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美人
珠帘掩映下，整个宫殿内烟雾缭绕，浓郁的檀香味已经浓到近乎呛人的地步。窗外，晚冬的冷风卷着枯叶呼呼的吹，大雨毫不留情的打在残留的叶子上。
门窗紧闭，将雨声也隔绝到了外界。
有人站在窗边，透过模糊的窗面看着窗外的景象。
片刻后，珠帘被人掀开，有人又走了进来。珠帘掀起又放下，发出一阵悦耳的撞击声。
他走到了屋子的中央，毕恭毕敬的行礼，“父皇，您叫我？”
袁琸其实早在他进屋时就已经察觉，却没有回过头。此时听到声音，这才缓缓回过身，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是。”
袁琸慢慢从窗边走开，来到了案前，手指有意无意的拨拉着香炉，“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我不明白父皇想问什么？”
“不明白？”袁琸轻笑了一声，“褚大将军的女儿都进京了，你还说不明白？”
不待人回话，袁琸抬手就拿起了案前的小香炉，径直的砸向了那人——而那人，正是程兮凉左思右想的邱钰宸。
邱钰宸眼看着香炉砸了过来，却没有半点要躲的意思。他像是不知道那香炉要砸过来似的，任由那香炉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自己的额上。锐利的尖角划过，带起了一串血迹。
香炉滚落到地上，邱钰宸也跪到了地上。
“说啊，现在怎么不说了？”袁琸看着一言不发的邱钰宸，心中顿时火气，“我让你去杀了她，可是你呢？不仅人没死，周霁也下落不明。”
“是我的疏忽，我已经派人去寻周大人了。”邱钰宸说道。
“那这个程兮凉呢？”袁琸问道。
“……我再带人去抓捕她。”邱钰宸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
“不必了——”袁琸垂眼看了一眼邱钰宸，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杀她，不着急。”
邱钰宸不明白袁琸的意思，虽然害怕，却还是担心程兮凉的境地，“父皇想做什么？”
“别急，等一个月后你就知道了。”
“那她现在在哪？”
袁琸瞥了一眼邱钰宸，终于在邱钰宸快要放弃等到答案时，才慢悠悠的说道：“建安郡。”
邱钰宸下意识的就松了一口气。
建安郡山高路远，袁琸怎么也不可能会追着程兮凉去那么远，所以程兮凉现在也算是安全了。
只不过他不明白程兮凉为什么会突然来京城，而且现在想起来，前几日他在酒楼那次，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程兮凉本人。那不是他看错了，而是真的程兮凉。
见邱钰宸跪了半天，袁琸的气也消了些，他挥了挥手让邱钰宸下去，“等会找个太医给你看看那伤，别留疤了。”
邱钰宸无所谓这些，却还是依言应着：“是。”
出来后，也懒得这么快回去，邱钰宸就先去了太医院看了额上，让太医开了些药才回到自己的宫中。
没想到他刚回到宫中，就遇到了早等在殿门口的小太监，“殿下，丞相府的三公子已经来很久了。”
“余安？”邱钰宸的脚步一顿，“他怎么来了？”
正问话，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从屋内走出来的余安。
“钰宸，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得花都快谢了。”余安从殿中探出头，激动的说道。
小太监见到两人已经见到，便退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邱钰宸走进殿内，也不管余安，径自走到案边把伤药放到了桌上。
“我爹来这看什么比武，把我也拖了过来。我又不懂那些，看也是看个热闹，所以就想来找你聊聊天嘛。”余安随口解释了一句。
一抬头见到邱钰宸额上的伤，“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邱钰宸不甚在意的说道：“没什么，不小心磕的。”
“你磕到哪能磕这么大个口子，你这直接怼石头上撞才能做到吧。”余安撇嘴道，“陛下又罚你了？”
邱钰宸不做声了。
看到邱钰宸默认，余安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又不好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只能苦着脸安慰道：“你也不要怨陛下，陛下都是为了你好。”
“我没事。”邱钰宸抬手碰了一下伤口的地方，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血迹也已经干涸。
余安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说道：“你还是赶紧处理一下伤口吧，看着怪吓人的。”
说完，怕邱钰宸觉得麻烦，便直接拿过了桌上太医开的药，拽着邱钰宸坐下，亲自动起了手。三下五除二的涂好药，余安才松开了手。
顺势在邱钰宸的对面坐了下来，余安便追问了起来：“这次陛下又是为了什么啊？”
邱钰宸抬了一下眼，“你的好奇心是不是有点大了？”
