除不少的痛苦。夜宴见妇人脸上无血色是由于缺乏营养所致,所以送了一锭金子给他们:“这个你们拿着,待明日看了病,回到家中买些吃食。”
妇人和可怜人接过金锭,连连说着谢谢。
夜晚,夜宴捡来树枝点燃了篝火,可怜的夫妇依偎在旺盛的篝火旁睡去。夜宴担心他们的包袱和自己的包袱被偷走,所以一夜没敢合眼。他掏出胡笳吹起了曾经为晨曦吹过的那首曲子。
冥冥之中,远在王宫内的晨曦似有感应,穿着内衫起了身。当值的阿宝听见动静,点燃了烛灯,轻声问他:“主子,您怎么起来了?才三更天。”
夜宴闭目听了几秒,问他:“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吹曲子?”
阿宝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为此还特地跑到廊下确认,好一会儿才回来:“没有啊,除了树上的蝉声,草丛里的蛐蛐声,便再也没有旁的声音了。”
晨曦躺在床上,用手摆弄着纱帐,嘴里喃喃自语:“难道是我的幻觉,怎会有他的胡笳声呢?”
手下没听清他说什么,误以为他是因为天气太热睡不着,所以自外殿拿来冰鉴放于床榻旁的桌子上,而后用扇子扇风,这样凉气就能飘去晨曦床榻处了:“主子,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凉快一些?”晨曦没有注意听他的话,而是脑海里在回忆曾经和夜宴被困山洞,夜宴为了安抚他受惊的心灵,特地吹了一首安魂曲。不知过了多久,晨曦在阿宝的扇凉下渐渐睡着。
阿宝见他闭眼睡着,轻声唤了几声:“主子,主子···”他确定晨曦睡着后,撂下蒲扇,蹑手蹑脚的去了衣柜处。
阿宝轻轻打开衣柜,在柜底找出一件蓝色的祥云麒麟袍,这件衣服是前几年赏给晨曦的,晨曦因衣服是蓝色的,所以每次看见便会想起在北周做客时,在加蓝湖被夔牛袭击一事,所以他命人将蓝色祥云麒麟袍压在箱底,一次也没穿过。阿宝前几日在城中赌坊赌钱,不仅将所有家当输了个干净,而且欠了赌坊很多银子,明天就是还债的最后期限,所以今晚本不是他当值,他还是和旁人换了差事,就是为了能在晨曦房中偷得几件晨曦平时不穿的衣服拿到当铺换了银子,然后还了自己的赌债。
阿宝为了将衣服顺利“带”出宫去,将偷的两件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而后又套上了下人的衣服,果然,宫门口侍卫见他手上没有财物,顺利放行,他才走了几步远,被看守的士兵叫住:“等等。”
阿宝驻足,双腿抖动,暗忖:“难道被发现了?糟了,偷盗皇子衣服可是要被杀头的死罪。”阿宝回过头去,小声问看守门口的侍卫:“有什么事情吗?”
看守的士兵上下打量着他,良久,说道:“宝哥,你是不是胖了?我瞧着你这腰比前几日胖了些,腿也是粗了呢。”
阿宝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唉,这不是主子给的吃食好么,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看守门口的两位士兵瞧着他走远了,两人交谈:“还是跟着三皇子有油水,连下人都跟着发福。”,“可是咱们这位三皇子心不在皇位,整日里醉心诗书,怕只怕其他皇子上位后,他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他同伴踢了他一脚:“皇城根下说这话,找死那。”
阿宝出了皇宫,直奔料子铺。换了银子后,阿宝立即前往赌坊还债。
阿宝刚离开料子铺,夜宴便进了来,夜宴四下打量了下料子铺,瞥了眼站在柜台里,穿着一身棕色底纹白点袍子的男人,问道:“老板,可有适合我的袍子?”
