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活不易

第三次进深山老林打猎前一天，小叔送春分和夏至去外婆家玩几天。春分爷奶有心维护好与春分外婆家的关系，人情用在刀刃上，日后等春分和夏至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援手，所以春分奶奶只让两姐弟去外婆家住5天，让婆孙感情热络一下，跟同辈的表哥表姐表弟搞好关系，不想让春分夏至的舅妈觉得田家是吸血鬼，一直想占小便宜。所以春分奶奶准备的手信和口粮都很周全，一只小叔打猎分的野鸡，20来个鸡蛋，一块豆腐，一条村里分给春分夏至大约1斤半的草鱼、两斤糙米两斤面粉三四斤玉米面，春分奶奶做的米糕和麻花，2斤熟花生，春分山上采的（已晒干）的野菊花、金银花、野葡萄干各半斤和摘的两三斤野栗子核桃等山货。

        没想到的是，春分和夏至在外婆家看到了小妹谢婷婷。原来春分和夏至的娘郭秀云改嫁后怀孕七个多月了，妊娠反应严重，小妹才两岁多，郭秀云怕未来半年照顾不好小妹，谢家也没有大孩子可以帮忙带小妹，唯一的女性长辈谢老太虽然吃食上没亏待小妹，也没打过小妹，但对小妹这个拖油瓶很冷淡，郭秀云跟谢卫国商量后送小妹回娘家住半年，并准备了口粮。小妹忘记了春分和夏至至亲，害羞又陌生地躲到外婆身后。春分和夏至心里五味杂陈，夏至抓紧时间和小妹联络感情，春分很有冲动把小妹带回田家，被舅妈好一顿说教。小妹的户口已经在谢家，只要郭秀云跟谢卫国，小妹的日子还是有保障的，不管是生活还是上学问题上。暂时的权宜之计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未来半年郭秀云生产新生儿要花更多精力照顾，谢家男人要干活赚工分，谢老太要做家务伺候郭秀云做月子等杂事。谢卫国是老来子又是二婚，谢老太的年纪大了身体小毛病不断，分身乏术。本来春分爹田向东在世的时候，春分奶只在家做家务，而春分爷做较轻松的活赚工分，口粮主要靠四家补贴，每家分一下也不多。后来田向东不在了，三个叔叔要分摊补贴的口粮就多了，除了春分爷奶的还有春分夏至两姐弟的口粮，爷奶体贴三个叔叔的不易，都在努力干活赚工分换口粮。这都是春分娘改嫁前说好的，如果春分任性妄为，重新带小妹回归田家，会惹恼叔婶。事实上，春分和夏至挣的工分是不够换口粮的，虽然暂时有房租可以收，可谁也不确定汤知青什么时候就搬走。不是每个知青都会花钱租村民的房子，还免费教导两姐弟的。房租存起来也是花在春分和夏至身上，尤其是夏至。

        住外婆家的五天里，外婆为了让春分和夏至跟小妹不要太亲近，打发表哥郭新华和表弟郭建华带着夏至一起去玩，玩弹弓打陀螺，抓麻雀烤来吃之类。而表姐郭丽华带着春分和小妹玩耍，翻花绳挑木棍玩抓石子踢毽子等。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五天后过来接春分和夏至的是二叔，这才知道小叔出事了。春分外婆和舅妈提前给两姐弟新年红包，未来大半年郭家没空下次见面要等到农闲，回礼准备了一刀差不多3斤的半肥瘦猪肉两斤排骨5斤糙米3斤富强粉，各10来颗大白兔奶糖猪油糖和散装饼干2斤。二叔也给了郭家3个老表和小妹新年红包。因为小叔回村后说过小妹寄居在郭家，二叔这次来带来了20个鸡蛋和春分奶奶特意做的枣糕，2块钱以及一包原本打算小叔结婚用的烟塞给春分外公。春分外公和外婆舅妈拒绝了一番，但二叔田向南坚决要给，临走前犹豫拜托道：“她（小妹）以后就请你们多帮忙担待一下，谢谢了！”

        小叔田向右不良于行的数十天里，夏至有大半时间都在小叔身边待着。这是春分爷奶特意吩咐的，刚开始是打算夏至做田向右的临时传声筒和小跑腿办点小事。小叔每天安排早上和下午各1个小时督促夏至学习，练字识字朗读背书和做简单数学题，夏至每天顺利完成学习任务就给他讲齐天大圣的故事。后来爷爷拿出了曾经奖励三叔和小叔的10几本小人书，可馋死夏至了。奶奶告诉夏至，当年为了鼓励中等生三叔田向左和学渣小叔田向右认真学习，立了规矩，期末考进步10名以上或者班级前三名就奖励一本小人书，自此两个叔叔为了买新的小人书发愤图强。二叔家的堂哥堂姐都看过这些小人书，春分跟夏至一样也是第一次知道小人书的事。春分能自觉学习，偶尔还有汤知青的教导，所以没有要求她要完成多少学习任务才能看小人书，只需夏至完成学习任务后两姐弟都能看一本小人书。小人书一部分是从废品站淘的，另一部分是夏至爹田向东托市里的朋友帮忙留意买的。果不其然，夏至为了看小人书，每天认真完成学习任务。

        除此以外，小叔在炕上看书，刚开始看他初中的课本，后来看田向左高中毕业后留在家里的书本和做习题，到不是他好学，只是为了解闷，遇到生字专门记下，多练几行，不会读或者意思不明就只能先放一边，等有机会问田向左。课本上数学题，一遍遍看题、做题、分析问题。还是不懂或者做错也专门记到一个本子里。春分娘之前去废品站淘的只有寥寥几本书，都是小学，中学类学习资料，其余是有较大空白处可以练字的废纸。年前赶集，小叔给了5块钱惊蛰堂哥，让他去废品站买些多字多页的书，不限类别。按照多字多页的标准，惊蛰幸运地淘到了一本缺五分之一的字典，基本缺页的杂书和一沓旧报纸。

