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快闭嘴吧
纪则从后门进了教室，路过俞闫，看见他正在解数学卷子上的一道三角函数题。
俞闫最近的学习积极性很高，虽然各科老师撒花一样的卷子，他只是心情好的时候挑个顺眼的做，但跟以前一比，已经很令人瞠目结舌了。
他站在俞闫背后看了一会儿。
俞闫个子高，肩也宽，坐在那里哪怕身上穿着很挫的校服也很赏心悦目。他写字握笔握得很紧，手腕上的筋微微凸起，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笔尖在草稿纸上“唰唰”划着，上面已经被各种公式、算法以及他无聊走神时乱画的各种简笔画占满。
他依旧低着头，翻了一张干净的纸，纪则看着他在上面写：你现在还没被我打死，就是因为我太仁慈……
纪则笑了一声。
俞闫还在写，速度很快，他的字不难看，只是习惯把笔画连在一起或者省略一些……纪则得低下头仔细地分辨分辨。
“这字写得……”纪则说：“你要实在不想念书，去拜个师父学画符应该是条出路。”
“你要实在不想活了，我现在就能给你个痛快。”俞闫侧头看他，把手里的笔一扔，抱臂靠在椅背上。
“题做得不错，我给你讲讲？”纪则笑着问他。
“你快闭嘴吧我谢谢你。”
纪则一直笑着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俞闫也一直没把头转回去，指了指他放在桌子上的纸，问他：“这什么？”
“嗯？”纪则看了眼，“哦，一个比赛。”
“市级的比赛啊？”老妈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想找个合眼的电视剧，“听着我都有点激动，你以前连班里的知识竞答都不参与。”
“冯主任推荐我去。”纪则坐在沙发另一边，“锻炼锻炼也挺好。”
“真好。”老妈伸出手，发现身边并没有人，对着纪则招了招手，“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纪则坐了过去，老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换换环境，感觉你成熟了不少。”
“嗯。”纪则僵着点点头。
她嘴里的纪则不是他，纪则熟悉的父母也不是这样。
真别扭啊——
但纪则必须承认，这样的家庭氛围，虽然他还不适应，但温馨多了。
“这个比赛，你们学校就你自己去参加吗？”老妈问
“还有两个女生，一个高一一个高二的。”
“那还行。”老妈说：“这样压力小点，要是就你一个人去，不拿个名次回来，你们冯主任会不会有什么意见啊。”
“不会。”纪则借着倾身拿水果的姿势，躲开了肩膀上的手，“名次不名次的无所谓，就去玩玩，一个小比赛。”
对于高中生而言，一个市级的比赛当然不算小比赛，只是纪则读高中那会儿经常去参加各种市级省级比赛，他已经习惯了。
其实他对这种活动根本不感兴趣，但他爸妈很感兴趣，只要是能拿名次的比赛，他们就需要纪则去拿。
纪则，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纪则，参加一个比赛而已，你有什么要紧张的？
你一个学生不想着去拿名次还能想什么？怎么就成了我们逼你太紧了！
大概自己成了一个只会逼着人学习的老师，也是受了父母的影响吧。
可明明他们俩对自己的学生从来都是放之任之啊。
大概这就是大学老师和高中老师的区别吧。
“对了妈。”纪则削了个苹果递给她，问道：“我之前的成绩单，你有吗？”
“嗯？”老妈咬了口苹果，想了一会儿说：“成绩单啊……你们张老师以前给我发过，我找找啊，你要这个干嘛，你的成绩你还记不住啊。”
“我……记不清具体分数和排名了。”纪则对自己随口就编的本事竖起拇指，“我最近进步挺大的，想跟以前的比一比，记录一下。”
“真的啊！”老妈从手机上抬起头，激动得眼睛瞪得老大。
“啊——”
纪则突然就有点胆颤，等看到老妈发给他的各种月考期中期末考的成绩单时，他就已经不是胆颤一颤那么简单了，简直是要把肺气炸了！
他堂堂一个学霸，成长过程中从来不知道输字的横、折、钩先落哪一笔，从来不知道在大榜上排三甲以外的名次是什么滋味。
在他真正十几岁的时候，也曾经因为自己的成绩，很中二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虽然之前从老妈的口风中也了解到“纪则”的成绩不怎么样，但他没想到这么不怎么样啊！
纪则啊纪则，你可真给我争气，守着两个高知分子，就算基因突变了也不能变出来个倒数前三吧！
