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试探
叶昭行明了眼眸,“对,就算是他见多了宇文钟圻受伤,可一个心心念念的儿媳重伤在眼前,他必该想着让你赶紧好起来。可他却从未在意过!这说明他极有可能早就适应了类似女子重伤的稀罕事。”
“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强的观察能力。”叶芷绾锁住眉,“我身上的武将气质应该难掩,但表面上的贵气该磨得差不多了,可他一眼就能瞧出我家中不凡。”
叶昭行后背生了股凉意,“若真是这样,他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
装傻充愣二十多年,连御前都找不出破绽,甚至为坐实自己的修仙之道连夫人的性命都可舍弃。
“那要这么分析,宇文钟圻想要成婚留子嗣这一点是不是也另有原由?”
叶昭行顺着另一条思路去想,他们倘若真想夺权,就必须要留子嗣传承。
宇文钟圻不像是为了孝道违背天性成婚生子的性格,除非有比尽孝还要重要的事。
叶芷绾凝起眼神,道:“他允了我婚后可以在军中任职的权利。”
叶昭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叶芷绾继续道:“没错,他说的很肯定。”
这世间有很多人喜欢做承诺,有空口之言,也有肺腑之言。
除这两者之外还有一种事未成——却坚信自己可以做成的情况。
在此之前,叶芷绾可能还会思量一下这话的真假,可她听过萧晏的承诺。
那种胸有成竹的语气她太熟悉,并非盲目自信,而是胜券在握,大局在手。
他们早已做好准备才会口出狂言。篳趣閣
思及此处,叶芷绾的想法开始跳跃起来,自己会格外受人关照或许真的另有缘由。
......
宇文钟圻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叶芷绾趴在床榻上都入眠三刻了,他才带着一丝夜里的凉气推门进来。
叶芷绾微微睁眼,似在梦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宇文钟圻两下脱掉银甲,走到床前向她挥了挥手,“听你这幽怨的语气莫不是把我当成太子了。”
叶芷绾撇嘴,“我哪敢这么跟太子说话。”
宇文钟圻一挑眉,“你们二人不是情投意合,怎么连两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我被太子殿下救回来,不当牛做马报恩就不错了,还敢抱怨他?”
“他既然对你有情,还会在意什么恩不恩的?”
“有些关系,相处久了就腻烦了。”叶芷绾把头面向墙壁,声音有些怅然。
宇文钟圻躺在地上,头枕着手臂,看着她圆圆的脑袋,眼中晦涩不明。
“他助你在南靖面前假死,蒙骗皇上,你管这叫腻烦?”
叶芷绾蓦地转头,语速加快,“他要是不帮我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北韩得了十几万黄金又没损失什么,顺手的事而已。”
宇文钟圻抿了下唇,“瞧你这怨妇的样子。”
他又用手肘支起身子,直视着她,“太子对你到底什么想法?”
叶芷绾巴巴的看着他,许久后才道:“谁知道呢。”
“没说过给你个什么名份?”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怎么给。”
“那你怎么想?”
叶芷绾呼了口气,眼眸垂低,“有缘无分,只能相忘于江湖了。”
宇文钟圻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过了一会他问道:“你们女子是不是都会爱上救命恩人?”
“这话怎么让你说的这么奇怪,那叫心怀感恩好吗?”
“感恩到把心交出去?”
“可要是没有他我这个人早就已经死了,还何来谈心。”
宇文钟圻不说话了,直到叶芷绾将要再进梦乡时他问:“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你怎么不喜欢我?”
“你给我这个机会吗?”叶芷绾闭着眼就答。
宇文钟圻再度沉默,辗转几下后睁眼到天明。
而叶芷绾是被疼醒的,待她感觉到后背的动作扭头就骂:“你就不能等我醒了再换药吗!”
宇文钟圻唰得一下将她的衣裳又扯开一个口子,“昨日在军营拿了个新药膏,好得快。”
叶芷绾觉得自己的半个后背都暴露在外面,她拧眉问道:“你上药就上药,扯我衣服做什么?”
“这样方便。”
“......那我还能出门见人吗。”
“王府里又没人闲逛,谁看你啊。”
叶芷绾将头转回去目光下沉几分,那个黑影那么光明正大的在王府游荡,为何宇文钟圻可以如此坦然的说出此话。
欲要开口,一阵憋闷的窒息感猛地传来。
纱布节扣系好叶芷绾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她连呼吸几下从榻上起来,“你今日是不是对我有什么......?”
转过身叶芷绾定住,看着眼前人的两个黑青眼圈疑惑问道:“你昨夜又出去了?”
宇文钟圻将药瓶扔给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自己处理肩膀上的。”
木门砰地一下关上,留叶芷绾一人凌乱。
难不成自己试探让他生厌了?明明是他先提的好不好。
她麻利的给肩上的伤上好药,整整发丝走了出去,但见宇文钟圻坐在连廊间发呆。
“今日不去军营?”
