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诸葛月透过纱帐眼睛都看直了，递到嘴边的桂花糕都忘了咬。
这是什么情况？
四个婆子抬着一整块长方形的木板，上面躺着一个嘴里叽叽歪歪说着胡话的中年男子，男子明显就是喝得不省人事，像一摊烂泥般趟在板上。
百里风皱着眉看了看来人，小声提醒，“喝醉那个是你二叔诸葛青，诸葛二房早已经分家，恐怕是喝多了，被他夫人抬着来了……”
诸葛月这才明白原来是二叔一家人。她多扫了几眼诸葛青，长得到是人模狗样，可惜是个酒鬼。
她放下手里的糕点，立了起来掀开纱帐走了出去，“二婶，这是？”
冯菲菲长相清秀，一身白衣更显得素雅纤瘦楚楚可怜，她眼底噙着泪水，手里攥着一方白色的素帕不时地拂拭脸颊，声音柔柔弱弱地说：“月儿，你二叔他喝醉了，我收到本家的讣告……只能把他抬来了。”
诸葛月的嘴角抽了一下，她不得不佩服这位二婶到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妙人，事出突然谁都没想到，二叔这样……她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就诸葛青这样嘴里叨叨着不知道说着什么的情况，在灵堂委实不好看，她斟酌着说：“二婶，您带堂弟妹上支香就回去吧，今晚守灵我来就好，心意到了就好，武将家不在乎形式。”
冯菲菲自然明白带着个酒鬼守灵肯定不行，就顺势把话说的漂亮点，“好，你二叔这样子守灵确实不合适，我上完香就带他们回去，明天一早我们一家再来陪灵。”
诸葛月点了点头，朝后退了一步。
冯菲菲先上前依长辈礼，只颔首弯腰鞠躬三次，上了三支香，再把位置让给身后的一女一子。
堂妹诸葛秀，年十，只比诸葛月小了一个月，长得很像母亲清秀白皙，外人称其诸葛三小姐，可是同是诸葛小姐她和本家两位姐姐比地位天差地别，自小她就不喜本家这两位姐姐。
她今夜被母亲强制穿了一身白衣，本就有些小情绪，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一眼就能看出她眼底有些不满，她学着母亲的样子只颔首弯腰鞠躬，却被母亲从身后踢了一脚示意其跪下磕头，她仰起头有些愤愤地看着身侧的母亲。
冯菲菲瞪了她一眼，厉声说：“这是你堂姐，你们是平辈，行跪礼。”
就听噗通一声，一傍的堂弟年仅八岁的诸葛诚先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诸葛秀这才扭扭捏捏地跪了下去，行完了跪礼。起身后姐弟两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三支香，再拜了三次把香插进了香炉。
诸葛秀插完香眼底的表情也没有收敛还是很不满地拿出素帕子擦了擦手。
到是年纪小一点长得清清秀秀的诸葛诚，很是沉稳地朝着诸葛月走来，立在面前声音清脆地说：“二姐姐，请节哀顺变。”
诸葛月把这姐弟二人上香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到挺喜欢这个小堂弟，懂事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一点，她点了点头，“知道了，回去吧。”
诸葛诚声音还显稚嫩，说的话却老气横秋，“我听说二姐姐也落水了，请一定注意休息，勿太操劳。”
诸葛月微微点了点头，目送二叔一家离开，灵堂里又安静了下来。
诸葛二房一家出了诸葛府的门，上了马车回程。
马车上，诸葛诚声音糯糯地问，“娘，您是不是忘记了跟二姐姐借钱？今日那讨债的都上门了，爹爹的欠债要是不还上，他们明日定然还会来的。”
冯菲菲叹了一口气，掀开窗帘看向外面，“娘没忘记，今日如果没出这事我就提了，可是偏偏你大姐姐没了，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叫我哪有脸开口要钱？你爹这个不争气的，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最近都不方便开这个口了。”
“那爹爹的债？”
冯菲菲心里有些烦躁，“等你爹明日醒了，问你爹去……”
诸葛月回到纱帐后，一口气吃了五块桂花糕，心里多少因为诸葛秀有些不舒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说：“我不喜欢那个堂妹诸葛秀，她根本不是来送灵的，一脸的不满给谁看？”
百里风手里端着一杯茶，淡定地说：“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和我们一般早熟的，你就当她是个孩子吧，不必太过在意，即便是亲戚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以你的悲喜为悲喜的。”
诸葛月仿佛被上了一课，她抬眸看向百里风，“你真的只有13岁吗？”
百里风蹙眉，“不然呢？”
“好吧，是我愚了，我以为自家姐妹会同仇敌忾，原来即便是自家姐妹也未必会是一条心。”诸葛月转眸看向一盘子桂花糕，自语着说。
“皇家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你觉得他们未来会是一条心吗？”百里风低沉的声音传来。
