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二一
漩涡像是要把人拧成一团，带着我俩往深处卷去。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下来。
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扭曲的视线才恢复了正常。我拧开手电四下一照，发现我们到了一个类似于井底的地方，井壁都是汉白玉雕成，简朴中透露着华贵，估计应该已经到了墓室内部。
我看了看张起灵，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漩涡影响，朝我比了几个手势，就带着我朝上方游去。
很快我们探出头，发现自己身处的这口泉眼通着的是一间墓室，里面没有棺椁和棺床，只放了一些陪葬品，应该是耳室，除左边一个出口外别无出路。
浮上去坐在井沿上，我打着手电四处照了一下。这种潜水装备十分笨重，穿在身上，在水里的时候还好说，到了岸上就格外不便。我们两个跟踪者姑且不论，吴三省他们是决计不会带着这些东西在墓中行走的。
有了这样的判断之后，果然在泉眼旁边发现了两套设备。那两个氧气瓶里剩余氧气都不多，看来吴三省他们的争斗耗费了不少力气。
装备旁边两道湿脚印通往了左边的甬道，并不凌乱，他们两个应该是暂时达成了什么协议，出水之后就没有再打斗了。
我摘掉头盔，卸掉氧气瓶，对张起灵道，“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首要的任务，是弄清楚他们两个究竟是敌是友，其次，既然下来了，自然是要探一探路。
张起灵点点头，爬了上来。以防万一，我们把湿淋淋的潜水服也脱掉，和自己带的装备一起，藏在了耳室摆放着的青花云龙大瓷缸里。
接着，两个人轻手轻脚，动作迅速地跟着脚印进了甬道。外面的甬道也是汉白玉铺就的，两边有一米左右宽的灯沟，里面隔几米就有一个灯座。
因为不知道墓里空气剩下多少，我们没敢点灯，打着手电，看了看四周，发现甬道尽头是一道玉门，左右两边各一道小一点的玉门，右边的门已经开了。
两道脚印正是进了那个墓室。
汉白玉的地面上每隔几步，地砖就略略高于其他砖块几毫米，我猜测是有机关，以防万一，我们两个动作灵活地避开它们，迅速转进了右殿。
一进去就发现，右殿是个巨大的圆形墓室，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池子，很深，看不到底，一眼看上去像是专门修建的浴池。池子上飘着一个像是脚盆一样的东西，上面描画着精美的纹饰。
那应该是个盆棺，且材质是金丝楠木，十分名贵。只是不知这墓主人是什么爱好，竟然会在配室放棺木——按道理，这东西应该放在中间那个门对应的后殿才是。
墓室里没有其他人，我放心大胆地打开了探灯。强烈的光束集中在了盆棺上，我眼尖地看到了侧沿上有一溜儿水痕，还很新鲜，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我一时有些无语。
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该不会还跑去开棺了吧……
我看向张起灵，正想问他要不要想办法过去看看，就见他神情变得十分凝重，目光沉沉地盯着水面，绷紧神经，浑身写满戒备。
水面平静无波，很快有大量水泡冒了上来，好像水底有什么大型的生物要出现。我后退一步，也跟着紧张起来，手情不自禁地搭上腰后，却摸了个空。
当时下水只是为了跟踪，所以没有带刀，谁料水底竟会有这种东西！
几秒钟后，一张长满鳞片的大脸从水中冒了出来，光看脸都比人脑袋大四五圈，样貌十分狰狞。它爪子扒住水池中间那个盆棺，只露出半个魁梧的身子，两只铜铃一样的黄色兽瞳紧紧地盯着我们。
一时之间，两方谁也没动。
那个奇怪的生物，应该是当地传说中的海猴子，只不过相比于传说当中体型要更加巨大一些，攀住盆棺的爪子黝黑发亮，也不知有没有毒。看样子已经生了神智。
它看了我们一会儿，动作灵活地一下子窜上盆棺，后腿发力一个跃起，就朝我们扑来。
我迅速翻身躲过它的袭击，脚下一空差点落进水里。这墓室看着虽大但中间水池占据了太多空间，留给我们落脚的地方并不多。
此时我实在有些后悔没有把刀背下来，否则这只海猴子在跃起的那一刹，脑袋就分家了。
消极闪避不是良策，速战速决才是正理。好在身上还带着那把锈蚀的小刀，我躲过它的袭击，瞅准机会一甩手，钝刀子就直插进了它的右眼。
眼睛果然是它的弱点，那海猴子痛得一声长啸，攻击停了下来。
下一瞬，张起灵动作轻盈地踏上墓室墙壁，借力高高跃起，两个膝盖一下子压住了海猴子的肩膀。这一下竟好似重逾千钧，身姿健硕的海猴子都被压得身子一矮。
