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与虎谋皮

你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舞台。——题记

        天空已经变成了深蓝色，莉莉、雨果和爱洛蹑手蹑脚地踏出了霍格沃茨客舍的门，这里不像霍格沃茨，每天都有宵禁，穿过一条走廊就是街道，街道上不少都是麻瓜，看来布斯巴顿的管理水平差强人意也不是无源之水。

        “嘘——”莉莉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你的幻身咒不太靠谱啊。”爱洛在眼前晃了两下手，看了雨果一眼。现在三个人的黑斗篷并没有被很好地隐藏起来。

        “这我有什么办法……”雨果委屈地嚷道，“莉莉不也没问詹姆借隐形衣吗？”

        “别说了，那里有人。”莉莉打断了他们的争吵，指了指前面的岔道口，“那是德姆斯特朗的校服吗？”她以找球手的视力眯着眼瞧了一会，真是奇怪，为什么德姆斯特朗也知道第一个项目的消息？难道他们也有特殊的情报来源吗？

        布斯巴顿的色调整体成灰蓝色，而德姆斯特朗更偏爱棕黑，她不会认错的，莉莉这么想。“她是不是就是那天问我们要打卡名单的人？”爱洛和雨果窃窃私语，指了指那个穿着板正裙裤的女孩，她黑色的头发编成了紧紧的辫子，雾气氤氲中，莉莉没来由地觉得她侧脸的轮廓似乎有犹太血统。

        莉莉小心地使了个消声咒，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了女孩抱怨的声音：“你确定在这里？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绝对没错，汤娜，”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那个霍格沃茨的和布斯巴顿的，都提到了这里——准没错儿！”

        “说真的，以斯珀，”汤娜不耐烦地踩断了地上的干枝，“我觉得马科斯[注：马克西米连的简称]完全是多此一举，我们的情报完全够了，用不着再冒这次险——就那两个滥竽充数的，还号称勇士呢！连马科斯的零头都算不上。”

        莉莉刚听到以斯珀开口了两个词：“但是……”然后就没有了声音，或许是他施了什么咒语，大概效用和消音咒差不多。也对，要是他们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以后出门也不敢称呼自己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了。

        莉莉压迫着脑袋飞速旋转，这对男女是接受了马克西米连的要求——当然未必全是，但至少德姆斯特朗的人盯过她，也盯过克里斯。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哪里没注意就被盯上了？这让莉莉不禁打了个寒战。

        昨天她得知情报之后，爱洛就没有和她分开，而情报她也只是告诉了雨果。难道是雨果泄的密？莉莉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没有动机，她想，何况我怎么能怀疑他呢？他可是和我一条战线的人。

        没有人告密，那只可能是被人偷听了，她沮丧地想，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想到一路上都要使消音咒，果然是我太松懈了……

        “有头绪吗？”爱洛自觉地在四周踩完点，就凑了过来，“是德国佬吗？”

        她看了身后一眼，雨果抓着魔杖显然在检查周围的安全性，她有点犹豫要不要把他叫回来一起商量，但是爱洛关切地看着她，莉莉咬咬牙决定不要想太多，就算不知道，雨果也不会责怪她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就是马科斯的跟班，我们谋划的时候多半被人听墙角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先撤？”爱洛商量着问，“我们摸不准到底有多少人在这里——”

        “害怕可不是格兰芬多会做的事，”莉莉固执地说，“往前走，我和他现在还在起跑点。”她把披风往身后一甩，义无反顾地往前，高耸的富尔奈斯火山在擦黑的星野上露出暗红的火光，越靠近越有热浪扑面而来。

        直到她觉得在保护咒的情况下无法再靠近了她才停下来，该怎么办呢？她思索了一会，我要过山的话绝对没法徒手，况且我还不知道要完成什么任务，倘若让我搬运一堆岩浆——我非得借助特殊咒语不可。

        终极漂浮咒能办到吗？她试了一下，很吃力，而且那堆岩浆甚至产生了一些小爆炸。“要是我成功的话我甚至可以去研究炸药了——就像西莫叔叔那样。”莉莉自嘲地发笑。

        然后她又试了一下泡头咒，没有什么用，火苗一下子就把水泡烧穿了。飞来咒也不是个好主意，岩浆是流动的物体，这样太容易伤及无辜了……莉莉恼火地甚至想甩一个霹雳咒让一切玩完算了，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脾气。

        冷静……她告诫自己，霍格沃茨的勇士不能因为完不成这简单的一件事而气馁。这时候，在火光昏暗的地界，她竟然又看到了克里斯。莉莉克制住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我已经知道足够多的情报了。”她想，“接下来这些事，无论如何应该由我独立完成。”

        她来回踱了一会，接连用了分裂咒和清水如泉，但都不是很有用。圣水灌注是用在厉火上的，用在这里或许过分了，她仰起头，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天空。冻火咒！她忽然灵光一闪，她曾经在魔法史课上听过，中世纪的巫师会用它使自己免受火刑的痛苦。眼下的任务就是去翻找这条古老的咒语——它会管用的，莉莉对自己说。

