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狗皇帝要我去和亲
星降二十二年,辰都。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丹国使臣访辰,丹国的太子和公主都要来呢!”
“公主?丹国什么时候有公主了?不是一直都只有那个独苗苗太子吗?”
“你消息也太落后了吧,丹国公主迩安两年前就被丹皇接回宫了,还封了官呢。”
“女子封官?这不是胡闹吗?丹国朝廷也太荒唐了吧。”
“害,丹国人少,没什么男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那人说着,怪笑两声,其他人也跟着嘻嘻哈哈笑起来。
人群里突然出现了别的声音:“我听说,那丹国公主是从军营里冒出来的,很有些带兵打仗的才能,两年前立了军功,这才有机会见到他们的皇帝认亲。”
“喝!女人家能打什么仗,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别到时候上了战场还要男人保护!”五大三粗的魁梧男人大声嚷嚷着,“这蛮夷之地就是不讲……”
“嘘!”他身边的人见话头不对,连忙打断他,“我看你是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了吧,别忘了宫里头那位贵妃娘娘的母国正是丹国呢!你说这些胡话,是不要命了吗?”
那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的闭了嘴。
人群沉寂了一会儿,又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商户缓缓开口:“丹国人慕强尚武,规矩不多,他们国家女子入伍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我听说,那迩安公主今年才十六,在军中磨砺的那几年,想必是很不容易的。”
众人闻言,更为方才的刻薄之语感到了些许羞愧。
那魁梧男人嗫嚅半天,梗着脖子嘟囔道:“十六怎么了,咱们珩王成名之时,才十二岁呢。临危受命,一战成名,少年将军,仅此一人!”
众人听他一提,也不禁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战役。南樾是何等的虎狼之国,那些年一直是横亘在每一个辰国人心中的尖刺,可自从珩王驻扎南关之后,边境百姓再也没受过南樾铁骑的侵扰了。
“可惜啊……”人群中有人叹了一声。可惜那珩王,命格太硬,注定不得善终啊。
那人话没说完,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唏嘘不已。
有人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笑道:“咱们不是在说丹国吗,怎么又扯到珩王身上来了?张老四,你刚才说丹国使臣,这好好的,丹国派使臣来作甚啊?”
一开始挑起话头的那人挠了挠头:“具体我也不知道,但听我姑爷家生子的表妹说,许是来和亲的呢,她在宫里做事,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
众人恍然:“是了,咱们辰国与丹国不是向来关系很亲密吗,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就是丹国嫁过来的公主,这次迩安公主肯定也是来和亲的!”
“不能吧,这一届丹皇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找回来一个皇女,能舍得把她远嫁?”
“嘿,你可别说,这皇家的事,还真说不准,当年明淑公主那么受前丹皇宠爱,最后不还是嫁来辰国和亲了?”
他们口中的明淑公主正是宫里那位唯一的贵妃娘娘,曾经的丹国小公主,前丹皇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据说她母亲还是仙门中的人。
小公主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钟灵毓秀,娇憨动人,那时侯谁能想到小公主会离开故乡、远嫁他国呢。
“那能一样吗,”有年纪大见识多的人反驳道,“明淑公主是与咱们皇上情投意合,自愿和亲来的。而现在这位公主,据我所知,除了和贵妃之子珩王殿下有亲缘关系外,与其他几位皇子可都没什么交集吧?”
“说起来这二位如今都是将军,丹国的血脉果然都骁勇善战呐。”
这话说的众人倒是都没异议。辰国重文轻武,朝中缺武将是常事,虽然这几年辰皇在大力发展扶持将才,但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否则堂堂皇子珩王殿下也不至于在南关镇守十年不归了。
……
丹国边境。
“驾!”一抹素衣飞扬而过,少女将青丝高高挽起,一手持缰一手扬鞭,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她着一身束袖戎装,神情淡漠,眉宇间尽是桀骜不驯。
空中传来一道清亮的鹰啸,她凤眸微眯,挽弓搭箭,须臾,锐利的破空声响起,盘旋在半空的苍鹰哀鸣一声,从苍穹之上急速的垂直而落。
她勒停了马,回头冲身后将将挽弓的人挑眉:“服了么?”
少女背对着残阳,明艳的五官有些模糊,唯有一双凤眸璀璨清冷,摄人心魄。
她懒懒的扯着缰绳,脸上因剧烈运动浮着一层薄红,眼尾的弧度上挑,像小勾子一样,勾得人挪不开眼睛,但那漆黑的眼瞳又总是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青年骑着马满头大汗的追了上来,脸上满是懊恼:“又让你快了一步——我差一点就能赢了!”
