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镜子里的女生脸色酡红，因为喝多了酒胃里难受，原本好看的柳叶眉也皱成了一团，眼神里潋滟着娇柔的醉色。
夏阳曦捧起凉水往脸上洒，想让自己清醒几分。
看来今天是不能在大堂装作不经意间偶遇陈燃下班了，喝的醉醺醺的样子可不能被陈燃看到。
自己还得在他面前保持好形象。
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最后还喝的半醉。
陈燃那种中学时期不早恋的人肯定不会喜欢这种女生。
夏阳曦有些委屈，自己都喝了这么多酒还是没见到他一面，心有不甘但眼下又想赶紧离开这儿。
半天都等不到周宇回复，她打算现在自己打车离开。
到家之后赶紧进屋把身上的酒味儿散去，千万别被家里人闻到。
她没再回包厢，也不打算回去拿衣服，而是直接给王悦发了信息，让她帮忙拿着衣服，她先回家。
王悦没有异议，让她注意安全。
夏阳曦走出洗手间，被靠对面靠在墙上的谢言吓了一大跳，他半睁着眼醉醺醺地打量着她。
她想到刚才酒桌上谢言一直灌她酒，后退了几步，满脸戒备的盯着他。
“怎么了，小夏，我看你，我看你晃晃悠悠的出来，就猜到你喝醉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谢言像是要伸手去勾她。
他看到夏阳曦明显的躲闪动作，更是不要脸地得寸进尺道：“我既然把你带来了，就得把你负责到底啊。”
本来胃里就有些恶心的夏阳曦听到他的话就更想吐了。
她一句话没说，“啪”一声当机立断地锁上了卫生间门，打开手机要找王悦来帮忙，但念及王悦的性子怕是知道此事后会跟谢言撕破脸皮。
犹豫片刻，她不打算让王悦趟这趟浑水，毕竟这里有王悦的人脉圈。
这还有一大桌子她不认识的人，要是把大家都引来，好的结果就是被“和事佬”搅和过去。
不好的结果，夏阳曦扯了扯嘴角，不好的结果就是用她的相貌说事，私下里还会说些其他难听的话。
所谓好坏结果，她都忍不了，但她怕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会惊动经理，到时候再报到陈燃那去……
陈燃肯定会帮自己。
可他又该怎么想今天喝得半醉的自己。
她又给周宇打了个电话，无果。
谢言开始在门外不要脸的扭动门把手，嘴里还嘟囔着过分的屁话。
夏阳曦打开相机，对准门把手开始录像。
先把证据保留下来再说。
手机屏幕的录制时间刚到十五秒时，陈燃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有些颤抖着按下接听，慌乱的心瞬间变的平静。
陈燃低沉的声音传来：“小曦，是你在四楼洗手间吗？”
还没等夏阳曦回答，门口又有动静。
是谢言在外面转动门锁，还说担心她出事儿，让她赶紧把门打开。
谢言的话一句不差传到陈燃耳朵里，他无需再等夏阳曦开口确认：“我现在就来，不要挂电话。”
夏阳曦低声答应，她单手撑住洗手台，看着镜子里强撑镇定的自己舒了口气。
手机里传来陈燃奔跑的脚步声和急促呼吸声。
她觉得很奇妙，
费尽心思想要见一面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他。
在她要放弃见面时，他又会突然出现。
措不及防但又好像意料之中。
陈燃一边往洗手间跑一遍轻声安抚夏阳曦：“小曦，你别怕，我已经出电梯了。”
“我不怕。”
你都来了，我还怕什么。
谢言喝的烂醉的身子蹭在女厕的门上，还在恬不知耻的说着鬼话。
陈燃跑过来看到谢言那副恶心样子，火气蹭地一下子上来，他抬手一下子拽住谢言的后衣领，将他拖出四五米远。
重心不稳的谢言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声嚷道：“谁啊，你是谁啊，傻逼啊你拽老子！”
陈燃闻言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坐在地上的人，向来温和的面孔此刻冷若冰霜，声音带着满满的厌恶：“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在卫生间堵女生你算什么低配物种，当狗都不配。”
陈燃琥珀色瞳孔微缩，蹲下身忍着恶心伸手拍了拍谢言的脸，警告开口：“今天拽你这一下都算轻的，不想找揍就给老子滚！”
谢言被眼前气场凌厉的男人镇住了，他呆坐在地上张着嘴忘了反驳。
陈燃没再处理谢言，他起身走到洗手门前敲了敲门，脸色稍缓，在开口时依旧是温和的语调：“小曦，是我，可以开门了。”
夏阳曦打开门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脸色已经恢复平静的陈燃，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燃低头看了眼额边发丝还挂着水珠的夏阳曦，冬天水冷，把她鼻尖和手指都冻的通红。
他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肩膀，并伸手拢紧，开始仔细地把扣子从第二颗开始，一颗一颗的扣紧。
每扣完一颗，两人周身的寒气就减少一分。
夏阳曦低垂的视线随着他修长的手指移动，陈燃抬眸看到她微红的眼圈，放缓声调问：“还冷不冷？”
“认识他？”他瞟了眼趴在地上的谢言。
