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雅新历四千一百七十七年秋。
“离影,我将宗主之位传与你。”蝶绮一身白衣,出现在一名正在卖力收集落叶的弟子面前,抬手将一道光印打入对方灵台。
那名看起来毫无特长,就连穿着都极为朴素的弟子,惊得散了怀里抱得紧紧的落叶:“为、为……什么是我?”又咬到舌头了,疼。
蝶绮笑了:“因为当年那件事,只有你说我错了。”
“噢……”离影显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是既成事实看来也无法改变了,“祖师是要云游吗?”
“闭死关!”话音未落,身影已飘远。
离影呆呆地看着蝶绮的背影,根本没察觉到掌心里,两片仔细收集起来的落叶,被揉得支离破碎。
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吧……
蝶绮寻到安静的山谷中一个幽深的洞穴,洞口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朦胧的光。她走进洞穴,然后封闭了洞口,又不放心一般多加了几层禁制。
洞府里面没有太多装饰,连夜明珠都没有几颗,唯一的家具是洞府深处一张古旧的寒玉床——蝶绮一直是在这张床上闭关的。
轻轻地抚摸着寒玉床的床沿,蝶绮从暗盒里面拿出一块玉佩,紧紧地攥在手心。
玉佩是她用一个很无稽的理由,从一个很蠢很蠢的男人那里诓来的。玉的成色很好,虽然有一角花纹缺损,却依然可以称作价值连城。
只是物是人非。
千余年前,她没有说清自己的心意,却执意让那个蠢男人成为了一国之君,面对穷兵黩武的男人,她打定主意离开,却选择了让两个人都痛苦的方式。
她在等,等那个害死了自家弟弟的男人反省;等一个太平盛世,待他垂垂老矣,再引他入仙门。
然,那个蠢男人,根本耐不住寂寞,早早就把自己折磨死了,而且死得那么突然,等她赶到的时候,连魂魄都散了。
人去了,满室的思念却厚重到让人窒息。
从此以后,她便将送给他的寒玉床搬到洞府中,长期在此闭关。但无论如何,都只是让玄力更精纯,却丝毫不能提升境界。
蝶绮明白,这都是她自找的,她曾经放不下矜持,如今就过不了这个坎。
说是闭关,其实难听点,这一次就是来等死的。
蝶绮将玉佩戴上,侧卧在床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修炼于她来说已无太大意义,也许那个偏执的男人,会蠢蠢地花上千年守在阴阳道……
谁知道呢——
都说这床是古物,能凝聚天地之力,能遂主人之愿,却到底也救不了那蠢人的命。
还记得蠢男人认真地看着她,对她说:“鬼者,归也,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露,毛发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
不知道他见到真的鬼,会是什么表情……
·
蝶绮还没睡多久,就听见洞府门口“嘭嘭”的敲砸声。
她咕哝一句,想转个身继续睡,门外的人似乎并没打算放弃,坚持不懈地敲着。
“这又是哪个误打误撞的小辈儿!”蝶绮从床上跳起来,冲到洞府门口,赫然发现自己原本设下的禁制消失无踪。
‘大概就是因为禁制消失了,才会有人误闯的吧。’蝶绮想了想,还是觉得事情很蹊跷,但她并不认为凡界还有人伤的了她。
蝶绮刚打开洞府大门,就看到一个黄色身影丢掉手中木棍,扑了过来。她机敏地闪开,看着对方扑了个空,勉强止住身形,转过脸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槿儿?”蝶绮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物——一个五百年前已经仙逝的人。
“主子不疼槿儿了,都不让槿儿抱抱。”槿儿委屈得紧,去抓蝶绮的袖子擦鼻涕,“您说了小殿下来信让我第一时间通知您,但是我用了三张传音符,左等右等您不来,就自己找来了。”说罢,她从怀里拿出一封用油纸仔细包裹了的信,“您怎么在这种地方闭关啊,山上连条能走的路都没。”
疑惑地看了槿儿一眼,又垂眼看着那双遍布着大小血泡的手颤颤巍巍捧着的信,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如今是何年月?”蝶绮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想。
“新历三千年十二月。”
蝶绮看了信,又问:“灵隐王第五子是否在泱京?”