老板将阿宝刚刚卖给他的两件袍子拿给夜宴看:“这两件袍子可都是上等货,除却祥云、麒麟是用金线绣成,麒麟的两只眼睛是用宝石珠子穿成的,料子也是一匹十金的锦缎。”
夜宴仔细看着老板推荐给自己的两件袍子,将蓝色祥云麒麟袍子拿在手里摩挲着,看着这透亮的湖蓝色,他只觉得似是见到了晨曦一般。“老板,我要这件。”
夜宴买了袍子,找了家清雅的客栈,祥云居,此客栈位于闹市区拐口的弄堂里,客栈房子全是灰色建筑,院子里种满了海棠树,夜宴骑着马儿走在大街上,被这香气宜人的海棠花的味道吸引来的,幸而还有一间上等的客房。
夜宴给了客栈里的伙计二两银子,让他给马儿买些买点的饲料,几日里的奔波可是苦了它了。
伙计接过碎银子,拍着胸脯打包票:“客官,您就放心吧,保证买的饲料都是新鲜的。”
夜宴问伙计:“对了,我和您打听一下,这城里有一家悬壶济世的医药堂?”
伙计立即将身子躲的远远的:“您···您也是来这城里看病的?”
夜宴瞧他误会了自己,摇头道:“你瞧我这身子像是有病的吗?我是昨晚在城外露宿的时候偶然听旁人说起的,只是一时好奇,店主人怎会如此善心,免费医治病人。”
伙计瞧了眼前堂,见老板正在柜台处招呼新入住的客人,他拉着夜宴到了一旁处,悄悄告诉他:“医药堂的主人虽然善心,救济全天下的病人,但是他有一个小怪癖。”
夜宴听伙计如此说,立即勾起了兴趣:“哦?什么怪癖?”
伙计告诉夜宴:“前些日子他在店内悬挂出一幅画,谁能猜测出画中玄机,非但自己看病不要钱,此后他的家人,到死看病都免费。”
夜宴嘴角浮笑:“听起来到还真是有趣。”
今日正值初五,是晨曦可以出宫探望母亲的日子。早起晨曦起床后,先是临摹了一张画作,而后用了早膳,又去向父皇请了安。
齐皇命太监将事先准备好的桃花酥拿给晨曦:“这是你母妃最喜欢的糕点,你就说···你就说这些糕点是你亲自为她准备的,切莫提起朕。”
晨曦拎着装有桃花酥的糕点盒子自大殿出来时,已经辰时,他抬眼望了眼刺目的太阳,快速下了石阶,朝着宫外走去。
晨曦母妃名曰雪尘子,北周人士,17年前北周、南齐大战,北周战败,送上雪尘子和亲。雪尘子生的倾国倾城,肌肤更是胜雪,所以入宫后便是专房之宠。大皇子晨微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落了病根,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二皇子晨月的母亲本是宫里一歌姬,因被齐皇一朝宠幸,所以诞下二皇子,齐皇为免众人议论晨月身世,在晨月母亲生下他的当晚即被齐皇秘密下旨赐死。雪尘子入宫一个月后被太医诊治出怀了龙嗣,又过了七个月后,因雪尘子到御花园散心时无意中踩了二皇子玩耍的竹球而早产。齐皇听闻消息立即来了雪尘子宫殿,命太医院所有太医务必保住雪尘子母子的性命。安顿好一切,齐皇命太监将二皇子晨月关押到了发丘狱。雪尘子诞下男孩,齐皇亲自取名晨曦,“紫禁晨曦拂晓开,万里河山绕殿回。”此名可以看出,齐皇对晨曦寄予厚望。
此后的几年里,雪尘子和齐皇都恩爱有加,直到齐皇带着晨曦自北周做客回来,雪尘子将自己关在寝殿足足三日,不吃不喝,齐皇亲自来看望她,两人关在大殿里说了个把时辰的话,齐皇自雪尘子寝宫出来时,神情落寞,叫太监传旨:“雪妃患了重病,需要到宫外养病,除了贴身的两个侍婢随行伺候外,其余一律分派给其他宫。”晨曦听闻母妃要出宫的消息,立即来看望母妃,他推开门,只见母妃坐在大殿正中央的赤红色地毯处头发凌乱,眼睛通红,两名贴身侍婢见晨曦进来,小声和雪妃说:“主子,奴婢们先出去,您和三皇子说会儿悄悄话。”小晨曦扑倒在母亲怀里,母亲抱着他哭出了声音。
晨曦想着过往的一些事情,眼眶有点湿润。晨曦未免出宫看望母妃被人发现,特地换了女装出宫。行走在大街上,他以面纱遮面,尽量避开人群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晨曦驻足看望,见是一队飞龙秘史骑马朝着城外飞奔而去,街上行人立即为他们让路,飞龙秘史骑马经过晨曦处时,马儿踢倒了梨贩的一筐梨。
卖梨的大叔哭着捡起地上的梨,望着绝尘而去的队伍叹了口气:“总是这般风风火火,丝毫不顾及老百姓的感受。”
晨曦蹲下为老汉捡起地上的梨,起身的时候,因裙子纱幔勾住了竹筐,晨曦被绊住,就在倒地的刹那,只觉得身子倒在了一个肌肉结实的臂弯里,他抬头,只见此人眉清目秀,样貌俊逸,是个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儿。
夜宴望着晨曦,只觉得这双眸子似是在哪里见过。夜宴慌忙松了手:“姑娘,您没事吧?”晨曦懒得理会他,将裙子纱幔自竹筐处择了出来,拎着桃花酥匆匆离去。
晨曦走了一条街道才猛然想起:“刚刚那人穿的蓝色袍子···貌似是我的,怎么会穿在他的身上呢?”晨曦返回梨贩处时,夜宴已经不见了踪影,晨曦问卖梨的大叔:“大叔,刚才救我的那个少年往哪里去了?”
