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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楚王


“姨父又征召一批舞女?”高堂之上,数十楚女环腰跃舞,绢带纷扬,随乐竞飞,时而偃蹇时而连蜷。

        另外有两女执壶跪坐,静匿若佳荷。

        乐曲抑扬如大风起落,舞女腰线回旋,映出征战的凄绝,跪坐二女神色动容,执壶忘却斟酒。

        “渚宫那养了两百名舞女,每日便来十二人献舞。”姨母一脸不屑:“这些楚女多来自蛮荒之地,不服礼数。经常做些贻笑大方的举动,王却不加以阻止。”

        楚地本就风俗如此,而郑国是王朝本家,向来遵礼仪教化,这是难以成全之事。

        “曾在此三年,这曲调未曾听得。”我问道,“是新作的?”

        “此曲名激楚,”姨母笑曰:“商臣伐越,偶听一师旷乡间和歌,遂令人当场谱曲,传至郢都,连王也喜爱。”倏尔又不满:“倒是让这些夷女糟蹋了。”

        “只是这曲调激昂,难免其中悲凉。”我叹息道:“一路行来,路遇诸村,家有男丁被征召入伍,听闻丧事,无不哀痛到极致,举家之悲痛。不知自古以来天下间,有多少这样被拆散的亲人,要承受这样的不幸。”

        她见我竟说出这样的话,诧异到说不出话:“阿郑竟然有如斯境地,只是历来如此,阿郑担忧又能如何。”

        “当天下不再逐利而为,国家不再索取土地,便再无民怨。民只有耕耘生息,便得心中所愿之安宁。”

        姨抬头望向天际,似是回忆起不快,听闻我的感概,也生出一番向往。

        过晌午姨父换了常服又来召见我:“此去晋地过得可舒心?”他亲切和蔼问道,若不是早有预知,只怕谁也会以为这是以为可亲的长辈。

        “世子体贴宽厚,待阿郑如体己。”我答道,“就是晋侯,也颇为开明,十分信任世子,并且重视世子同我的婚姻。”

        此番话虽在告诉,也在敲打,令他给姨一些颜面。但他又何尝不在利用姨姨,套问我的话。但城府如他,也并未觉得我于他有何威胁,自然也不会苛令我太多。

        “这番姻缘来之不易,阿郑要好生珍惜。嫁到晋国也不要忘记姨父姨母,要常通有无啊。”他嘱咐道。

        “是如姨父所言,阿郑每月都有回函。”我答道。

        他满意道:“不打扰你同你姨母叙旧,商臣这小儿不知跑哪里去,待我回去揪他回来,好好陪同你一番。”

        他是知晓姨母曾经要将我许配阿兄的打算,当时虽未反对亦无赞同,只是一味夸赞我美貌与伶俐,便再无言其他,不知这番又要叫商臣阿兄过来作甚。

        姨却不管其他,她是知道阿兄去了陈地,楚王断然找不到他。又忧心阿兄惹得楚王不快,这会又要想法子用阿兄的名义进献几位美人以平息楚王的不快,连带陪同我看歌舞也心不在焉。

        她终于是坐不住了:“来人,去陈召太子回郢!快”

        帘后转出一名寺人,承命而退下。我问:“陈地离郢都多远?”

        “一来回至少也要六七日。”她陡然想起,这下又焦急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思忖片刻。

        “都怪阿郑不该什么事都劳烦阿兄,”我道:“姨将我也送去陈,若是楚王问起,便道我顽劣,带着阿兄外出。待我到陈,再带阿兄回来赔罪。姨以为如何?”

        “这,只怕要连累你声誉。我不允。”姨母道。

        “是阿兄为阿郑的事情奔走,若是惹得楚王不快,阿郑心里要内疚得很。何况我为外宾,楚王不会为难我。”我劝说道。

        她犹豫片刻,我又说:“要等到楚王发作起来,我已在晋,又得世子欢心,他又能怎样待我。可阿兄不同,阿兄是长子,又有职立于侧——”

        她终是狠下心:“此事,为难阿郑了。”

        我不介意笑:“如今阿郑同姨母是一条船上,共荣共损,何谈为难。”

        她也认同这话,安抚我的双肩道:“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于你。”

        我急于往陈,还有一个原因——赵宣也被拘押在陈。

        早听闻阿兄道,姨父今年不理政事,倒一味信任子玉,令其执掌大半军事,屯兵于陈。这位成氏大夫,为人颇为严苛,听闻阅兵时鞭打了七位士兵,用长箭刺穿三卒的耳朵,手段颇为凶残。尽管秦人亦如此治军,但在楚地,崇尚随性而为的国度,却深受诟病。

        不知此番阿宣落于他手中,要受何等磨难,我不禁揪了心,也为他担忧起来。

        蒋奴是姨母在楚的心腹,二十年前楚蒋有一战,俘虏兵民三千,楚王下令祭杀。有一老妪哭嚎着,残肢血流一地,也要死命爬到祭台中央,被姨母看见。

        老妪有一孙三岁亦在土坑中将被活埋,姨母找到他时已奄奄一息。那时阿兄周岁,姨母为攒福祚,将这孩子收养起来,后来被留作寺人,却在宫中成为姨最为信任的人。蒋氏尊荣不再,又要乞求楚国的怜悯,宫中便唤他蒋奴。

        蒋奴曾奉命看照我起居,与我早已熟稔。我问他姨母这半年来的情形,他答无遗漏。楚王的胞妹江芈氏曾多次冲撞于她,楚王却一味包容。羍姬倒是收敛,以往常常跟风煽火,现在楚王迷恋上舞姬,她便格外低调,惟姨母之命是从。

        “职上了泮学?”我问。

        “还未曾,王舍不得王子职,留王子职多陪他些时日,另寻上卿子文私自教导。”

        我拍碎茶盏:“竟有如此安排?阿兄危在旦夕矣。”

        “奴也认为如此。”蒋奴担忧道,“子文昔年做令尹大有政绩,并无过错,得楚王钟爱。后荐位子玉,王赏赐他不慕权势,特地上表天子晋封其上卿,与诸侯同食邑。若王子职得他拥戴——”

        “此事姨是何反应?阿兄呢?”

        “王后早欲处之而后快,太子殿下怜悯弟弟幼弱,多次阻拦。”

        “潘崇未劝解?”我又问。

        “潘大夫劝解过,太子反问大夫,何以师傅之名教学生不悌乎!”

        我摇头,阿兄还是妇人之仁。我们出生于王侯贵卿,从来都是拼个你死我活,仁义不过成全他人性命。要想在这个家族或者这片土地上,继续以高贵的身份活下去,仁义便是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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