诸葛月有一种被深深打脸的感觉，她沉着脸凝着眉，拿起一块桂花糕狠狠地咬了两口，囫囵着说：“这个比喻特别生动，我完全懂了。”
吃饱了的诸葛月被百里风要求去美人榻上休息，不一会她就真的睡着了。
只是偶尔还传来呓语，“姐姐……不要死……”
百里风看着榻上睡得并不安稳说着梦话的诸葛月，轻轻给她盖上薄被褥，低语，“你会好的，记忆会恢复的……”
凌晨，诸葛月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喧闹声吵醒，百里风已经不在了，她走出纱帐，灵堂里还和昨夜一样烛火通明，婢女们神色有些憔悴依然勤勤恳恳地焚烧着纸钱，她快步走到门口。
天还未亮，庭院点着很多火把，整个庭院亮如白昼，只见十几个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袍带着鬼面的巫师围成一圈，挥舞着白幡跳舞，嘴里还念念有词，吟唱着一些奇怪的音符。
诸葛月倚着廊柱看了一会，大概明白这是一种仪式，应该是招魂舞。
希管事看到她立刻拿了一件白色的裘皮斗篷披在她身上，“二小姐，昨夜百里二公子说你就有些低烧，今日可好些了？”
诸葛月觉得昨夜她确实昏昏沉沉就睡着了，她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确实还有些发热，她摇了摇头，“没事，好多了，这可是招魂舞？”
希管事点了点头，眼底还有些悲戚，转头看向庭院里那些做着仪式的巫师，“是招魂，趁着尚未天光，只望大小姐能听到，魂魄归家。”
诸葛月静静地看着，她对这些玄学之事保持敬畏的态度。
“二小姐，百里二公子在凉亭用早饭，小姐要不也去凉亭用些，奴这就送些清淡的粥点过去。”
诸葛月放眼朝着周围看去，果然看到百里风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她点了点头，“好。”
凉亭里，百里风还是昨日的衣袍，正优雅地吃着鸡粥小菜，护卫风三安静地立在一傍。
看到诸葛月走进，风三立刻抱拳行礼，她点了点头回礼，在百里风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昨日没睡吗？”
百里风正好吃完，放下碗勺，轻声说：“你昨晚发烧了，一直在说梦话。”
诸葛月一阵紧张，不是吧？
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未听同房间的小伙伴说过她会说梦话啊！
“那个……我可能烧糊涂了，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百里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到没有，你只是一直喊姐姐别死。”
诸葛月悬着的心放下了，点了点头。
这时希管事提着食盒走进了凉亭，在诸葛月面前放下了一碗鸡粥，几碟子小菜，还给百里风重新置换上了几碟糕点一壶茶水，这才退了下去。
诸葛月静静地扒拉着粥，昨天一夜就吃了几块糕点，现在她是真的觉得饿了。这还是穿越以来第一顿饭，她细细地咀嚼着，感觉这地方至少不缺油盐，吃食还很美味，这让她放心多了。
两刻钟后，诸葛月面前的吃食也换上了糕点茶水，天开始微微泛白，巫师的招魂舞已经结束。
品着茶，诸葛月看着庭院里忙忙碌碌来回收拾东西的人群，一会功夫做仪式的供桌贡品都收拾了下去，巫师们离开了，庭院里又清静了下来。
等天全亮了的时候，诸葛府的大铜门缓缓打开了。
大门处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前来吊唁……”
诸葛月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诧异地转眸看向百里风，“这么早？”
百里风朝着门口看了两眼，声音淡淡地说：“恐怕是早就候在门口了。你去吧。”
诸葛月点了点头，立了起来穿过游廊回到正堂，纱帐已经撤掉了，她在蒲团上跪坐了下来。
须臾，太子夏侯俞走进了正堂，东宫的四个侍卫守在了门口。
夏侯俞穿了一身白色的锦袍，披着白色的皮草斗篷，头顶的金冠闪闪发亮有些晃眼睛，他表情有些沉重地缓步上前，在供桌前停了下来，婢女递上三支香，他从容地接过，弯腰深鞠三躬，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诸葛月看着太子上完香，就低下了头，余光看见太子朝着她这边走来，她把头低得更低了，颔首行答谢礼。
眼睛看到的是太子脚踝处的衣袍绣着精致的祥云暗纹，她维持颔首好一会了却不见太子离开，她有些不解地微微抬头，直视太子的眼睛，语气诚恳，“多谢太子殿下来送姐姐最后一程。”
看在太子第一个进来吊唁的份上，诸葛月对他还是很礼貌的。
夏侯俞紧绷着脸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诸葛月觉得该走的流程也走完了，为何太子还不走？
她仰头微微蹙眉，“殿下可是有事？”
夏侯俞点了点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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