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向死而生
生为何故，死亦何往。
顾城说，部队是他的第二个家，他是为部队而生的。当他对着国旗宣誓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着他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为部队而死，为信仰而活。
毒蛇的罪已经定了，这么多年来在国外干得事也一并算上，具体的还要参考各个国家的量化标准。哦对，还有他企图贿赂警察的事，也收到了严重警告。
程铮作为禁毒大队的人，自然是有来看他的权利。那么“大名鼎鼎”的毒蛇啊，扬言不会让他好过的毒蛇啊，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相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两腮之间都凹陷下去了，整个人的精神大不如从前。
双手被镣铐束缚着，他吊梢眼看了看程铮，随后低着头任由警察把他带着走。虽然程铮也是警察，但他并没有直接跟毒蛇对话的权利，他并不是负责此次案件的负责人，因此，只能隔着玻璃跟他对话。
看守所里面，到处都是监控密布，就连他们的通话也是被实时监听的。
“真没想到，是你来看我的。”毒蛇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讽刺的意味儿。按照看守所的规定，犯人必须全部剃成板寸。剃了寸头的毒蛇显得更加凶神恶煞，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看起来就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眼眶下泛着青灰色。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闪着精明的光芒。
程铮看见他这幅模样毫不意外，见惯了。不过在他脸上仍然看不出来一丝悔恨，这个人简直没有心。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说过会百倍让你偿还的，怎么样？我可没食言。”毒蛇只是那个人的一条狗，他们的目的，还是得引出他身后的人，一举歼灭。
能从他嘴里套出来点话也是值得的。
毒蛇轻笑一声，身子向前倾了不少，自讽地开口：“看到了，开心了？”
程铮笑着，如他所愿，继而道：“我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交代出你背后那个人，不然…”
“等等，看视时间到了。”看守所的警察大抵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已经练就了铁血般的心脏，面容冷毅，毫无可商量的余地。
挽着毒蛇的手臂就将他带离了这个房间。
可惜啊，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程铮撇撇嘴，只能回大队，看一下刘队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转身沿着来的路出了看守所，发动汽车引擎。
禁毒大队里，刘队正双手伏在办公桌上，两只胳膊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资料，上面是关于毒贩集团的信息。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严密追踪胡夏集团。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给他查到了。越看越兴奋，他立马拿起内线电话，通知警员开会。
大家伙儿除了在外派任务的，都涌进了会议室。刘队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手里还抱着大沓文件，让记录的警员一一发下去。
刘队相比之前顾城见到他的时候还瘦了不少，精瘦精瘦的那种，脸颊并没有像毒蛇那样凹陷下去，只是因为长期的作息不规律，眼睛下泛着青黑，但那双眼睛闪着熠熠的光，带着正派的气质，看着就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他右手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刘队下意识的行为。警员们开始翻看资料了，刘队咳嗽一声，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一边划着杯盖，一边说话：“桌上的资料，都看好了，有发现什么信息吗？”
