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一路说着话, 逐渐接近槐荫山。
寻常人无法察觉暗处的危险,依然过的无忧无虑,只管操烦近在眼前的事, 过的却是闻宴求而不得的宁静生活。
有时不知, 也是一种幸福。
前进路上,耳边的消息也没断停,每日都有鬼差和阎王, 将各地的讯息源源不断送来。
闻宴沾谢稚的光, 得以在最快时间内知道很多被隐藏的消息。
先是阎王每日的汇报,说黑白无常联手,河西境内所有亡魂以最快时间被捉拿了回来, 这过程中虽有玄门中人插手, 好在彼此都守规矩, 未影响幽都办事。令阎王扼腕叹息的是,陆家人全部丧命,且都魂飞魄散,无法获得更更深的消息。
而且,查询生死簿时又发现,有些河西之地的亡魂莫名失踪了,细查之下发现,那都是陆家隐藏在暗处的旁系, 百年前以防不测,留下的陆家的根。如今无故失踪, 阎王怀疑被另两家抓了去,不知会做些什么。
不论在做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做什么好事。
闻宴摸了摸藏在褡裢里的匕首, 想到了许久没再动过的镇灵咒。
上一次动用镇灵咒, 还是在狐仙镇上,遇见陈家邪道那次。
不知到了现在,陈韩两家可还像以前那样,千方百计为陆婴如寻找活下来的机会。陆婴如身受宠爱的原因,不止因为她是三世家百年来唯一的女孩,定然还有其他用途。
等等——
消失的那些早已改名换姓的陆家旁系,不会跟另两家要救陆婴如有关吧。
若要换命续命,血缘愈近,能转化的生机愈多,如今陆婴如转化不了她的命格,所有与她学血缘最亲近的人尽皆丧生,想要活下去,只能打陆家旁系的念头。就是……要延长一个陆婴如的性命,怕是得诛杀所有陆家旁系!
想到这里,闻宴忍不住嘶了声。
要是像她猜测的那样,陈家韩家丧心病狂,他们是想彻底斩断陆家的根!
三世家数百年的交情,换来这下场,也不知陆家两兄弟九泉之下,会不会后悔上这条贼船。
明面上三世家实力相近,守望相助,但其实牺牲最多,付出最多,挡在最前面的,一直是陆家。
陆婴如就那般重要,她一个病弱少女,有何用途呢?
闻宴思忖半晌,暂时还猜不到。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两家似已放下了要捉拿她回去换心的计划,这次她出来这么久,还一个追兵没看到,一路走来平静无波。
可能是害怕了。
前面出来抓她的人,已经吃够了教训,发觉抓她是赔本的买卖,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除了不再抓闻宴,另两家也一改往日高调的作风,变得异常低调,玄门派出许多弟子出来查探,竟没查出来什么。先前那些屡次出现的邪道,邪阵,邪术,仿佛一夕之间,全都没了踪影。
谢稚每晚会抽出一个时辰批阅阎王转送来的消息,批完后,由鬼门传送回去。
闻宴又盯上了鬼门的万能传送功能。
鬼门就像个任意门,随便在哪里,都能打开去往幽都的通道。
倘若在外面受了伤,或遇到危险,万一打不过,她随手打开鬼门做战略性撤退,等修整好以后,再出现,打敌人个措手不及……这还是个非常好用的逃生工具!
