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行了约莫两刻钟，眼前逐渐出现了一座高山，高山的正中央是一道望不尽边际的宽大而圣洁的白玉阶。白玉阶的两旁是繁茂的树林，其上笼着一层白雾，看不清后头是什么。
山底下的平地上早已聚满了一个个小萝卜头，在小萝卜头之中，偶尔能看见几个岁数大的多的成年人，显得格格不入。但大家都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凌霄剑宗的下一步指令。
温珏行至向那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胖老儿低语了几句，那胖老儿颇为不耐地掏了掏耳朵，向温珏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开。
温珏似乎早已习惯胖老儿的行为，摸了摸鼻尖，转身向小令昭挥手告别后，招来自己的飞剑，直接飞上了白玉阶，飞进白雾的那端，引来一片惊叫。
正当大家羡慕温珏之际，忽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钟声响彻高山，古钟发出厚朴的“咚，咚，咚”三声，浑厚有力，宏亮绵长。
原本躺在地上的胖老儿听到钟声后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这钟声打扰了他的休息，却仍是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挺着的“宰相肚”，手往后一挥，不少人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心性不正者，逐。”
“接下来，考核开始，为期两个时辰，白玉阶登多者胜。”
说完，他又倒下去扯着鼾，继续大睡。
在山底的人听到这句话后，不约而同地都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白玉阶，小令昭亦随其后。
一级，两级，三级……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一百，一零一！
小令昭还没来得及欢喜，身子却陡然一重，仿佛肩上顶了什么重物。
她停住了脚步，抬头望了望先于自己的人，他们也好像受到了什么限制，速度也慢了下来，又回首看了看落后于自己的人，他们原本是跑着上来的，却在迈入第一百零一级之后，也顿住了，眼中也是不可置信与迷茫。
小令昭懂了，这大概就是考验之一。
她沉了口气，不再急于向上攀登，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迈的坚定而严实。她观察到了，上了一百零一级之后的人，如果还想凭着蛮力向上冲或者讨巧地一步跨两、三级，都会被一道无形的力打得后退。
既如此，不如慢慢来。
想通之后，小令昭安下心来，继续数着登了多少级，还好这压力不算大，适应了便与平常走路没什么区别。
二百零一！
“啊！”突如其来的更大的压力让毫无防备的小令昭惊叫一声，一时没站稳，向后退了几级。
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摔下去时，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向她袭来，而是感觉撞在了什么上面……
“凡人。”身后被当做人肉垫子的少年黑了脸，嫌弃地把小令昭推开后，侧身继续登着白玉阶。
小令昭一时不察，向前倒去，手肘重重地磕在了白玉阶上，泪花瞬间涌了出来。
“嘶。”小令昭痛得暗暗抽气，抬手察看了一下，磕青了。
她没心情去理这点小伤，爬起来，拍了拍裙摆，继续向上攀登。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化作一面面水镜，映在了坐某处大殿中的一群人眼中。
“呵呵呵。”一位女子身穿藕色绣着淡粉色并蒂莲的抹胸，腰系水红色的百花曳地裙，臂上搭了一条纯白色的披帛，风鬟雾鬓，三千鸦丝被一支荷花吐露簪随意挽起，落下的几缕发丝更添妩媚，额中有一抹朱砂痣，撩人心弦。她娇笑着，眼波流转，眉目含情，如嫩葱般的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着其中一面水镜，细细看去，上面映的正是那位被当做人肉垫子的少年，“陈家的这个小洁癖，还是这么的不近人情。”
“枯荣，你再这样笑我就把你的嘴给你撕了！”出声的是另一座上身着焰色劲装的女子，她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的腰带，带上挂着一把黑色的剑鞘，头发随意地用一条红色的发带挽成高马尾。她黑了脸，忍不住眼皮子跳了跳，嘴角抽了抽，实在是恶心！
“男人婆，你懂什么！”
“你叫谁男人婆？”
“谁答应我叫谁！”
“你！”焰色女子已经拔剑，对着那妩媚的美人儿。
在座的其他人见势不妙，要真打起来了，这殿还要不要了？这考核还考不考了？马上冲上来拦着这个，哄着那个，总算是平息了这场闹剧。
两人各哼一声，扭头不看对方。
纵使那座殿里闹得鸡飞狗跳，可正在考核的小萝卜头们并不知道大殿里发生的事，仍努力地攀登。
这次小令昭做好了准备，提了一口气，迈上了第二百零一级白玉阶。
压力再次席卷而来，如果说迈入第一百零一级，肩上扛的是一方扁担，那么迈上第二百零一级，肩上多挑了一桶水。
前面二百级还算轻松，额上只有些汗珠珠，而甫一迈入第二百零一级，小小的汗珠珠便化为汗滴，顺着脸颊，重重地滚落在地。
一级……
两级……
三级……
小令昭体力越来越少，步子越来越慢，龟速挪动着，身旁已有不少人超越了她。
有的懒得给予她一个眼神，有的则是给她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
她看到过这种眼神的，蔑视众生，看着蝼蚁的眼神。她知道的，他们很多人都在嘲笑她是个凡人，却妄想攀登仙途，追寻大道。