纪则看着成绩单直叹气，他这段时间拼了命的补课，就想着赶紧追上高中进程，月考的时候大显一番身手。
学霸怎能甘居人后？
这下还显个屁了！
这要是显完，不把老爸老妈吓死就谢谢了。
周六一早，纪则没有睡成懒觉，虽然前一晚依旧是失眠。
从十二点准备睡觉，带耳机听新闻，一直听到两点多依旧是倔强着酝酿不出睡意。
一睡不着觉就格外愿意胡思乱想，他的学生、现在的同学、五高懒散的纪律、他能不能在纪律部成功发挥余热、毫无威慑力连小说漫画都不没收的班主任，甚至因为听了太久的新闻而思考这次要不要考个政治老师当当。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里面有“纪则”之前学校的同学，而他对他们全无了解所以也再没有过联系，这会儿看着他们发的日常，完全是陌生的。
五高的同学他就熟悉很多了，他往下慢慢翻着，因为放假，大家都很开心，朋友圈里也很热闹。有在外面玩的，也有在家里打游戏的，纪则刷了一会儿回到顶端，刷新出几条新的朋友圈。
俞闫在三分钟前发了一条，配图是豆全输光的斗地主截图。
俞闫：报警吧，这是诈骗。
因为放假而抓紧所有娱乐时间，尽心尽力的利用上是学生的常态，熬夜玩到三四点钟的大有人在，但纪则知道俞闫不是，俞闫跟他一样，属于睡也睡不着那一波的。
本来想给俞闫发条消息的，点开对话框想着聊点什么时，居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真厉害啊，来无影去无踪的睡意，触发条件还真是千奇百怪。
早上起来后，纪则换了身运动服在小区里跑了几圈。
晨雾在朝霞里慢慢消散，已然回温的春夏交接之际，阳光明媚，微风徐徐，跑完步回来纪则浑身舒畅，看谁都像带了层美化滤镜一样，特别顺眼。
运动让人年轻啊——
出了一身汗，纪则回家冲了个澡。
“来，儿子。”老妈从房间出来向他招招手。
“怎么？”纪则拿着毛巾裹着滴水的头发一顿擦。
“去跑个腿，买点菜。”老妈把备忘录截屏发给纪则，“你爸的学生今天要过来做客，打算中午留他们在家吃饭。”
“啊？”
老爸在s大教了半辈子书，个性使然，他跟谁都不亲近，遍天下的桃李也没有一个愿意来登门拜访的，不，还是有的，纪则想起来，有因为卡及格线挂科，上门哭爷爷告奶奶，想让老爸高抬贵手补考的时候给个活路，然后让老爸骂回去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在家严肃在外也不近人情的老教师，虽然现在还没老，而且已经魔幻的变成了一个平易近人、幽默风趣的中年大叔。
离谱，真离谱。
“听到没有？”老妈拍拍他，“去宏星那边的菜市场啊，一进门顺着左边往里走，有家王家肉铺，他家肉不掺水…”
“好。”纪则赶紧点头，打断老妈的话，“我吹吹头换个衣服立刻走。”
s大原本只有一个校区，在郊西那边，新校区一年前正式启用，老爸教的专业被调到了这边。平常通勤路上往返就要用一个多小时，还要过一道桥。
所以经过半年的协商，老爸老妈在新校区附近买了套成品房，拎包入住家电齐全。
原先的“纪则”在那半年经常跟老爸一起往这边跑，看楼盘看小区跑手续，顺便看看有没有二手房信息之类，对新校区这边可谓是熟门熟路。
但现在的纪则，从来了就一直在学校，偶尔放假他也大门不出，别说那个宏星市场在哪了，他出了小区门，连公交站牌在哪都没找到。
还是要靠导航……
感谢互联网时代。
纪则打开导航搜了宏星市场，离得很近，纪则打算在这美好的春光里，步行过去，顺带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出了小区穿过马路，就能看见新校区崭新的大门。这一片除了s大的新校区，还有另外几个本科的专科的职业的学校，名副其实的大学城。
所以这块天时地利人和的板块，建了很多商场，随后也倒闭了很多商场，倒闭了就把门店兑出去，结果还是开商场。
这一路走过去，纪则看到无数对情侣，穿梭在各个店铺。
灯光打的电费比拟房租的服装店、各种花里胡哨新品的奶茶店、密室逃脱棋牌室，甚至还有台球厅。
台球厅的牌子是个放大版的黑八，装修的很抓眼，因为那两块贴了单向玻璃膜的落地窗底下还铺了一层蓝光灯带，大白天的都能看得很清楚。
纪则多看了一眼，突然发现站在台球厅门口的几个人里，有个很眼熟的背影。
个子很高，肩宽腿长，看后脑勺都能看出这人一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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