闻宴闲来无事时,便请求鬼帝教她如何召唤鬼门,从前她回幽都,身边都有阴帅开路,便是上辈子办事,也只需跟阴帅说一声,还没自己召出过鬼门。
谢稚也不藏私,闻宴既有兴趣,他便都教给她。
其实召出鬼门也不难,只要有钥匙,再念出几句口诀就行。鬼门形如一扇随时移动的门,心念所动,即召即出。
钥匙的话,闻宴早已拥有,开启鬼门的锁魂链,早已交给了她。
成功召出鬼门后,闻宴喜滋滋的掌握到一个技能。
听到闻宴说出鬼门得逃生用途,谢稚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随后,传讯给阎王,让安排几个鬼差守在鬼门后,真要有人通过鬼门跳入幽都,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真是贴心的好老板。
闻宴赞叹之余,也捡起了以前作为天师的本能,布阵、画符、禁咒、术法,愈靠近槐荫山,褡裢里的符箓储量愈多,很多种类是这里没有的。在路上遇见玄门修者时,也会拿符箓同他们兑换资源,布阵锥,收魂幡,甚至还有很多暗器,她不知到了那地方会遭遇什么,但邪道的巢穴,多做些准备总没错。
谢稚饶有兴致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折腾,偶尔也加入进去,帮忙测试符箓和阵法的威力,协助她不断调试。被当成攻击对象,有时被攻击符箓炸的俊脸变形,满头爆炸,也玩的很开心。
堂堂鬼帝,看起来怪温文尔雅的,其实玩心比谁都重。
在赶路第三日,愈发靠近怀隐山时,闻宴在路上逮着了一怨鬼。
那鬼倏形如一阵阴风,倏忽从身边刮过,闻宴刻在骨子里的职业习惯,随手那么一捞,就揪住了一只夺命狂奔的鬼,发觉还是怨鬼,脸色微变,手腕锁魂丝带化作玄铁链,灵蛇般飞快解开,窜上怨鬼身,转瞬将人捆绑住了。
怨鬼被抓住时,一脸震惊地望着抓他的人,当发现是个唇红齿白看起来面善的小姑娘,当即挣扎。
这自然是,没能挣扎得掉。
别看小姑娘柔柔弱弱,认真起来能打死老虎。
怨鬼意识到逃不掉,很快放弃了挣扎,哀怨地凝望着闻宴。
然而他哀怨的看着人家姑娘,旁边传来一道冰冷摄人的视线。
怨鬼一个激灵,扭头,正对上谢稚暗含警告的冰冷眼神,霎时魂体剧颤,到嘴想要忽悠小姑娘放过他的话,强憋了下去。
……这鬼好可怕,绝不能惹。
又一阵阴风刮来。
“多谢,多谢姑娘,哎吆我亲娘,这鬼太能跑了。”拘魂鬼差紧追鬼魂而来,累得半死不活。
闻宴还是第一次见到被鬼折腾得这么狼狈的鬼差,好笑:“这是,怎么了?”
鬼差恶狠狠地瞪了眼怨鬼,哗哗倾倒苦水:“还不是这只鬼,老子抓鬼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狡猾的鬼,敢欺骗鬼差,一眼没盯住,就跑!”
看样子,这鬼跑得还不止一次,难怪鬼差这么愤怒。
怨鬼忍不住开腔,声音斯文有礼,不急不缓,莫名让人有听不够的魅力,“非是小生故意违背幽都阴律,而是人间尚有心愿未了,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官爷见谅。”
这鬼话一出吗,方才还怒气冲冲的鬼差,心里怒火莫名消了下去,“那你也不应该逃跑,都说了,你有遗愿,到幽都找枉死城,会有人帮你,我们新来了个小宴姑娘,超渡解怨是一把好手,肯定能帮你完成执念,你光跟我作对干啥呀,老子又不是解怨的鬼差,老子只负责抓鬼,因为你老子耽搁了多少时间!”