有个女生举起了手，长得很白净，大眼睛盯着刘队，满眼写着“我我我”。她叫白烟，今年刚从警校毕业的。
刘队怀着要给新人给机会的心态，点点头，示意她说。
白烟克制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站起来。周围人都仰着头听她说：“这份资料里显示，胡夏所在的有德财团，在半个月前跟国外转入一份三百万的订单汇款，而这个国外的集团，据调查，并没有与有德财团有生意上的往来，并且，这家公司是家皮包公司。”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在座的警员都陷入了深思。
她又继续道：“所以我猜测，毒蛇背后的人，会不会就是胡夏？有德财团会不会不止明面上的这些生意，它背地里是不是还干着一些龌龊的交易？联系之前军方的情报，胡夏来过毒蛇所在的基地，而且逗留了许久。毒蛇也许只是替他们卖命的，有钱就行。”
说完，全场陷入了沉默。还是刘队率先鼓的掌，他哈哈大笑，夸赞不停：“白烟同志是吗？前途无量啊！”
毕竟还是个姑娘，被上司夸赞了还是会害羞，连忙推脱着：“没有没有，是刘队教得好。”同事们的掌声络绎不绝，刘队示意她坐下来，然后做了个收的手势。
等全部安静下来了，他这才认真地分析了起来。
“刚才白烟同志分析的不错，我这里就做些补充。第一:确实如白烟同志所说的，毒蛇等人只是幌子，他们雇佣兵拿钱办事，不过他们被抓估计是自己也没预料到的事。第二:有德财团跟国外，在近几年都多有此事发生，所以，必须严查。第三:我方探查到，近期在巴菲实控线附近，有一伙犯罪集团，是否跟胡夏等人有关，还需查证。另外，军方已经派出特战部队前往，我已经向军方请示，让他们抓捕那一伙犯罪集团。”
“好，没什么疑问，我现在就来部署任务。”他说完这句话停顿了，显然是在等人提出问题。
没有。
“一组组长，带领白烟等几个实习生，去往看守所，跟进毒蛇的案件。二组组长，带领小组成员彻查有德财团，带上调查涵。三组成员，整理所有资料，汇总上报，好，现在都去忙吧。”这样的情形，在禁毒大队是频频发生的，程铮回来就看到大家伙忙碌的情形。
他问：“这是都干什么去啊？刘队呢？”
那同事告诉他情况，随后指路，刘队在办公室。程铮谢过他，疾步走向了刘队的大队长办公室。
敲敲门。
“请进。”
“刘队，我从看守所回来了，毒蛇那里并没有吐露什么信息。”他在向刘队做汇报。
“嗯，这样，你跟一组成员一起跟进这件案子。”
“行。”程铮不怕苦，毕竟连卧底这种事都干过的人，胆量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
顾城在接受到卫星通话后，开始部署任务。他召集小队成员围成一个圈，让几个人去四周放风，捡了根木棍儿，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叶冲在电话里明确告知了他们那一伙儿毒贩的位置，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三公里的小木屋里，那是他们在这里驻扎的老巢。
周围不仅有他们的人，也有同属于毒蛇的那一伙儿雇佣兵，他们随时换岗，严密地盯着周围，不让一只苍蝇飞进去。
必要时候，杀。
很巧的是，那就在他们去往特里特斯地区的必进之路上。不能让任何一方发现，还得剿灭毒贩，抓住主谋，难度系数也是很大了。
因此顾城格外重视这次部署，他们必须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的大本营，然后绕过雇佣兵的视线，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现，直接咔嚓，直抵老巢内部。
“陆洲带着老蛙、苍狼、蝰蛇开路，记住，快、准、狠。”
“收到！”
“夜莺、刀山、猎豹，火力支援，一定确保坦克的安全，知道吗？”
“收到！”
“剩下人，跟我直抵老巢，抓他们老大。”所有任务分配完成，众人心里都压着一块石头。每次出任务，都是在鬼门关打转，少有差池，就回不来了。
季念双手举着摄像机，被人群推着走，一边走她还一边喊着：“哎哎哎，麻烦让一下，借过借过。”有群众看她还带着记者牌，手里拿着摄像机，拉住她不让走：“哎，你是记者吧？你快把这些报道出去，我们是要政府看到的。”
季念一只手被她抓着，那人偏她跑了一样，锢得紧紧的。她自己明显感觉到了刺痛感，为了脱身她厉色言辞：“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您先放开我好吗？”