“你就当做是我刚刚给你上药的报酬好了？”余安见邱钰宸眼帘一垂，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便赶忙截住他的话，“这不过分吧？”
“……”邱钰宸无奈，“建安郡的那个任务，我没有完成。”
“没有完成？”余安瞪大了眼睛，“还被陛下知道了？”
邱钰宸冷冷看了一眼余安，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余安瞬间就意识到邱钰宸这是生气了，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示绝不再提了。
气氛转瞬就冷了下来，余安想着找什么话题转移一下邱钰宸的注意力，左思右想就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个从建安郡来到京城的程兮凉。
“诶，你猜猜看，我们家这几天来了谁吗？”
“……”
回应余安的，是邱钰宸毫无波澜的眼神。
意会到邱钰宸的意思，余安轻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一个建安郡来的姑娘。怎么样，稀奇吧？建安郡都多久没和京城有过来往了，结果这短短几个月，京城和建安郡的人互相跑得这么勤快。”
邱钰宸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就开口道：“程兮凉？”
“你怎么知道？”余安惊讶的问道，“建安郡这么小？”
怕余安再追问，邱钰宸便说道：“只是见过，不熟。”
“哦。”余安的熊熊的八卦之心瞬间熄灭。
邱钰宸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落在窗台上。
“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听到邱钰宸下逐客令，余安难以置信的问道：“我这进一趟也不容易，你不说留我吃一顿饭就算了，还赶我走？”
“是啊。”
“……”余安所有的痛斥、讨伐邱钰宸的话被这一声“嗯”给按了回去，他好笑的起身，“行，那我走。”
“慢走不送。”
“……不用送！”余安咬牙切齿的说道。
愤懑不平的余安迈出了殿门，迎面就撞上了一直照顾邱钰宸饮食起居的老太监。
老太监一见到余安出了门，还一副要走的架势，不禁愣了一下，问道：“三公子不留下用完膳再走吗？我还吩咐了小厨房那边做了您爱吃的菜呢。”
余安听后，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可是一想到邱钰宸刚刚的话，特别有骨气的说道：“不吃了！我要回去了。”
“好。”老太监愣愣的点头。
目送着余安“用力”的走出了宫门，老太监不禁摇了摇头，笑道：“明明就是很想吃嘛。”
这边邱钰宸等余安走出了殿门，才松懈了自己努力维持的表情。
他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再听到程兮凉的名字，他应该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结果却发现，有些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和程兮凉不会再相见了，却没想到程兮凉会来到京城。她没有来找自己，住在了丞相府，直到她再次回到建安郡，他才得到了她来京城的消息。
他们好像自从相遇之后就在不停地错过，而今细数一下，他和程兮凉分离已经将近两个月。冬雪之下的建安郡还仍历历在目，转眼京城就即将迎来春日。
“等来年开春，春景初生，我就回来娶你。”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对程兮凉这么承诺，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永远也没有办法将这个承诺兑现的。
他想着，等过段时间程兮凉就会忘了他，这样程兮凉就可以过完程氏希望的平凡幸福的一生。可是如今程兮凉来到了京城，借住在别人家，等他好不容易知道了这件事，她又回了建安郡。
他不知道程兮凉到底还会不会再回京城。他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只是短短两个月，程兮凉认识了很多人，再也不是那个他熟悉的人了。
他也不知道该怨谁，便只能一个人独自坐着生起了闷气，气自己为什么被困在了这一隅宫墙。墙内的人出不去，墙外的人进不来，好像就连春天都来的比外面早了些。
老太监帮着打扫完院子，进来敲了敲邱钰宸的门，“殿下，该用膳了。”
邱钰宸此时也没什么胃口，“先放那吧，等会儿再吃。”
老太监见邱钰宸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又联想到刚刚余安离开时的表情，便自然而然的猜测着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不知道该怎么劝的老太监叹了口气，只能离开了，吩咐小厨房将菜热着，等邱钰宸什么时候饿了再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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