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引怨灵险些吓破胆(一)
等眼前终于没有烟雾了,岁岁往周围一看。
!
妈诶!她这是飘在了空中?
不待她多想,向下一扫而过的视线替她回答了心中的疑问,她此时正踩着一把窄刀上,在薄云上飞行,透过这薄雾,还能依稀看到地面上芝麻大小的房屋。岁岁很没出息地腿脚一软,一点仪态也顾不上了,两只胳膊紧紧地环着身前的路茗,嘴里不住地呻|吟着。
他们一侧的豆丁更是谈不上什么仪态。岁岁好歹也是站着的,豆丁却是四肢都缠到了卫凤身上,严丝合缝地抱着他,嘴里呜呜嚷嚷地不知道嚎着些什么。一向端正的卫凤,此时被他搞得面色泛青,眉头微锁道:“你下来。”
豆丁虽说精神涣散,但他的听力依旧健在,可他现在竟学起了梁岁岁的蛮不讲理,把头埋在卫凤的颈间,抬都不抬道:“我不!”
卫凤原本就不爱多言,对这种蛮不讲理的做法,更不知怎么应对,一时间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默了半晌,又重复道:“下来!”
然而对方还是:“我不!”
卫凤一阵无言,过会儿才想到办法,开口道:“我把剑变大,你下来。”
豆丁浑身都在用力,死死地抱着卫凤,呻|吟道:“那你先变大”
卫凤从豆丁的胳膊里艰难抽出手来,施了个诀,脚下的剑瞬间暴涨五倍,看起来十分怪异。
“好了,你下来。”
豆丁睁开一只眼睛,往下探了探头,确定这剑足够大了,才哼哼唧唧地从卫凤身上滑下来。
路茗也被岁岁勒地喘不上气,好声好气地与她商量道:“梁小姐,我也把刀变大,你稍微松松胳膊,可以吗?”
“行行行,变得比他们的还大!”
陌辰听着身后一片吵吵嚷嚷,忍不住加快了飞行速度,倏尔与他们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岁岁在路茗身后探了半个脑袋,疑惑道:“他怎么脚下什么都没有?”
路茗解释说:“以殿下的修为,可以凭空而飞,不需要御物了。”
岁岁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骄傲,这感觉,怎么像是家长在炫耀自己孩子一样?
“哦,那好在有你们,不然都没人能带我们飞。”
路茗微微一笑,认真宽慰道:“没有我们,殿下也会带你们飞的。”
岁岁忽然想到:“也对,他都可以凭空而飞了,那也能御物。”
路茗微微侧目,十分真诚道:“以殿下的性子,应该不会带着你们御物,他大概会拎着你们。”
“”
飞行的速度简直超出岁岁的想象,一刻钟不到,他们就从南陵飞到了目的地。落地之前,岁岁基本已经问清楚了南庭的情况。
半年前,最初出现失魂症的,是离丁府不远的一户人家的五岁幼儿,后来陆续出现第二例,第三例他们的症状都与当年丁家孙儿相同,宛如活死人一般,从这些孩子身上可以找到一个规律,那便是只有五岁或者五岁以下的孩子会出现这种症状。可是这个规律没过一个月就被打破了,有六岁的孩子也出现了失魂症!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七岁的病例。之后每过一阵子,出现失魂症的年龄就会上调一岁。这些孩子出现失魂症后,都活不过七天,死后尸体中皆无七魂六魄。以这些线索推断,在南庭作乱的极有可能是些吃人魂魄的低级食魂鬼,一开始只能吃幼儿的魂魄,等逐渐强壮起来,又可以吃年龄更大者的魂魄。如今会出现失魂症的最大年龄,已经到了十六岁。
岁岁和豆丁当时听到“十六岁”这个槛,心中皆是一紧,汗毛直立。他俩今年正好十六岁!
事态发展到今天,整个南庭的少儿,死得死,跑得跑,剩下的孩子寥寥无几,都是没钱逃命的穷苦人家,每天活得提心吊胆,不知哪天早上醒来,自己就成了活死人。
岁岁他们落脚在城门外。不远处立着一道巍峨的城墙,城门紧闭,在月色的笼罩下,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森森诡异气息。
明明是三伏天,却无一点热意,相反,还有些阴冷。岁岁打了个冷战,凑在路茗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陌辰端望了一会儿城门,转身背对城门而行,道:“先去看看那些少年。”
岁岁随他转过身,这才发现那边还有一处房屋。
他们之前那次来南庭,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打听了有关的传闻,第二件事则是将南庭十七岁以下的孩子都集中在了一起,设阵保护起来。
现在要去看的,就是那些孩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往那处房屋走,岁岁身上的寒意就越重,就连耳边的风声也变得越发古怪,像是成千上万个野兽在天地间咆哮,这声音仿佛能钻进心里,引得整颗心脏都在颤动。
走至房屋前三丈的地方,陌辰的佩刀忽然震颤起来,发出阵阵嗡鸣。紧接着路茗和卫凤的佩刀佩剑也都震颤起来。
陌辰抚住刀柄,分了个眼神给梁岁岁,道:“‘它们’在周围,你俩靠过来!”
