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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过夜


他清朗带笑的声音,带着几分桀骜子弟的痞气,当然,大半夜的又闯入女子闺房,也算不得什么正直郎君。小杏儿早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的味道将她完全包裹其中。

        “少将军!”小杏儿咬紧牙,“你、你怎么能随便闯我的闺房!”

        她脸上一片滚烫。

        脑海中也回荡着那句“给心上人送簪子”,还以为是他有了别的心上人,原来竟还是自己么。

        小鹿在心头乱跳着,抬起眼只能看到他坐在床榻边,宽厚踏实的肩膀,像松木一样挺拔,一样坚实。

        “嗯。”他只应了一声,甚至还动手将靴子脱掉,慢吞吞上了床。

        小杏儿脑袋一歪:“?”

        这是不仅要闯她闺房,还要上她的床???

        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被揣得温热的簪子就塞进了她的手中,摩挲着形状,就是她白日里看上的那根珠翠蝴蝶簪。

        “我不要你的东西。”小杏儿睨着熟车熟路整理被子的男人,眉心一跳,没好气地压低声音说:“少将军!你这是作甚?我会叫人的!”

        沈麓川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理开被子,身手矫健就躺了进去。

        他堂堂少将军耍起赖皮:“小杏儿,你再怎么叫人,我也不走了。”

        小杏儿攥紧了那根簪子,心跳的厉害,又被沈麓川这赖皮模样气得无语。

        她佯装要叫人的样子,可沈麓川倒是好,还真纹丝不动,打定了主意要跟睡在一块儿。

        她张张嘴半天,没能叫得出来。要是被人发现沈麓川跟她躺一起了,她的名声倒没什么,左右是浸过一次猪笼的人了,除了生死,倒是不会太惧怕。

        可她是怕沈麓川被安上别的不好的名声。

        他这样好的郎君,有大好的前途,不该折在自己手头的。

        可沈麓川呢,他见小杏儿没喊人,还挑衅着问:“要不要为夫帮你叫?”

        小杏儿气得要命,却说不过他,只能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胸膛上,反倒是惹得他一阵笑。她那拳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调情似的。

        纵这世间万千,哪里比得过小娇娘的柔情百转。

        沈麓川顺势将她拉入怀中,压倒在手臂上。许久不曾与他同处一室,这般温情让小杏儿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呼吸落在耳边,耳廓都是酥痒的。

        听着他的呼吸,小杏儿逐渐平静下来,紧握着簪子说:“少将军,那日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明白了,你我之间……”

        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

        她脸色也倏然一白。

        沈麓川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指腹温柔缱绻地,摩挲着她的伤疤。

        她脑子发麻,立马就想要抽手回来,可沈麓川的力气是何等的大,她纤细的手腕就这样被紧紧禁锢在他的手中,灼热从他的手心一路传到了她的心底里。

        她听见沈麓川贴着她的耳朵,沙哑地问:“怎的从未与我说?”他沉着声音,又正正经经唤了声:“我的小杏儿。”

        心疼、愧疚、悔恨。

        都在这么一声里。

        小杏儿心头也是抽疼,在黑暗中红了眼,但她还是装傻充愣,呆呆问:“说什么?少将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若我真信你是那等无情无义的女子,便不会回白溪村一趟了。”沈麓川道,“那样,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瞒到你嫁给忠勇侯府那陆六才行?”

        小杏儿咬紧了下唇,咬得没了血色。

        她始终是没说一句话。

        沈麓川重重呼吸一口,仿佛是贪恋着她的每一丝味道,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那日他着实是被小杏儿绝情的样子气到了,自个儿负气几日后,梦中还是时常会梦到她浅笑盈盈,为他缝补衣裳的画面。

        他怎么都不信小杏儿会是那样的人,便偷了沈将军千里马回到白溪村。

        一开始,关老二一家见他过来,还吓了一跳,他动手就要杀人,那家子才支支吾吾说自他离开后,小杏儿险些被浸猪笼沉塘的事情。

        得知真相的沈麓川,脑袋里轰隆一声,将他所有的自负傲气,都击得粉碎。

        他若是……能再早一点回去,是不是就能让她免于此难?他的小杏儿,最是怕苦和疼了,那看着自己沉入冰水里又绝望的样子,定然是吓坏她了吧……

        怪不得那日她踩进水中,竟会吓成那般模样。

        沈麓川不再白溪村多留,又日夜兼程回了东陵。

        他要见他的小杏儿,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

        现在碰触到她的伤口,沈麓川心中的疼痛,几乎是遍布四肢百骸,比他曾经受过的致命伤还要疼痛。小杏儿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便继续说了下去:“杏儿,我说过,要带你去吃金膳楼的金丝糕,带你去看余香湖的荷花,带你去买一座湖光水榭的院子,还要置办些田地种菜吃瓜……”他微微一顿,又抱紧了她一些,她又瘦了些,“你再信我一次,我若再让你吃半分苦楚,就叫我不得好死。”

        小杏儿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

        泪眼朦胧,却没掉下眼泪来。

        到最后,她竟只余下一句:“少将军,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都莫要再纠缠彼此了,可好?”

        沈麓川贴在她肩头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床榻之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寂静无声。

        他进来的时候又撬坏了窗上的锁,没能关上,外头的翠玉铃铛的响声传进了屋里。

        “因为那姓陆的?”沈麓川反倒是冷静下来,问。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语调,反正小杏儿觉得凉飕飕的。

        其实也算不上因为陆言,小杏儿不想将她与沈麓川的事情,牵扯到无辜的陆言身上。她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之间没有做声。

        许是沈麓川也没想知道确切的答案,贴着她竟然就睡着了。

        “少将军?”小杏儿欲哭无泪,他搁这儿睡着,明日柔烟来瞧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又轻声唤了声:“少将军?”