可她，只是想让自己变强，好有能力去追查青原村灭村的真相而已。
她不是来登什么仙途，找什么大道的，她只是想——为爹爹报仇啊……
他们那眼神中都在诉说——放弃吧，你只是个凡人，放弃吧，这里不适合你。
可她凭什么放弃呢？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凡人吗？
不！
她偏不认输！
她偏要登上这高高的白玉阶，她偏要证明给他们看，她也可以做到的。
怒火充斥在小令昭的胸膛中，转化为动力。她低垂着头，忽略那些目光，沉默地走自己的路，虽然慢，却每一步都透着坚定。
在这一瞬间，身体仿佛轻盈了许多，原本将要告罄的体力又恢复了过来，充满了力量，肩头的压力，似乎也减了减，让她轻松了许多。
这一幕太不起眼了，大殿上除了那位焰色女子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目光闪了闪，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看起属于小令昭的那面水镜。
她本来并不打算来看这劳什子的考核，是被掌门师兄强行逮过来的，百无聊赖地在这里枯坐了这么久，还得跟那只花孔雀呼吸同一方空气，已经觉得很晦气了，现在总算看到个好玩儿的了。
……
三百级！
小令昭站在第三百级白玉阶上缓了缓，太阳已逐渐大了起来，她不得不眯眼望着上面的情况，前面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多数人都在某一级台阶上停了下来。
她暗暗告诫着自己要小心谨慎，便迈入了第三百零一级白玉阶。
“呼……”小令昭长舒一口气，适应了一下加重的压力，便迈开腿，继续往上走着。
三百七十一，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
三百七十……
小令昭有些撑不住了，倒在了第三百七十三级，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再难提起。她抬手擦了擦满面的汗水，决定先看看前方的情况。
之前大多数人似乎是停在了第四百零一级，而现在，四百零一级上只停留着一部分人，另一部分已经开始继续往前走。
四百零一级上有什么？
她不知道，但她明白绝对不是简单的重力增压。
小令昭略略休息了一下，恢复了一点体力，便咬着牙，艰难地抬起左腿，缓慢地放下，再故技重施，让右腿也上到了第三百七十四级。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花了多大的力气，她终于来到了第四百级白玉阶。
小令昭站在第四百零一级白玉阶前迟疑了一瞬，正犹豫着要不要迈入，却听见那厚实的钟声再度响起——一个时辰一过，考核时间过半！
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她狠了狠心，踏入第四百零一级白玉阶，身上的压力瞬间卸下，周身一轻，还未来得及感叹，便好像被拖入了某个空间。
这是一片漆黑的空间，笼罩着黑雾，伸手不见五指。小令昭感觉到自己是浮在半空中的，在未知的环境下，心底不免有些发怵。
“你，想要什么？”一道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想把人引入歧途，“金钱？权力？还是……亨通仙途？”
小令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就在她面前，离她极近：“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忽而一股冷气吹向小令昭的耳朵，声音贴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道，“都会满足你……”
黑雾慢慢散去，眼前逐渐清晰，看清了自己身处何方——自己的底下，堆满了金银财宝。
那声音忽而又远了去，传来咯咯娇笑声：“怎么样，想要吗？”
小令昭眸中一派清明，摇了摇头。
下一秒，面前幻化出一道景象——水镜中似乎正在举行登基大典，红毯两边的士兵正笔直地站在那，恭迎他们的新皇。新皇走过之处，士兵们纷纷行礼跪拜，而前头一群大臣见新皇走来，也撩起长袍，跪了下去，高声呐喊：“恭迎吾皇！”
那新皇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走着，迈过九级台阶后，站在最高处，甩袍转过了身子，接受天下人的跪拜。
小令昭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瞳孔剧缩，那身着金丝镶边的十二章纹褒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的人长着的竟是小令昭的面容！
“怎么样？位极人皇，这权力想要吗？”那声音再度响起，诱导小令昭，“只要你说你想要，我就给你……”
小令昭神色逐渐有些迷离，她当了皇帝以后，想要多少糖，就有多少糖！
“乖孩子，说出来，说你想要。”那声音继续徐徐引诱。
她当了皇帝以后，还能让爹爹过上好生活……
“好孩子说吧，说出来就什么都有了。”
那充满诱惑的声音充斥在小令昭的耳畔，她迷蒙地张了张嘴：“我想让爹爹过上好生活，我想……”
等等！
爹爹？！
小令昭猛地反应过来，咬破了舌尖，弥漫在嘴里的血腥味让她的大脑清醒了些许，及时止住了话头，没有说出那句话。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想！我不需要你帮我实现，想要什么，我自己回去挣。”
下一秒，面前的水镜与满地的金银珠宝随着这片空间而消失，那声音也不再出现。
她回到了第四百零一级白玉阶！
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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