岁岁顿时头皮发麻,三步并做两步,急忙贴在陌辰一侧,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袖子,上牙和下牙不住的打颤,又伸出一只手从衣领中掏出玉佩,攥在手心。豆丁也以雷霆之速窜到了陌辰的另一侧,面上菜色泛滥。
路茗和卫凤亦是护在他二人身旁,警惕四周。
没过一会儿,他们的佩刀佩剑就安静了下来,仿佛在宣告天下,安全重新降临。
陌辰松开刀柄,淡淡道:“不敢靠近我们,像是阴灵。”
路茗松了口气,问:“阴灵怎会食人魂魄?”
卫凤难得开了口,道:“那些失魂者不一定是‘它们’所为,先进去看看吧。”
他们刚才走来,就觉出有些异常。这房子里聚集了十九个孩子,可是从屋外听来,竟是异常安静,试想一群孩子呆在一处,怎会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正在陌辰他们就要以为这些孩子出了什么不测之时,房子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个身着布衣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他看到房外的几人,激动地就快哭出来,刚想往外扑,迈出门的那只脚仿佛被烫到一样又猛地缩了回去,就那么矛盾地站在门口,带着哭腔道:“路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桑宁出事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听到他的声音,也都一窝蜂地挤到门前,好一阵哭天抢地。
路茗横眉一竖,几步抢上前,挤了进去,问道:“桑宁怎么了?”
吵嚷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女声,这声音听着总让人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到底怎个不协调,倒也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
“别堆在门口,让仙长们进来!”
她的话也算好使,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瞬间就散到了房内。
陌辰他们进了门,才从喝散人群的阿芝口中得知了桑宁的事。
路茗和卫凤几天之前,听了陌辰的吩咐,寻访了南庭所剩十七岁以下孩子的长辈,征得家长们的同意,将这些孩子集中在城外的这处房屋里,离开前在房屋里设了阵法,让那些作乱的邪物无法进到屋内。路茗和卫凤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千万不要踏出这房子半步,又托照顾他们的阿芝监管。可是这些孩子里,有一个叫桑宁的男孩起初就不肯住到这里来,他家中只有一个生病的婆婆,若是他来了这里,婆婆就无人照顾了。可是婆婆听到路茗他们可以保护桑宁,非逼着桑宁过来。那孩子魂不守舍地在这待了几晚,昨天夜里趁大家都睡着,偷偷跑了出去,等今早阿芝发现少了个孩子时,桑宁已瞪着双眼,直挺挺地躺在门口。阿芝不敢把桑宁带回屋内,就把他拖去了旁边放杂物的偏房中,等路茗他们回来解决。
按她的说法,那桑宁很有可能就是昨晚刚出房门,就在房前出的事。这么一想,岁岁身上又是一阵麻意,她若是和猫一样长了皮毛,现在就能当场炸毛,像是能续命一般,岁岁狠狠握了握手中玉佩,将其举到脑门上贴了片刻,嘴里念念有词。护身玉佩贴额祈福,是南陵的求福习俗,虽说岁岁的这枚玉佩不是寺庙里求来的,也没请高僧开过光,但这玉佩是她娘留给她的,在她眼里多少有点护身作用。她这一套行为要是放在平常,或许还有人笑她神神叨叨,然而当下的处境,看到的人也只会诚心盼望她这举动真的能得到上天保佑。陌辰原本只不过是瞥了眼她,可眼光滑过她额前的玉佩时,却颇感兴趣地注视了一会儿。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少年们,在阿芝讲完后,灵魂突然达成一致一般,都催促着陌辰他们快去救救桑宁。不用他们说,陌辰也是半刻都不停留,简明扼要地叮嘱大家留在此屋,然后就和路茗卫凤火速去看桑宁。
这群少年所住的房屋不是很大,算上厨房,一共三个房间,地上各处都铺着布衾,这场景让岁岁联想到南陵每次发生灾害时,用来安置难民的观宇。
他们现在可不也算难民吗?岁岁害怕之余还有心思悲天悯人一把。
豆丁自落地南庭,就紧张到封口不语,唯一能从他身上听到的,只有牙关“咯咯”作响之声,现在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忍不住开口关心这些孩子:“那你们这些天怎么吃?怎么喝?怎么上厕所?”
一个少年道:“厨房里备了很多粮食和水,这几天都是阿芝给我们做饭的!上厕所是是”少年涨红了脸,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
他旁边站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显然还没有少年那么多的心思,声音清澈道:“我们上厕所都上在夜壶里,姐姐会拿去茅房倒了,只有姐姐能出去,我们不能出门,不然会被妖怪抓住!”
听到此话,一旁的阿芝伸手轻拍了一掌弟弟的后脑勺,道:“不害臊!”