夏阳曦摇了摇头：“不认识，”又有点儿手足无措，“对不起……”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没犯错，不要说对不起。”陈燃严肃的看着她，再次强调，“你没错，不要对任何人说对不起，知道吗？”
“我，我只是觉得又给你添麻烦了……”夏阳曦越说声音越小。
陈燃低头拨着电话，听到她闻不可及的声音倏忽抬头，低叹了一声：“你是有错，错就错在没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电话被接通，他向对面人交代了几句，报了个包间号码，随即挂掉电话。
谢言早就溜走了，陈燃扯着夏阳曦身上的西装袖子，一路领着她来到六层自己的房间。
陈燃没着急刷卡进门，而是转头让夏阳曦伸出食指。
夏阳曦看着新安装的密码锁，听话的伸出左手食指，任陈燃的手把自己食指摁在了指纹感应处。
指尖相叠，陈燃温暖干燥的手掌贴在她冰凉的食指上。
“指纹一录入成功——”
“进来吧。”陈燃刷卡进门后开了灯，又把暖气调到最大挡，他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拉上，转身看到低垂着头的夏阳曦。
她正盯着门前放着的崭新的一双女士拖鞋，迟钝地思考要不要换鞋。
视线里出现陈燃的皮鞋，自己耳边的碎发被他别在了耳后：“把拖鞋换上，我给你烧了热水，橱壁里有蜂蜜，一会儿喝杯蜂蜜水。”
“我出个门，一会儿就回来。”陈燃推了推她后背，示意她去沙发上坐着。
夏阳曦磨磨蹭蹭地换完鞋，脚码竟然意外的合适，可她现在没心思在乎这些。
关门声响起，夏阳曦慢吞吞地坐在沙发上。
源源不断的暖风从四周吹到她身上，面前的圆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烧水壶，落地窗外的光被窗帘挡住。
她蜷缩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头埋进带着淡淡烟草味的西装外套里，喝了酒又受了惊吓的大脑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沸腾的水慢慢静止，屋里的温度逐渐上升，暖黄的灯光照在沙发上睡着的人，一切又重归归平静。
陈燃先去了趟原来五层的酒局，喝了几杯酒致歉后，又匆匆忙忙地赶到四层谢言所在的包厢。
他敲了三下门后直接推门而入，吵闹的包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陈燃旁若无人地坐到夏阳曦之前的位置上，直视着对面神色慌张的谢言。
男人的后背轻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搭在翘起的膝盖处，做工精良的白衬衫一尘不染，严谨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两颗，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腿。
他眉目间染着漫不经心的不耐，眼睛却一直锐利地盯着谢言。
上位者的气场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助理把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在被清空的餐桌上，是一段正在循环播放的监控视频。
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这段监控，陈燃转着转盘挨个在每个人面前停顿，让他们从头到尾，一秒不差的看完谢言扒在女洗手间门口的猥琐样子。
监控全程没露出夏阳曦的脸却把谢言所有的动作照的一清二楚。
并且还把音量加到最大，让谢言说出的话在包间里循环播放。
在场的女士都摇着头带着鄙夷的目光看向谢言，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变态。
就连男人也觉得认识谢言这种——喝醉酒去堵女厕所的人，面子挂不住。
王悦更是觉得无比恶心，她想起谢言一直盯着夏阳曦眼神，庆幸她幸好回家了。
谢言脸色涨的通红，他又不敢伸手去抢手机，只能懦弱的接受着大家对他鄙夷的目光。
等手机转完一圈之后陈燃才开口解释道：“我是季禾的老板，刚才我路过女洗手间时，正巧发现你们的这个朋友试图转动门把手，逼迫门内的一位女士跟他回家，而那位无辜的女士跟他并不认识。”
“我不是律师也不是法官，更不是来主持公道的，我身为季禾的老板只是不想让这种骚扰女性的变态出现在我的地盘。”陈燃转着手里的手机不急不缓道。
即使今天被谢言这种人骚扰的不是夏阳曦，陈燃也依旧会着手处理这件事。
“喝醉酒”绝不是能对女性为所欲为的借口。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出于人道主义，我也是想好心劝劝在场的各位少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让在场人觉得谢言的所做所为更晦气至极。
陈燃没再多加逗留，他起身从王悦椅背上拿走了夏阳曦的衣服和围巾。