那中年女人看她不似作假的神色，点点头，放开了她，不放心地又看了她几眼，嘴里还念叨着：“你一定要如实地报道出去啊！”
季念看她的眼神中有些怜悯，重重地点头。很快，她就被人群推到了最前方，她回头感激地看了群众一眼，那些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他们知道季念是可以帮助他们的人。
不耽误时间，季念立刻向她前方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告诉他自己是华夏人，那警察点头将她放进去了。
刚才尽管她很着急，但手中的摄像机是一直开着的，如今，她必须去采访一下外交官面对此次时间，是如何做出回应的。
还没等进去就被拦下来了，那人说还没有到记者采访的时间，她不能进去。虽然很想拿到采访，但一旦跟国家政事有关的，她只能听从安排。
“那您知道大概什么时间会召开记者发布会吗？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太好。”
“抱歉，我不清楚，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的。”秘书很严格，戴着眼镜的眼睛下闪着智慧的光芒，很精明的一个人。
“好吧，谢谢您。”虽然不能采访到外交官对此事的看法，但民众的意见是可以听取的嘛。想到这里，她嘴角荡起笑意，举着摄像机回到了群众堆里。
真的，好久没有这种当众讲话的感觉了。
抚着因为紧张而跳动的心脏，她寻了块儿高的地方站上去。大喊了一声：“大家请看这里。”攒动的人群真的停止了，他们眼中含着不解，纷纷看向季念。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华夏人，我是一名记者。此次，就是希望采访到民众的真实愿望，所以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对着镜头传达出来，我们可以借助媒体的力量，让这件事情得到政府的重视，你们觉得呢？”没有喇叭，就这么生喊，她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不好了，看来回国得去多买点金嗓子喉片才行。
毕竟这玩意，国外好像没得卖。
要么说国货好呢，平价又好用。
好一会儿，没人回应她，有的带头已经继续转身抗议起来了，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尴尬。是不是…没有带喇叭，效果不好啊？早知道把买菜大爷的喇叭借来用了。
就在她想要不要下去的时候，面前硬挤来了一个人，是那位刚才拉着她的女人。她挂着信任的笑容，向着身后的同胞们道：“我相信她，华夏人民都是很好的，我们不就是为了让政府知道吗？我觉得她说的对，我们应该借助媒体的力量。”
许是同胞情深，他们动摇了。见状，季念连忙道：“我很希望能够帮助到你们，请你们相信我，相信华夏人民。”
那女人也一脸坚定：“你不是要采访吗？先采访我吧。”
“还有我！”
“我！”
人群中开始蹿动了起来，人们纷纷举手，季念让他们分成组，一个组商量提出观点，她挨个来。大规模的人群，早已经让这条街水泄不通。这下，有秩序地分开了，江栖很不可思议，他顺着让出的路走向季念：“你这也太高调了吧？”
见江栖来了，季念也不跟他客气：“呐，摄像师终于到了，我啊，这不是高调，他们这么抗议也没什么用啊，这边连记者发布会都还没打算开，明显还没什么解决方案不是，有时候啊，人民的力量才是最大的。”
说得江栖都夸赞她：“不错啊，同志，你这觉悟不错啊！”
“那是。”季念回他了个傲娇的表情，把采访道具递给他。他们支了个简易的采访台，一张桌子，两个板凳，没有打光板，没有天花顶，就是这样一个很真实的状态下，烈日炎炎下。
“请问您觉得目前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吗？”关于政局的自然不是老百姓能够随意评论的，所以季念换了种问法，是民众最有发言权的。
第一个接受采访的是那位中年女人，她是真的为现在的国家担心，但她也知道不能逾矩。她说：“经历过灾难后，我们的房子毁了，没有食物，孩子们不能上学，每天在惊恐中度过，我们想说这样的生活不是我们想过的，我们希望改变。”
“那您觉得我们能怎样帮助你们？”话筒对着那位中年女人，她的脸色很显然，并不是很好，常年的营养不良让她脸上带着蜡黄，双手是常年干粗活留下的茧子和并不能弯曲，那双手并不大，却承重不已。
江栖很明锐，他将镜头慢慢推进，给了那双手一个特写。这样的采访太慢了，季念在开始前通知了她的同事们，并且联系了一齐来这里的各国记者，邀他们一起赶来，人多力量大。