小男孩一脸莫名,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以前他夜里也是用夜壶上厕所,第二天再让姐姐倒了。
偏房就在房屋的左边,平常粮食都放在这里,现下粮食被移走,屋里的空间就稍微宽敞了一些。桑宁躺在地中间,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他身上裹了两层被子,可是体温却远低于常人。陌辰将两指点在他的眉心,指尖一闪,将灵力灌入少年体内,探了片刻,古怪道:“还有一魂一魄,生气却在减弱。”
活人的七魂六魄宿于体内,与生气相依。一般人寿命终了,都是先散尽生气,魂魄随之离体,而被食魂鬼吃了魂魄的人,则是先失魂魄,再散生气。可是但凡体内还有一魂或一魄,人的生命就无碍,生气则不会消散。
卫凤扒开桑宁的眼皮检查一番:“确实没有一点意识。”
路茗半蹲在桑宁的另一侧,回想方才他们出门时,佩刀也是发出警示,可他们刚走出门,警示就停了,这般避讳修仙者的,非阴灵莫属,难不成在南庭作乱的真是阴灵?他还没来及将想法说出口,就听陌辰道:“不是食魂鬼所为,体内阴气很强,那东西还在他身体里。还有一魂一魄,把‘它’引出来,还能救。”
卫凤点点头,执行力很强地卸下佩剑,手指在上面轻轻画了几笔,剑鞘上一道金色的符咒就显现出来,又在桑宁眉心画上符咒,双手结印,长剑悬于桑宁额头上方。
剑身嗡鸣不断,桑宁体内的东西却毫无离体的意思。
陌辰看了片刻,偏头道:“‘它’怕灵气,换个物件。”
路茗闻言,长眉微拧道:“真是阴灵?那又怎会没了魂魄?也不是生气散尽导致的魂魄离体”
他正古怪着,卫凤已经捡了墙角的扫帚重新再试,这给诡异的场景增添了些喜感,但由于三人都是一脸凝重,于是气氛又夹杂着几分肃穆。
还是无果,卫凤摇摇头,撤去悬空的扫帚:“这东西怕是只挑有生气的地方附身。”
“看出来了。”陌辰敛眸看了会儿桑宁,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路茗追出两步,喊道:“殿下,你干嘛去?”
“他去找有生气的东西了。”
“有生气的东西,有生气”路茗喃喃自语几句,忽然抬起头,疑惑道:“这地方有生气的不只有人了吗”
是的,有生气的,只剩人了
梁岁岁跟在陌辰身后出现时,路茗还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要让活人做引!不仅他不信,梁岁岁也不敢信这位好歹曾经是神仙的人,居然能惨无人道到这种地步!
两股战战,欲哭无泪。
就在岁岁另一只脚也要踏进偏房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颤抖得过分,却又很洪亮的声音。
“岁岁!还是还是我来吧!”
是豆丁追到了那房门口。
岁岁方才害怕得没哭,这会儿却心情复杂到双眼包满了泪水,这情绪有悔有怕有感动,还有点生离死别的难言之情,虽然陌辰说她不会有事,可她还是有种慷慨就义的滋味。
她还没来得及和豆丁肝肠寸断地说些生死离别之言,便被陌辰毫无感情、义正言辞地回绝了。
“不可!只能她来!”
岁岁忍了忍泪水,在豆丁难舍难分的眼神中转过身,心中默念百十来遍“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方才一咬牙一抬脚进了屋子。
卫凤从桑宁身上扒下一床被子,有棱有角地铺在桑宁身边,铺完示意岁岁躺在上面。
路茗见他们是真要用活人做引,再也沉不住气,挡到岁岁身前,急道:“怎么能用活人做引?那不就是”他一时想不到好的比喻,想了半天也只道:“不就是拆东墙补西墙了吗?”
卫凤道:“她身上的玉佩,会护她无碍。”
“玉佩?什么玉佩?”
之前在那边屋里的时候,路茗光顾着听阿芝说话,并没有看到岁岁拿出的玉佩。
“就是这个玉佩,方才景殿下也说这个玉佩会保护我。”岁岁掏出玉佩,由于心理作用,觉得握着玉佩的手都暖了几分。
路茗看到这玉佩,愣了半响,不可置信道:“怎会在一个玉佩里,同时有这么纯的阴阳气息”他很想问这玉佩的来源,但是显然一边是玉佩,一边是好奇心,相比之下,人命关天不能耽搁,便先忍了下来。
岁岁躺好后,卫凤在她眉心像前两次那样画了符咒。
陌辰在一旁,难得语气柔和了些道:“一会儿我们要隐身形,敛气息,我们没出声前,你都躺好不要动,不管发生什么,就记住我们在你身边,保持镇静。”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岁岁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难得他能说这么多话,可别是对我临死前的温柔”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少年,估计也只比自己小个两三岁,但是面色却是异常的憔悴,岁岁注视了他一会儿,救人的欲望勉强战胜了内心的怯懦,最终咬紧牙关,双眼一闭道:“记住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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