        “爱洛！”莉莉安耐不住地招呼，“我们回去吧，我已经想到主意了——”但是爱洛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配合行动，她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莉莉意识到不对劲，她机敏地迅速伏倒在地，一道暗红色的咒语贴着她的头皮滑过，注入到石头里，顿时弥散出岩浆的暗色。

        “你想干什么？”莉莉反应过来，回过头，果然是马克西米连，她绷紧了神经，“你先动手的，也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她暗自用无声咒给自己施了一个铁甲重重，德姆斯特朗以黑魔法闻名，她不确定这个简单的铁甲咒有没有用。

        出乎意料，马克西米连似乎并没有杀之而后快的想法，他看上去似乎有什么顾虑而不打算下手。莉莉谨慎地爬起来，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幻影移形的咒语，但是这里显然被魔法网干扰了，并不能让她轻易逃脱。

        “你愿意和我合作吗？”马克西米连把魔杖收起来，随后举高双手扬起他黑色的西装，“作为诚意，这次行动我们相互保密。”

        “为什么？”莉莉用力擦掉了站在身上的土灰，尖刻地说，“我们的情报你完全有本事套到——这几乎不留痕迹。”

        “当然我承认。”马克西米连自以为这句话说得很坦荡，“谁都不能否认，信息是当今社会的第一资源——但别的资源也不是一无是处。”

        “你想要什么？”莉莉谨慎地打量了他一会，确认他不会在三秒钟之内摄神取念成功，才象征性地也收起了魔杖。

        “我不想要什么东西，我说了，只是一次合作。”他很巧言令色，莉莉皱着眉头想，但马克西米连很快接了上去，“我想和你有保留地交换情报。克里斯托弗森有情报源头，我们合作还能以弱胜强呢。”

        “你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吗？”莉莉无奈地说，“我很能理解你，不过这大概不算公平。”

        岩浆暖红的火光忽明忽暗，莉莉注意到他敞开的领口向下，正好在锁骨的位置有一个三角形的刺青。莉莉想起哈利曾经提过德姆斯特朗的一面墙上刻过一个类似的符号，这始料未及的状况让她心乱如麻。

        “那么，波特小姐觉得什么才是公平呢？”

        “大家都凭本事说话——”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什么本事？是临场发挥和反复排练的对决吗？还是心甘情愿做垫底的勇气？”他恶毒地挖苦道，“对，天真无邪的波特小姐确实可以假装看不到，容忍布斯巴顿那个绣花枕头处处抢先，让名不副实的人成为冠军——让后人都笑话我们无能吗？”

        “不是……”莉莉苍白地反驳，此时此刻她竟然也认同马克西米连说的话，她确实很天真，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比赛——和魁地奇差不多，只要抓住金色飞贼就行，但它考验的要多得多，身在异国他乡，各种矛盾冲突层出不穷，这显然更像是一场试炼。

        她很想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知道可能的项目就来考察、尝试，抓住所有的机会来挑战自我，面对不可操控的现实自信而勇敢地面对，这刻在了每一个格兰芬多的灵魂深处。但现在，她总是在痛苦地挣扎，对意外措手不及。

        她记得要保护自己的誓言，她记得要获得胜利的初衷，她也知道本心的跃跃欲试和现实的瞬息万变……她不得不承认，狡猾有时候比公正更管用。因为所谓聪慧，也不过如此。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投机取巧的。”马克西米连耸耸肩说，“每个人都有获得情报的渠道，也有保留的必要。结果不过是成王败寇，如果赢不了他，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是借口。”

        为什么会这样？莉莉咬着嘴唇苦想，很多年前，她记得多年前她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窥见三强争霸赛的只言片语，仿佛深井透出的阳光，她殷殷期盼着，一遍遍默诵对它的赞誉，至今她都记得。

        令人敬爱的勇士们呐，请代表着你们的学校而奋斗，为了创造巫师界璀璨的文明而奋斗，为了自己更美好的未来，用青春去谱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现如今，这却变成了尔虞我诈的旋涡，从前她所不耻的行径，却成了走下去的必经之路。她究竟算不算忘了初心呢？

        “你说得对。”莉莉垂下头轻声说，“我愿意与你合作，我也愿意与你分享情报。竞争再所难免，但我绝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你能做到吗？”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扬起了头，正对了马克西米连的目光，我必须要坚定，她握紧了魔杖，“相互保密，永不越举。你有决心和我签订牢不可破的誓言吗？”

        她后退了一步，踩在了自己的底线上，参加比赛的只是我，从不应该有所牵连。爱洛和雨果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她不能，也不应该让他们成为人质。莉莉觉得自己举起的右手在颤抖，这个举动超出了她有生以来所有重大的决定。

        她第一次把牢不可破的誓言用在了现实，结果却是为了这样暗地里的交易……也对，据她所知，这个咒语除了运用在国家间的谈判，一直在灰色产业上游荡，这本就是它充当的角色。

        “我不想。”出乎意料，马克西米连的回答让她所有的挣扎都像是一个笑话，“我不喜欢做出什么承诺，因为难免牵连过多。”莉莉睁大了眼睛，对方摘下了羊羔毛毛，右手扣在前胸。