        每年公社都会在农闲的时候安排各生产队的基建任务，一般是在腊月前后。这次公社安排永安村的是修土公路的任务，时间是半个月，包一日三餐，没有工钱但算工分，成年男女都可以报名。村里口粮不够吃一年的人家纷纷踊跃报名，虽然饭菜肯定是最简单粗糙还不一定吃得饱，但有饭吃有工分还能给家里省口粮，春分爷爷也去了。本来村领导不想让春分爷爷去的，可考虑到实际情况，也勉强同意了，为了安抚村里好些没被选上的人，春分爷爷的工分减半。半个月后，修路的活干完了，虽然相比壮劳力春分爷爷做的活算轻松，偶尔二叔也帮忙分担点，但还是感冒有点咳嗽，精神还不错。小叔田向左见此很自责内疚，越发想多干活赚工分换粮钱。

        1972年的春节，因为三叔家的堂弟钱志远才几个月，需要三婶照顾，所以年三十早上，三叔只带了7岁的堂妹田小雪回村过年。三叔田向左带回的食物没有这么丰富了，只有腊鱼干鱿鱼加起来十斤，是三叔出外公干路过渔村时候不用票花较少钱买的，这就是运输队司机的好处之一，低买高卖，只要数量少不出格，运输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年二婶趁机提出，收成不佳惊蛰堂哥初中后要住宿伙食支出，三叔新添了一口人，小叔现在这样，希望春分爷奶减少一些养老钱或者粮食。唉，春分爷奶长叹一声后同意了，暗自决定来年每顿饭少吃两口。春分知道二叔和三叔都要减少补贴，小叔未婚来年还要担待更多一点，这对小叔来说不公平。春分心里暗暗发誓，来年除了认真学习，还要多干活赚工分多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

        大年初二，大姑和二姑一家几口回娘家，中午那顿饭是全年，田有银这一房最多人最热闹的。午饭后，三叔带着田小雪回县城了，大姑一家带了春分夏至两姐弟去甜水村住几天，二叔送二婶惊蛰白露立秋去二婶娘家小住两天。临走前，大姑让大姑丈给二姑把脉后，大姑丈把带来的一些草药筛选后开了中药给二姑调养身体，并让大姑转告二姑有食疗温补比吃药好和日常注意事项。大姑丈当着春分爷爷三个叔叔的面，提醒一年内不要怀孕，先调养身体，要不然怀上也很容易流产。如果有条件，半年后去市里医院再看看。大姑丈是三代祖传赤脚医生，虽然学医的悟性有限，一般医治常见的小病小痛，但每年都有去参加医院的培训交流。二姑在洗煤厂的食堂当临时工人，这份工作还是当时田向东见到二妹嫁去县城后没工作只能糊纸盒，花钱托关系找的工作。虽然是临时工，但收入肯定比糊纸盒高得多，能吃饱偶尔能带点剩饭菜回家，哪怕二姑连生两个女儿，家婆和二姑丈都只是发发牢骚。二姑家的表妹陈芊芊和陈芳芳虽然不得陈家人重视，但至少能吃饱，可新年身上衣服还是用二姑的穿旧的衣服改的，洗到褪色打了好多个补丁。春分奶奶留两个外孙女住几天，到时候二姑再过来接回去。征询小叔的意见后，春分奶奶把之前做床上用品剩下的瑕疵布和次棉做成两套衣服，给两外孙女穿。瑕疵布是纯棉花棉布，染色不均匀。为什么剩下的瑕疵布不给白露和春分两个孙女做衣服，有时候很难一碗水端平，白露父母都在身边，家里各方面过得都不错。郭秀云改嫁前事先改好几件大小不一的成套衣服，箱子里还留有她的嫁妆布料和田向东在世时黑市买的布，布料利用的好还够给春分和夏至做一套大人的衣服。小叔的婚事度短期内没着落，二姑一家在县里一年能得到的布料极其有限，几年才凑够做一套衣服的布料，优先都是给做工的大人做衣服。而三叔家的小雪，自从春分丧父后穿得就是最体面的。

        1972年开春后，公社号召社员养猪，虽然公社和生产队都有养猪场，但一年交完任务猪后分给社员的也就两三斤。养猪不仅仅是为了吃肉，养猪可以增加肥料，更重要的是靠养猪的收入切实改善生活。每家最多能养两头猪，猪崽可以花钱买或者年底工分抵扣。

        春分和夏至这一户只有两个小孩，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春分爷奶本来是不打算让两姐弟养猪的。可拗不过春分两姐弟坚持要养，毕竟长贫难顾，不能一直指望三个叔叔补贴。春分奶奶把田向东这一房的现钱和预先收汤知青两个月的房租合计18块买了一头小猪。

        二叔家花了20元买了一头小猪，个头比春分家的大些。而小叔田向右孤注一掷把老婆本50元花光，买了三头小猪，两只小猪各18元剩下一只猪14元。一头小猪记在爷奶这一户，另外两头在他这一户。春分爷爷看到小叔带回来的三头小猪，两头小猪个头跟春分家的差不多，剩下那头比春分家的小猪还瘦小病恹恹的，气得拿扫把追着小叔打。这回春分奶奶可不帮着阻拦春分爷打人了，春分奶愁死了，怕小叔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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