紧接着他两条膝盖一并，紧紧夹住海猴子的脑袋，腰身一拧。
只听清脆的一声“咔嚓”，海猴子脑袋立刻来了个180度转弯，彻底断了。张起灵落地后，海猴子缓缓地倒进了水里，砸出了巨大的水花。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脖子凉嗖嗖的，张起灵看向我，突然一笑。
他走过来，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
“放心，我不会拧你脖子。”
顿了顿，他补充，“以后不会。”
我:“…………”
谢谢您啊。
……
右边配室没有吴三省他们的身影，张起灵猜测，他们两个应该是通过水底逃了出去。如果水底没有通道，那他们俩可能就丧生了。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回事。不过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先去其他墓室看看，万一再有这样奇怪的生物，也好提前清扫一遍。
不然，以考古队那群人的身手，只怕轻易就会丧命。
出去之前，张起灵最后又看了看水池，突然轻咦了一声，又折返回去。
我好奇跟上，就见那海猴子尸体竟然没有沉入水底，反而一直漂浮在水面上。
这可奇怪了。
我们两个开着手电绕着池子边缘走了一圈，他突然顿住，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罢，他就蹲下去，手伸进池水里，照着池壁拨弄了几下。下一刻，池子里就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水涡，水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了浸泡在池水里的四根巨大的锁链。
构成那链子的铁环大概有人胳膊粗细，交叉成十字拴住了中间那个盆棺，那只海猴子正是搭在了链子上方才没有下沉。这会儿水涡一起，它失去平衡，便随着池水一起消失在了那片漆黑当中。
我正欲探头看看那池底究竟是何等光景，地面突然一震，我勉力稳住身形，就惊讶地发现，从池壁内居然缓缓伸出四块扇形石板，把中间的池子遮了个严严实实，看上去，竟好似这里一直都是个普通的配室，那水池仅仅是个幻觉一样。
原先在池子中间漂着的那个盆棺，也如同莲花一般绽开，露出包裹在中间的长条棺木。张起灵走过去，仔细一看，脸色变了变。
“是口哨子棺。”
盗墓贼开棺前一般都有特殊的手法来判定棺内东西的危险程度。某些棺材中的尸体经过一些风水上的处理会变得十分凶险，然而盗墓贼大多为了财不要命，这时他们就会掘坑，把棺材涂泥放入其中，用铁水浇筑，只留容一手通过的孔洞，待铁水凝结，做好一系列保险措施后把手伸进去掏东西。这样处理过的棺材形似哨子，就叫做哨子棺。
此刻，这里出现一口这样的棺材，且浇筑的手法娴熟，雕刻有花纹，与普通的哨子棺相比十分精致，极有可能是这墓主人生前搞到的“战利品”，死后把这可怜的“凶尸”也一起带入墓中，沉入海底。
我一时对这墓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张起灵看了一会儿，也无法判断这棺材里究竟放的是哪路神仙，再加上此行主要目的不在这里，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想要开棺的念头，直接退出了右殿。
出去之后，张起灵道，“沉船墓为了保证下沉时船体平衡，必然要造成对称的样子。左边的配室结构应该与右殿相类似。”
换句话说，左边应该也是个巨大的水池。我们推开殿门看了看，果然如此，水池里也浮着一口盆棺，但这边十分安静，并没有海猴子出现。
张起灵并不打算进去触动机关，而是关上殿门，跟我一起推开了中间那道最大的玉门，进入了后殿。
后殿十分宽敞，面积大约是刚才那两个配室的三倍。正中间有一个亭子，外面罩着薄纱，像是大家闺秀的床幔。
我们走近去，只见亭子中间是个巨大的棺床，上面摆放着一口纯金打造的棺椁，棺椁上除了刻有精美的纹饰之外，竟然大大小小镶嵌了大约几百颗各色的宝石，最小的也有鸽子蛋那么大。手电光打过去，几乎晃得人眼花，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奢华。
看着这巨大的黄金棺椁，我脸上不由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我还没睡过这么贵的棺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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