        “英国人，都是这么行礼的吧？”他重复了一遍开头的话，“我们之间，只是浅显的合作，不必如此。”

        “好吧，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莉莉扬起眉毛，打算结束这个荒唐的聊天。

        “第一个项目不在这里举行。”在她转过身的刹那，马克西米连忽然说，“这里只是幌子。”莉莉惊讶地回过头，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得逞的笑容，“看吧，”少年肆无忌惮地笑起来，“你需要我的情报。来而不往，似乎不是你们英国人的一贯主张吧？”

        “然后呢？你想知道什么？”莉莉无可奈何地说。她该死地错失了主动权，她本有机会把它捏在手里的。“事先告诉你，关于我的作战方案，我无可奉告。”

        “我对你的作战方案没那么感兴趣。”马克西米连说，“我想知道你的魔杖是从哪里来的？”

        魔杖？莉莉愣怔了一下：“当然是在对角巷的奥利凡德店买的。”这有什么好问的？现在是老奥利凡德的孙女苏菲亚在打理生意了，但制作工艺依然是家族传统。

        “据我所知，很多魔杖的杖心都是独角兽的尾毛吧？”他气定神闲地说，“但现在它已经是珍稀物种了，我有理由怀疑，你口中的奥利凡德，非法饲养独角兽。”

        “你要查就查好了，他们世世代代都住在对角巷，我从没听过他们虐待魔法生物的新闻——而且这也不归你管吧？”身正不怕影子斜，莉莉坦坦荡荡地说，“傲罗做调查还要许可证呢，你凭什么插手这样的闲事？”

        “我父亲是北欧环保局的局长，我没有资格，他还会没有资格？”马克西米连得意地说，“多谢波特小姐的情报。那我就把话说完了，项目很简单，就是体力活——你提前知道了也没用。和我们比力量，回娘胎改性别吧！”

        “什——”莉莉刚说了开头的音，就听到一个响亮的爆破，在魔法网撤去的刹那，马克西米连幻影移形了，留下她以及远处施了荧光闪烁正在追踪过来的布斯巴顿的工作人员。

        该死！莉莉暗骂了一句，又被套路了。他不会无缘无故问我关于奥利凡德的事，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被我忽略了……她心乱如麻地想，我不会给苏菲亚带来麻烦吧？

        工作人员已经走近了，她此时此刻要是被发现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莉莉慌忙往外围跑，几乎一下就撞上了爱洛，“赶紧走！”她抓住了她的衣袖，只来得及朝雨果的方向叫一声，拔腿就往山下冲，直到气喘吁吁地到了校舍附近才停下。

        “雨果呢？”莉莉有点慌张地左顾右盼，还好，不到五分钟，雨果的大长腿出现在了眼前，“抱歉啊。”他抓抓头发笑笑，“刚刚出了点小插曲，被绊住了。”

        “没事就好。”爱洛一边安慰一边看向莉莉，“项目的事情，有进展吗？”

        莉莉谨慎地从都到脚打量了雨果一番，他的肩膀沾了两根猫头鹰的羽毛——那是她没见过的品种。为什么会出现猫头鹰，有谁在传递消息吗？马克西米连为什么可以把时间掐地这么准，刹那间就抹去了行动的踪迹？

        她有很长时间的视觉盲区，不知道雨果在哪里，干了什么，现在他的这个借口也不够令人信服，她有点犹豫是不是应该向从前那样无条件信任他。但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关注这样的细节。难道是因为关注了细节才让她接连两次有惊无险？

        “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那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最后只是拘束地这么说。她想到很多年以前在童话故事里听到过，忠诚和背叛是双胞胎，他们喜欢相互扮演角色，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信任送给了谁，但你必须承担送出礼物的所有结果。所以，一个巫师在麻瓜面前展露魔法是不道德的行为，因为他们没有这种能力，他们更容易背叛。

        “谢谢你们的帮忙。”她不想用谎言堆砌自己的关系，但对现状产生了迷惘和慌张。克里斯和马科斯都不是能让她完全信任的人，很多人都不是，或许她能相信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莉莉痛苦地想。

        斯科皮有句话说得很对，她不应该这样草率地就参加比赛，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泄露信息，而这些信息都在无形之中对她珍惜的人与物造成了伤害……而她却没有被要求负责。

        这一点都没有道理。她默不作声地往前走，校舍的大门就在眼前，她忽然觉得很疲惫，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疲惫过，凌晨两点的钟声敲响了，四周是那么寂静。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恶，把别人的消息当做筹码交付出去，是不是也是背叛的行径？她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背叛了雨果和爱洛？

        她仰面躺倒在软软的床上，脑子里一会回忆着培养力量的方法，一会考虑着冻火咒的方程，还有雨果看上去没有猫腻的表情……快要入睡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斯科皮，要是他能出现在这里就好了。

        然后她翻了一个身，很快响起了均匀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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