        依旧无声。

        她侧头看去,靠着依稀的光亮,才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闭上眼后,眼底的乌青让曾经张扬不驯的郎君,多了几分沉稳。

        睡着了,眉梢也紧紧皱着,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安眠。

        也就是趁着他睡着了,小杏儿才盯着他的脸庞,像以往一样,叫一声:“三郎,就这一晚,没有日后了。”

        她也闭上了眼,因为他身上甘松香的味道,格外好眠。

        殊不知,她睡着之后,沈麓川嘴角扯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在身边,小杏儿睡得格外安稳,这也是她来到东陵后睡得最沉的一晚。翌日一早,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灿灿阳光从窗外洒落在眼皮上,她才有了直觉,缓缓睁开眼。

        正巧,柔烟也是这个时辰过来的。

        柔烟推门进来,瞧见床榻上的小杏儿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起身,柔烟忍不住笑了声:“今儿娘子起得晚了些。”

        柔烟寻思着,昨晚看书也没看多久,怎的今日还起的这么迟。

        小杏儿想起昨晚的事情,猛的朝着身边看去,衣衫不整、头发微乱的郎君,一手撑着脑袋,斜倚笑眯眯地看她。

        俊朗的玉面上剑眉星目,原本逼人的锐利,因着惺忪而骤减几分,多了几分疏懒,美色当前,看得人心痒痒。

        微微敞开的衣襟里,是一道箭伤残留的疤痕,她是知道的,那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

        还有他裸露中的肌肉,劲瘦又结实。

        小杏儿脸上通红,又不争气地吞咽一口口水,一回头,柔烟已经走了过来。

        “娘子,今日怎的迟了这么多,等会儿太傅可要来抽查功课了。”柔烟一边说着,已经一边到了床前。

        小杏儿在沈麓川的微笑和柔烟的脚步声里,慌了神,她忙喝止:“柔烟!你你你、你等会儿,我马上就起。”急促的语气,让柔烟停了下来。

        柔烟摸不着头脑,“娘子,那奴婢伺候您洗漱?”

        “不了不了。”小杏儿哪敢让柔烟伺候啊,一会儿柔烟要是打开帘帐一看,里头躺了个衣衫不整的沈麓川,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对柔烟道:“你且先出去等着,我自个儿能行的。”

        柔烟虽然疑惑,但却还是要听主子的话,没有多问,就退了出去。

        小杏儿松了口气,回头瞪了眼正在玩弄自己头发的郎君,他修长的手指上,绕着她一圈一圈的黑发,他还像是玩上瘾了,噗嗤笑出声。

        “你竟还笑得出来!”小杏儿气鼓鼓的,“若是被我父亲发现了,今日你就走不出这太傅府了。”

        沈麓川点点头,自然是知道,要是真被乔若松那个老顽固发现了,他和小杏儿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但他此刻起了逗弄的心思,摊手反问:“走不出去,我留下来做咱爹的赘婿?”

        小杏儿无言以对。

        真是好生不要脸。

        前两日还骂乔若松是老东西,今日就是咱爹了。

        她知道,自己无论是在唇枪舌战,还是真刀真枪上,都斗不过沈麓川。唇瓣动了动,没说话了,穿了衣裳就起身洗漱,只盼着自己的冷漠,能让沈麓川赶紧离开吧。

        但沈麓川磨磨蹭蹭的,还是在她的闺房里待了许久。

        直到柔烟快要闯进来了,他才跳窗离开,身手矫健翻越青墙,很快就不见了踪迹。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柔烟进来,就瞧见小杏儿正盯着窗户看。

        柔烟也过来看了眼,惊讶出声:“前几日刚换的窗锁,怎的又坏了?”

        小杏儿脸上一红,道:“你再找人换个结实些的。”她怕程度不够,又重复了次:“顶结实的那种才好。”

        柔烟一并应下。

        但她还是觉得疑惑,昨夜是她锁的窗,那锁还是好的,怎么一到早上就坏了?

        她还记起,方才给杏娘子收拾床榻上,上头还氤氲着非常浅淡的甘松香。长岁阁中的香料,都是由她去取的,根本就没有取过甘松香,那这香从何而来?

        不知怎的,柔烟一下子就想到了杏娘子锁在柜子里的男子衣裳,心头猛的一跳,不敢再想象下去。

        如今杏娘子和陆六郎的婚事定下,若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她可得寻个时机,好生和娘子说一下,莫要错下去了。

        柔烟远远回头看了眼,见杏娘子坐在床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又出了神。

        沈麓川越墙离开,走了一条街才回了将军府,宋青巴巴的也不知是什么事,大清早就立在门口,和两尊玉狮子并排而立。

        乍然瞧见沈麓川,他便迎了上来。

        沈麓川扬了扬下巴,斜睨了宋青一眼,“作甚?”

        “好三郎,我听说你回东陵后就来找你了,结果你家侍卫说,你昨晚压根儿就没回来。”宋青扒拉住沈麓川,瞧见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后,目露惊讶,“一夜未归,头发散乱,你究竟干什么去了?还有,你又去渭北作甚?”

        沈麓川牵起嘴角。

        没把小杏儿说出来,怕她苦恼。

        他眯了眯眼,转了个话题问:“忠勇侯府陆六郎是怎么一回事,和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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