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流年若水
午后的酒楼安静冷清，大堂里稀稀疏疏的坐了一两个客人，更多的是忙着收拾碗筷的店家小二。
迩安在包厢里找到付流年的时候，对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望着她的眼神一片迷离：“你谁啊？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
迩安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压到窗边。
后背撞在窗沿上，咯得人生疼。一阵冷风吹来，脖颈上的手逐渐开始收紧，付流年在疼痛和窒息中清醒过来。
迩安见他眼中开始恢复清明，果断收回了手：“清醒了？”
付流年狠狠咳了几声，揉着脖子一脸痛苦：“迩安，你是真下死手啊？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哥，你好歹给我一份最基本的尊重吧？”
迩安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十分不给面子的回道：“你再废话，我就把你丢到楼下的池塘里去。”
付流年没脾气了，乖乖在迩安对面坐下。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好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就在迩安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见到她的事情。”
他耷拉着眼，看起来比之前沉迷炼丹时还要沧桑颓废。
迩安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望着虚无处，缓缓说起了自己在护城河的遭遇。
她挑着和若水有关的事说完，见付流年迟迟没有说话，也没催他，垂眸兀自喝着茶。
不知过了多久，付流年突然开口：“迩安，我们合作吧。”
闻言，迩安放下了茶杯，唇角含笑望向他：“合作什么？”
付流年抬眸，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女子：“我知道你想去妖界。”
迩安周身气场瞬间变了，强大到可怖的威压毫不掩饰的朝对方压去，而她嘴角笑意却分毫不减：“师哥怎么会知道的？”
渡劫后期的威压不是区区凡人能抵挡得住的，若不是迩安有意控制力道，此刻对方早就五脏破碎身负重伤了。
然而就算迩安有所收敛，付流年也不得不用尽全部的精力来抵抗这份威压，他额头不断渗出细汗，艰难开口道：“我、我猜的。”
迩安收了收身上的威压，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来：“说下去。”
付流年缓了缓气息，接着开口：“你曾向我旁敲侧击询问过关于血株的事情，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血株除了凝魂固魄，医治杂症外，就只有打开妖界通道这一个作用。有我和师父在，你就算有病也没必要去寻血株。所以你的目的就只有……”
他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迩安收起威压，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对自己倒是自信。”
“妖界险恶非凡人所能想象，我出身修仙世家，又曾与妖生活过一段时间，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凡人？你觉得，我只是一介凡人么。”
她漫不经心的望向付流年，明明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却令他周身压力倍增。
是了，那样恐怖的威压，怎么可能是一介凡人所有。
付流年艰难开口：“即使你修为高深，但我也并非一无所长，不是吗？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替心爱之人报仇而已！”
迩安深深的望着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付流年这么执着的样子。过去那个浑浑噩噩的他不见了，如今的他清醒过来，眼睛看向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有一瞬间，迩安似乎看到了若水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她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下来，又变成了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迩安：“说说吧，你和她的事。”
付流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低声诉说起来。时隔十年，那些记忆却依旧鲜活的藏在他的脑海里，随着回忆逐渐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付流年曾经也是修仙世家中的子弟，家住金城阜临镇，自小修习剑道，受家族教诲，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他的孩提时光过得十分漫长且单调，身边每日都充斥着“道法自然”“知常曰明”这样晦涩难懂的经文。
小孩子没有不贪玩的，某日，他被几个小伙伴撺掇着偷跑了出去，几人溜到城南去玩，付流年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女子。
那时若水便已经是年轻女子的样貌了，眉目清秀，浅笑低吟，和他早逝的母亲一样温柔婉丽。
付流年于是抛下同伴，哒哒哒的跑到若水的摊位上去，眼巴巴的望着她。
若水笑吟吟的摸了摸他的头：“小朋友，你看着我干什么？”
付流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她的亲近喜爱之情，于是十分直白道：“你好看。”
若水白净的脸庞上飞起两团红晕，她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被夸赞的开心，于是真诚回道：“谢谢。”
小家伙得寸进尺的趴在她的小桌上，好奇的问道：“姐姐，你在干什么啊？”
“我在替人治病。”
“你是大夫？好厉害！”付流年双眼亮晶晶的，一脸崇拜的神情。
若水不好意思的抿唇笑道：“只是略通医术罢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在城南边上摆摊啊？这里的人很少生病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很少生病？”
“你看，这里越靠近城边的地方，医馆也就越少，而且馆里基本都没什么人，说明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生病嘛。”
若水笑了笑，轻声道：“他们不是不常生病。他们只是……没钱看病而已。”
付流年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还有人连看病的钱都花不起：“那、那你给他们看病，是不是诊金就会收得少一些？”
若水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我不收诊金。有时大家实在过意不去，就会送我一些东西。”
“不收诊金？！”付流年惊讶道，“那你怎么生活啊？”
若水顿了顿，话语模糊的回道：“我自有我的办法……去城里卖些草药什么的，总能挣得一些钱的。”
付流年不疑有他，心里对若水敬佩极了。一介弱女子尚且有关怀百姓、兼济天下的胸怀，而他衣食无忧却整日偷懒贪玩……
那日回去之后，付流年躺在小床上想了很久，辗转到了半夜，也难以入眠。此后，他再也没有偷跑出去玩了，而是潜心学习，刻苦修炼。有百姓来家族里求助，寻常子弟往往不愿浪费时间出手帮忙，但他却有求必应，正直热情。
他希望当自己再站到若水面前的时候，是同她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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