宇文钟圻回头看了一眼,“新征了一批兵,昨日都训斥的差不多了,今日不必再去。”
叶芷绾坐到他对面,“你有心事?”
“没有。”
“睁眼说瞎话都不带掩饰一下的。”
宇文钟圻揉了揉头发,“在想阳州那边交战的事。”
叶芷绾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他。
“行行行。”宇文钟圻让她盯得败下阵来,“我在想你昨晚睡前说的话。”
“什么话?”叶芷绾故作不懂。
宇文钟圻闻言差点瞪眼站起,“你不记得了?”
叶芷绾无辜的摇摇头,“我就记得你回来咱们说了几句话,好像和太子殿下有关。”
宇文钟圻嗖得一下站起,涨着脸一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才面色如常,“那个叶昭行刚在你上药的时候过来说他出去看看证人。”
叶芷绾哦了一声,将身子靠在柱子上,面色落寞,“唯一找到的证人被前去灭口的人吓傻了,现在都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暂时安置在了一家农户的地窖里。”
“没治好?”
“没有,卫太医说回到事发地兴许能刺激好。”
宇文钟圻抿下唇,“那就没找到别的......”
说到这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南山交战时,你戴着面具拼了命的去生擒羽林军主将原是因为这个?”
叶芷绾不避讳的点点头,点完头又叹:“本想捉几个羽林军回去作证,现在倒好,俘虏都见不到一个。”
宇文钟圻向后靠了靠,环胸打量着她,那目光似比正午的骄阳还要热烈。
叶芷绾让他盯得有些发毛,“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昨天跟你说的事再考虑考虑?”他道,“一个俘虏我能给你弄出来。”
叶芷绾正襟危坐起来,目光交汇间她认真回道:“我现在是很困难,但还没到以生子换取安全的地步。而且我只想找一个可以两情相悦相伴到老的人,若宇文将军没有那种想法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宇文钟圻的瞳孔蓦地收住,两人僵持一会,他突兀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收留你吗?”
叶芷绾愣了一会摇头。
宇文钟圻揶揄的挑了下眉,直白道:“因为你长得好看,这世间好看的人总是很稀缺。”
叶芷绾伸手摸了下鼻子,赔笑道:“穿上男装倒是有人说过我像个小白脸。”
宇文钟圻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待他自己调节好起身出了院子,临走时他丢下一句话。
“思想别那么狭隘。”
叶芷绾在连廊待到夜幕降临,一直都在思考他留下的话,最终她还是不觉得宇文钟圻会那么轻易变性。
虽是关系不更进一步就不方便探得实情,可他回应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她更不信自己的魅力能大到几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天性。
入夏时分,院中传来阵阵蛙鸣,心中更是烦躁无比,与李奕相识十几年,他一个动作一个神情自己都能看出破绽。
可自己与宇文钟圻才相识多久,成日里面对他那副随时要揍人的表情就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从那张锐利张狂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要不是那两句狂言她完全看不出宇文钟圻有谋反的心思。
不对。
叶芷绾站起身走了两圈,试图顺上刚才一闪而过的灵光乍现。
但院中此起彼伏的蛙鸣实在太过聒噪,她的大脑在转了两圈后变成一片空白。
导致叶昭行回来的时候还以为她中邪了。
“郡主,你怎么了?”
叶芷绾迷蒙着啊了一声。
叶昭行立马警惕道:“人影又出现了?”
“人影?!”
叶芷绾经他提醒想起一事,自己独坐了这么久都没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的异样。那是因为宇文钟圻今日没有外出!
她敛起眉头,“见到宇文钟圻了吗,在王府吗?”
叶昭行表情更怪,“一进门就见到了,他在一个八卦阵中间坐着呢,叫他也没理。”
叶芷绾对此感到一脸疑惑,还是先问道:“卫太医怎么说?”
“卫太医说若是天生的基本不会有变。”
“有不过吗?”
叶昭行无奈笑了笑,卫青宇的言谈习惯他也是领教过的,医治教书先生时自己就记住了各种不过。
他直接道:“有喜欢女子的情况,不过大多都是一时兴起,没多久就会生厌。”
一时兴起?叶芷绾眼眸亮了亮,“那我到底是扮女子还是男子?”
说完又自答:“还得是女子,一时兴起嘛。”
叶昭行十分不赞成她此举,“郡主,真不至于这样冒险。”
说罢他狠心一咬牙,“我来!”
叶芷绾噗嗤一笑,“给你涂层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你对他的抵触之情。还是我来吧,他能提出让我来给他留子嗣就说明他对我还是有些特殊的感觉在。”
“没办法,我和他相识不过数月不使点法子真到不了推心置腹的地步。”
她一边想着一边塌肩坐下,“不赶紧交差我就没法讨要赏赐,也没办法将俘虏从军营里带出来。现在物证齐全,就差一个可以指认羽林军见死不救的人证了。”
叶昭行握了握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我去劫一个出来,这事咱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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