卖梨的大叔指了下夜宴离开的方向:“他往那边去了。”他话刚说完,晨曦便追了上去,卖梨的大叔瞧着晨曦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和老伴也是一见钟情,男才女貌也难怪。”
晨曦拎着长长的裙子追了好几条街道,在一胡同里,被人自背后用剑架住了脖子:“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晨曦哆嗦着拿开脖子上的剑:“谁,谁跟着你了。”
夜宴收起剑,露出鬼魅的笑容,他用身子将晨曦抵在墙壁处,左手扶着墙,眼神炽烈的看着他:“怎么,喜欢上我了?”
他此话一出口,惊的晨曦顿时脸色绯红:“你浑说什么,我···我追你就是想问问你,你这件袍子是哪里来的。”
夜宴松了手,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穿的蓝袍:“这件衣服是我在料子店买的。”夜宴见晨曦不说话,白了他一眼:“你甭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晨曦心想着,这人可真怪,不仅怪,而且有点自作多情。晨曦怒气离开后,夜宴自胸前掏出玉佩,轻轻的摩挲着:“我究竟如何才能见到你呢?”
晨曦自胡同出来没多远,被五个流氓围了住,只瞧他们个个身穿褴褛,长相猥琐,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看着晨曦:“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干嘛啊。”
“有没有兴趣陪陪哥哥们?”
晨曦瞧着其中一人口水快流出来,只觉得心里阵阵恶心:“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快些让开。”
一群男人冲他扑了过来:“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呢,你不就是嫦娥妹妹下凡转世么。”说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朝着晨曦扑了过来。
晨曦跑的着急,竟跌倒在地。“救命啊!”
晨曦刚喊完,夜宴及时出现,宝剑未出鞘,瞬间将所有人打到在地,为首的流氓起身还想和夜宴再次过招,但起身的时候,咳了一声,咳出好大一口血,顿时惊慌失措的给手下使眼色逃离出此处。
待他们跑远了,夜宴扶起地上的晨曦:“姑娘,你没事吧?”夜宴将他扶至到一石头处落下,见他脚踝处脱了臼,说道:“你的脚脱臼了,我学过一些医术,如若你不嫌弃,我帮你接上吧。”说完,他脱下晨曦的鞋,顿时,被晨曦的一双大脚震惊住了:“姑娘,你身子虽然单薄,但是这双脚却很大呢。”
夜宴为晨曦接好了受伤了脚,晨曦因太疼而昏了过去,倒在了夜宴的怀里,夜宴望着他俊美的面庞、高高的鼻梁、长长的睫毛,瞬间有种心跳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穿着女装的小夜从远处跑了过来,推开夜宴,扶着昏迷的晨曦。他探了探晨曦的鼻息,确定还活着。上下打量了下夜宴,质问他:“你是何人,你要对我家公···小姐做什么?”
夜宴见他误会自己,只好将自己和晨曦的相遇、以及刚才搭救他的事情告诉给了小夜。
小夜听完,将昏迷中的晨曦抱起,狠狠的甩了夜宴一记白眼:“哼。”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夜宴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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