身后早已各自忙碌着，街内传来各种语言的交流，却无一都为着一个目的。
“顾队，清理完毕。”外围的人员无声无息地就被咔嚓了，手起刀落，陆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着嗜血的笑意，仿佛这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嗯，继续推进。”顾城在等，等他们全部了解，按照计划完事，能做到不打草惊蛇是最好的。
“收到。”像这种林中小屋，能做到如此大规模，这些毒贩也是下了本了。在深林中，杂草就是最好的掩护，尤其他们的作战服迷彩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混入林间，不会让人发现。
这个也是作为考核项目的。前有邱少云为了不暴露目标，确保全体潜伏人员的安全和攻击任务的完成，他放弃自救，咬紧牙关，任凭烈火烧焦头发和皮肉，坚持30多分钟，直至壮烈牺牲的事例，就证明了华夏人民的铮铮铁骨。
男子汉，军人！这点蛰伏算什么？头上带着草帽，拄着枪一动不动地卧在杂草间，有虫子爬进耳朵里，有蛇在身边也只能把它在无声无息间弄死。
此刻顾城跟剩下的几名队员就是这种状态，一动不动地盯着。
陆洲已经带领队员到了中心位置。木屋的门禁闭，里面情况不明。顾城下令：“正面推进。”
战争一触即发，守门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开了第一枪，随后被爆头，子弹穿过他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从他的肚子里渗透出来，直至整个倒下的身体。
快、准、狠。
“夜莺，火力支援。”他还不能开枪，不能暴露。
“收到。”几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陆洲他们身后，利用遮挡物做掩护，子弹一发发射向那些人，打穿他们的身体，染出一层血红色。
普通的毒贩就算拿了枪战斗力也不怎么样，难搞的是那些雇佣兵，他们受过专业的训练，武器拿的也是顶好的。
“我们走。”顾城对身后的人说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们如林中的猎豹般迅猛，步履急促。
“蝰蛇！小心！”陆洲嘶喊的声音传来，落入王勇兵的耳中却也为时已晚。他前面原本应该死了的一个毒贩，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射出了一发子弹。
直直打中了他的腹部。血液迅速蔓延，他痛苦地倒下。当下，陆洲直接开枪毙了那个毒贩，旁边的队友迅速将王勇兵托到遮掩物的背后。
王勇兵意识还在，他能感觉到夜莺在帮他止血，他们是学过急救措施的，不过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虚，体力在流逝，他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顾城的脸。
“蝰蛇，你撑住！撑住！”顾城在大喊，夜莺在帮他止血，但好像怎么按也按不下去，跟人敌对一般地。陆洲接到顾城的指使，必须清理干净这些杂碎。现在带着兄弟被打伤的忿恨，他们更猛了。
脸上带着很辣，语气如地狱中索命的厉鬼：“都给老子死，mad，一群杂碎！”
顾城把王勇兵的衣服全部扯开，腹部有着触目惊心的孔洞，血液喷留着，他把衣服全部握做一团，按住他的伤口，“叫人啊，快，夜莺，卫星电话！通知总部啊！”他不能，他不能让任何一个队友离开自己。
眼看着王勇兵越来越虚弱，手开始发凉，顾城急了，他嘶喊道：“王勇兵，我命令你，不许死！撑住，给我撑住！”
背后的火光冲天，王勇兵想到儿时他母亲说的，人在将死的那一刻，眼前会跟走马灯一样，这一辈子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如过眼云烟，这些人，这些事，都会在眼前过一遍。
他好像，真的要死了。
他看见疼爱他的外婆拄着拐杖，笑容和蔼地向他招手：“来吧孩子，到外婆这里来。”
他想喊外婆，却怎么也张不了口。眼睛却是越来越迷蒙了，眼前的顾城由一个变成两个，渐渐消失。
在最后的时刻，他握着顾城的手，耳中是子弹飞速掠过的疾速声，火光下，一个年轻的生命陨落了。但他最后也想的是不后悔，为国家生，为国家死。
“妈，我不辜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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