留下助理处理剩余的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陈燃刷卡进门后看到的就是侧身睡在沙发上的夏阳曦。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起搭在沙发把手的毯子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夏阳曦脸色酡红，陈燃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是正常温度。
他放下心来。
滑落在地毯上的手机不停振动，陈燃替夏阳曦捡了起来，是周宇着急的语音通话。
“喂，周宇。”陈燃压低声音，走到落地窗前小声接通电话。
“喂，你是？陈燃？”周宇心放下一半：“我妹呢？”
“她喝醉了，在我休息室里睡着了，我发微信给你说吧。”
“好。”周宇不疑有他。
周宇手机落在了实验室里，拿到手机后就赶忙给夏阳曦打了电话。
陈燃给周宇报了平安，没提其他的事，只是说等夏阳曦醒了他直接送她回去。
周宇放下心来，又给夏阳曦发消息，让她醒后给他回个电话。
陈燃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转头一看夏阳曦已经睁开了眼，眼神无意识的涣散着。
“小曦？”陈燃试探开口。
夏阳曦没回应，反倒是眼眶渐渐发红，一滴又一滴的泪水顺着鼻梁滑落到沙发上。
“哭什么？”陈燃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她抽噎着问道。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陈燃给她递了张纸巾，夏阳曦没接。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她又无厘头的问。
陈燃觉得奇怪，他盯着她无聚焦的双眼，清澈的眼底涣散着不知名的情绪，眼泪也没有停止掉落。
陈燃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小曦？”
果然，夏阳曦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陈燃觉得这句话在哪听过，但现在又想不起来。
他准备再去重新烧壶开水给夏阳曦冲杯蜂蜜水解酒。
在等水烧开的空挡，陈燃又让后厨准备了一份解酒汤。
他想着夏阳曦喜甜就在水里多放了两勺蜂蜜，把杯子端给夏阳曦后，她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却并不伸手去接杯子。
陈燃把杯子递到她嘴边，照顾着着她乖乖喝下去大半杯水。
夏阳曦依旧是淡淡的神色，看起来跟平时别无二致，前提是她没有一直在问陈燃重复的问题。
夏阳曦对陈燃提出了新的问题：“我不冷，你冷不冷？”
陈燃瞅着一直讷讷的夏阳曦，耐心的回答：“你不冷就好，我不冷。”
“我讨厌冬天。”
她又莫名其妙冒出这句话。
“讨厌冬天啊，那喜欢哪个季节啊？”
陈燃没有丝毫不耐，他拿着一袋抽纸一直在给夏阳曦擦眼泪和鼻涕。
要是周宇来了都得对他甘拜下风，他这便宜哥哥当得可一点儿都不便宜。
“我，我喜欢夏天。”
“我讨厌冬天……”
夏阳曦眼珠转了转，陷入到某段回忆里，她拿起用过的鼻涕纸递给了陈燃。
“叔叔，太冷了，给你。”
陈燃哭笑不得地接过她手里的卫生纸，还礼貌地道了个谢。
“谢谢小曦，不过我是哥哥，不是叔叔。”
“不行！”
夏阳曦突然生气，她把陈燃手里的卫生纸打到地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说的，你不能说……”
夏阳曦突然哭闹起来，陈燃有些摸不到头脑。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好好好，你说，小曦你说是什么样的。”陈燃拍了拍她哭的颤抖的后背，顺从的问着。
“行行行，我是叔叔，叫叔叔就叫叔叔吧。”
只要你别哭，把天王老子叫来都行。
他甚至还从一堆纸团里找到了那个被夏阳曦打落的卫生纸。
陈燃重新拿着纸团，放在夏阳曦手里：“好了，我把它还给你，不哭了行吗？”
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夏阳曦停止了哭泣，但她依旧问着陈燃为什么不来看她。
陈燃叹着气问她：“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不来看我们小曦啊，他们不来看你，我来见你好不好。”
夏阳曦并不领情，仍旧把纸团塞进他手里。
“太冷了，我不冷。”
“太冷了，叔叔，给你。”
“……”
陈燃在从夏阳曦手里接过第二十次鼻涕纸后，最终放弃了跟一个醉鬼对话，他去洗手间弄了个热毛巾捂在了夏阳曦哭花的脸上。
热气铺在夏阳曦脸上，源源不断的眼泪渗进毛巾里，已经哭哑的嗓子闷闷地吐出一句话：“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来看我了。”
陈燃终于想起来，他到底在哪听过这句话了。
他忽地一笑，笑里带着莫名的意味，神色温柔的抬头看着面前哭泣的小姑娘。
多年前，陈燃第一次见到夏阳曦，她也是说了这样的话。
没想到，多年后的现在，他还能看到看到那个固执又难过的夏阳曦。
陈燃用手指轻轻擦去她脸角的泪，潮湿的泪触乱了他的心。
那年冬天哭的破碎的小姑娘，又被他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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