“是,今年灵隐的使者是五王子,说是灵隐王病得重了些,担不得舟车劳顿。估计要在泱京呆满整年。”
“我先走了,过两天玄宗的人会来接你。”蝶绮摸了摸胸口,没有摸到玉佩,却摸出一瓶伤药丢给槿儿,“你先上药,一盏茶时间就可复原。”
槿儿忙不迭地道谢,看着蝶绮飘身离去,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主子!你洞里没干粮……”
蝶绮难掩心中的激动,从纳晶中取出水镜照了照,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这一睡就睡回千年之前。
新历三千年——一千一百七十七年前的她,只有十三岁。
新历三千年,她还没有下山,还没有和蠢男人相遇。
凡界最便宜也最没效果的就是后悔药,除了主宰级高手逆转时空,蝶绮从来没想过,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
她曾经诈死逃逸,潜回国内,顶替弟弟成为新皇,文武并重,使得雅国国力强极一时。听宗门回报说蠢男人再也没出宫门一步,她没有试图替他打开宫门,而是忙着在各国间周旋。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蠢男人已经将自己弄死了。
她曾寄望于修为的突破,却因为人生有憾,道心缺失,始终无法踏入主宰境界,逆转时空也是无望。
“情起缘灭,福祸相依。”这是当年十三岁的她抵达泱京时,帝后托梦给她的箴言。当时帝后还说,隐帝身在泱京,魂却早已不在泱京……
蝶绮不太明白帝后想表达什么,但看来帝后箴言是应验了。
不过,当年她是因为到的太迟受了其他国家好多刁难,又是才艺又是罚她斟酒,赔笑赔的脸都要抽筋了。
这次干脆直接不去得了,反正男人谈事情,又没姑娘家什么事。蝶绮绝对相信,她那文韬武略的父皇架得住场面。
再说,去了泱京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见见那个蠢男人。反正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真去遵守和平协议的也就只有沧澜——那还是因为雅后是沧澜国主最宠爱的女儿。
至于沧澜国主到底打什么主意,用脚趾想都知道。
然,九国会谈似乎进行得并不那么顺利。
或许只是少了一个娇俏可人少女从中周旋,或许只是与会者多多少少地钻了一些牛角尖……总归本来应该年底结束的会议,硬是拖了将近半年。
当雅皇用传音符告诉蝶绮国主们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蝶绮已经开出第两百三十三家连锁茶楼了。
茶楼里卖的不单是茶点、饭食,更有随季节推出的特色饮品。
除了连锁茶楼,各国各地还多了一些特色涮烤店。店里的牲畜都是现宰现杀当场将指定部位清洗、切片装盘,更有上级妖兽——只要你付得起餐费。店门口长长的队伍,都是等桌位的顾客,有些甚至为了吃口新鲜,天不亮就来排队。
不管茶楼还是烤店,都会优先为九国会谈的使团提供餐饮服务,玄宗下属的联络点也可以免费提供住宿,如果有什么特殊需求也会尽量满足。
蝶绮早已散布消息,这些产业都是玄宗一手操办的,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单纯为九国使团提供便利,加上她所用的也是当年人皇用过的手段,世人都知道,玄宗不会对凡界做过多干涉。
雅皇洋洋得意地浪费着传音符,跟宝贝女儿炫耀他是多么机智。说他假作无心地扇了扇风,没想到炎国和雷烈这一东一西差点就干上了,宝贝女儿交代的拖延任务超额完成。
蝶绮只说了句“比母后还啰嗦,父皇你以为传音符多到随便烧吗?”就中断了传音。虽说如此,心里还是感激的。
如果没有这半年的时间,她也没机会在凡界布置这样精密的情报网——除了明面上的茶楼、烤店和玄宗联络点,还有钱庄和当铺,更有许多不起眼的小摊位隐在集市里,每日收集道听途说的消息。
每天傍晚都会有极具商业价值的消息送到蝶绮手上,而她在意的就只有灵隐王子脱离使团,仅带了贴身侍卫一名,在大雅境内玩了一圈,目前正准备回国。
而那可怜的侍卫,即便是难得一见的武修高手,也被少年皇子耍得团团转,几次险些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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