怨鬼原来是个书生,名为陈玉楼,因躲避山贼,摔死在山中,被鬼差勾走,但他心有执念,不肯去往幽都,一路上都在逃跑。
陈玉楼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你这人,你这鬼怎么不知道通融呢。枉死城怨鬼太多,比小生去得早的,怨念深的,情况紧急的大有鬼在,轮到小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小生等不及啊。”
听到陈玉楼的话,闻宴和谢稚对望了一眼。
吆嘿,这鬼对幽还挺了解。
两人眯起了眼,暂时没说话,暗暗观察。
鬼差便跟这个屡次逃跑的怨鬼吵起架来,熟料,鬼差口才远不是怨鬼对手,只听见怨鬼口若悬河,很快将鬼差忽悠得一愣一愣,觉得自己没带怨鬼去解怨,简直天底下最差劲的鬼差。
好在,鬼差很快回过神,摇头:“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重新辩驳。
然后……又被辩驳得一脸血。
闻宴和谢稚无声叹了口气,只觉得不忍直视。
怨鬼也是奇葩,身上怨气不轻不重,不增不减,甚至还能头头是道地算计鬼差,与人辩驳,理智得过了头。
最后,鬼差节节败退。
还是谢稚薄唇轻启,将这可怜鬼差解救出来,“他交给吾,你可以走了。”
“鬼,鬼帝。”
鬼差瑟瑟发抖,任务被鬼帝接手,非但没感觉到松口气,反而恐惧得不行,这算不算他没完成任务啊。
闻宴笑吟吟打消了鬼差顾虑,“无事,既然遇见,便是缘分,你放心吧。”
鬼差这才瞧见了站在鬼帝身边的少女,看清楚小姑娘的脸,顿时肃然起敬,这就是枉死城最擅长解怨人美心善的小宴姑娘吧!
……既如此,那没事了。
鬼差放心地离开。
鬼差离开后,陈玉楼拱手向谢稚,文质彬彬,“鬼帝,宴姑娘,小生有礼了。”
谢稚似笑非笑:“你知道我。”
陈玉楼赶紧解释:“来时,那位好心的官爷说了很多,关于幽都的事。”
说了很多?
闻宴噗嗤笑了,一言指出,“恐怕不是他说的很多,而是不知不觉,被你套出话来了。”
这是个极为聪明机灵的鬼。
陈玉楼没有否认,讪讪道:“小生实在是有急事,还不能去幽都。”
闻宴便问他到底是什么事,若是顺路,便捎他一程,若是不顺路,那就只好先收起来,带回幽都。看这书生身上并无孽债,还是枉死,到底进了枉死城,她先为他解怨也行。
只是……
闻宴审视着陈玉楼面相,眼神飞快闪过疑惑。
陈玉楼自报家门,缓缓道来。
原来,他执念很简单,就是返回家去,看一眼大哥,将自己的死讯告诉他。
陈玉楼来自水婆村,从小父母双亡,由大哥一手带大,亦兄亦父。陈玉楼从小勤奋好学,且为人激灵,做不来村里那些活,便想离开家到外面找个事做,他知道梁州被三世家把控,也得知了陆家覆灭的消息,隐隐感觉到什么,觉得梁州境内已没了希望,打算去大邺朝皇城碰碰运气。
谁知才离开梁州,便连连倒霉,吃鱼必卡刺、喝水噎喉咙是常规操作,坐车车坏,乘船船翻,这些倒还好,总能克服,就这么艰难地蜗牛赶路般往前走,谁知,仿佛是天要收他,眼看要离开梁州,他搭上的车队便遇见了一伙山贼,其他人都弃车逃了出去,唯独他在跑路时摔了一跤,被山贼当场抓住。后来,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好容易忽悠得山贼答应,放他离开,结果……一不小心摔下了悬崖。
就这么,嗝屁了。
这情况,想怨恨,都不知该怨谁。
陈玉楼苦着脸,思来想去,只好将所有事情归结于自己出门没看皇历,不怪别人,怪自己。
只是觉得很对不住含辛茹苦照料他长大的兄长,兄长对他寄予了厚望,谁知他不争气,还没挣出一番事业,就这么窝囊死去,实在是心有不甘,可事情既已发生,不甘也不行,只能回家将自己身死的消息告诉兄长,免得他整日整日为他担心。
“长痛不如短痛,长兄知道我死了,此后再不必牵挂我这个没用的弟弟。”
这真是……把自己生前死后一应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的。
这鬼,是真的鬼,智多近妖了。
闻宴在心里赞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陈玉楼说完,眼巴巴看向闻宴,一眼看出这两人间闻宴最好突破,“劳烦姑娘为我解怨。”
闻宴看向谢稚,见谢稚微颔首,便接了这桩解怨任务。
巧的是,怨鬼要去的地方,与他们正好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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