迩安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那是差一点?”
她的视线落在青年手中尚未拉开的弓,后半段话不言而喻。
江白嘿嘿憨笑着,眼中闪着明亮清澈的光芒:“迩安,你真的好厉害啊!不愧是我妹妹!”
迩安白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是我说,就凭你的身体素质,再练个二三十年也比不过我。”
“瞧不起谁呢?”青年瞬间不乐意了,“你等着,不出五年,不,三年!不出三年,我定能赢你!”
“好啊,我等着。”
迩安顺口应下。她仰头望着苍茫的天空,轻声道,“不过三年之后,咱俩可能也没机会再比试了。”
空旷的苍野中连风都是不受约束的,迩安的长发被吹起,胡乱扫在脸上,将少女的神情隐没在发中。
江白想起这次他们出使辰国的目的,心情不禁低落下来:“我说,你真的打算嫁去辰国啊?”
迩安淡淡颔首:“三大帝国中,樾国物产丰富、兵力雄厚,拥有虎狼之师;辰国经济繁荣、文化底蕴深厚,也不容小觑;只有丹国地广人稀,物资也匮乏,是三国中实力最弱的,因此与别国和亲才是最佳的选择。”
她理智分析着,表情平静得仿佛是个局外人。
江白望着这么理智懂事的皇妹,心中有些心疼。他这个妹妹自小流落民间,在军中出生入死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过了两年好日子,又要远嫁他国,真是太可怜了。
“要不……你逃婚吧,有什么事皇兄替你扛着。”他艰难的做出这个对抗父皇的决定,随后一脸坚定的望向迩安。
一国安宁不应该靠一个女子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
没错!
他心思单纯,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迩安只需打眼一瞧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心中感叹,勾心斗角的皇室里能养出这么单纯天真的人来也真是不容易,得亏江渊子嗣单薄,这么多年只生出江白一个孩子来,否则就以她这位便宜皇兄的性子,还不得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用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公主换整个丹国几十年的和平,这买卖可划算多了。
也幸亏江渊没有女儿,否则当年还真不一定认下她。
迩安最开始向对方表明身份,其实是在五年前。
那时她拿出了生母留给她的信物,向江渊证明自己的身份。她的母亲乃丹国公主江姒,是江渊同父异母的庶皇姐,当年因为一些不可明说的原因隐于山林,生下了她。
若不是被逼到没有退路,迩安原本是永远不会来找他的。
皇室中人向来薄情。
年少的迩安立于殿下,冷冷望着那个高坐庙堂的男人。
那人毫不掩饰的嗤笑道:“你不过是区区一个郡主,更何况生母还是和亲的公主,身份如此尴尬,朕留下你怎么看都是有害无利吧?”
世人只知明淑公主江姝入辰和亲,却很少有人记得,当年她的母亲江姒也是一同嫁过去了的,只不过一个是贵妃,一个是陪嫁侍妾罢了。
迩安倒也没期望过江渊会顾念亲情,于是从容的和他谈判:“一个郡主对陛下而言当然没有用处,不过一个公主就不一定了,对吗?”
江渊眯起眼,锐利的鹰眸中透着充满压迫感的审视:“你凭什么觉得,这个公主可以是你?”
丹国确实缺一个能乖乖和亲、为丹国带来利益的公主。但即使是这样的公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镇定自如:“陛下以为,一个孤苦无依、弱如拂柳的柔弱女孩,能站在宫殿里与您对话吗?我父母双亡,年幼时便没了家,能活到现在自然有我的手段。更何况,我乃辰妃江姒之女,仅这一点,我便是和亲的最佳人选了。不是么?”
江渊眯着眼,突然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妃子之女,要嫁给皇帝之子。
眼前这个女孩是江姒的孩子不错,不过到底是不是辰皇的孩子,可说不定呢,毕竟江渊从未听说辰皇与江姒之间有过孩子。
等她嫁去了辰国,无论生父是不是辰皇,都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了。不是,说明生母不贞;是,则兄妹□□。
对方既然将这样一个把柄交到了自己手上,江渊自然放下心来。不过他老谋深算,并没有立即承认她的身份:“你总得让朕亲眼瞧瞧你的本事才是。”
迩安闻言,毫不在意的勾唇:“我会让你看到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替我解决一个小麻烦。”
此后她隐姓埋名入了军营,从最底层做起,短短三年从无名士卒升到了越骑校尉,直到两年前下东南打鹫周部,名声大起,被封为迩安将军,这才在世人面前与江渊上演了一场“父女相认”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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