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您去跟她说了什么？”
和安巷，是a市未拆迁的老城区之一，地域古朴安静。
离a市一中稍远，交通也不太方便。
小陈在某个路口把车停下，让陆寒星下车，男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巷子里。
车继续前进。
车里的众人重新讲起话。
之前没去现场，只是跟来观察学习的，新来实习的女警员，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听道:
“陆队他这是去哪啊？”
小陈看了眼内视镜，随口答:“不知道，回家看父母吧，陆队好像就是a市本地人。”
“怎么，看上人家陆队了？”有人起头调侃。
实习女警员瞬间涨红了脸，慌忙摆起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陆队很神秘，之前在学校里常听他的英勇事迹，敬佩他。”
“他追他的人应该很多吧？”
小陈笑了笑:“多，也不多。”
“看上他的姑娘呢，基本跟他讲不上话，能讲上几句的呢，又容易被他那冷漠气场吓跑。”
“所以呢，要我说，长得太帅还冷淡的男人不能要。”后排一个小哥拍拍女警员的眼，逗她:
“看我怎么样，虽然长相一般般，但是性格开朗，处处贴心做你温暖的依靠。”
“滚吧。”小陈笑骂道，他转着方向盘转弯，神色认真了点:
“不过说认真的，我听可靠人士说，陆队之所以油盐不进吧，是因为——”
“心里住着个白月光。”
—
巷口通向院前的石板路，年久失修，因为常年背阳处于潮湿状态，布满青苔。
建筑到处都显出岁月的痕迹。
大门锁着，住户还没回来。
隔壁一家妇人从里面走出来，急着去接孩子，抬眼望见空地上，站着位很高的年轻男人。
男人很沉默，比例极好轮廓清冷，浓黑的眼睫低垂着，定定看向老陆家的门牌。
她初见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眼熟，想了小会，恍然大悟了，很是惊讶:“你是寒星？！”
陆寒星轻点了点头:“王阿姨，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了！哎呀，都长这么高这么帅了，是回来看老陆吗？他们平常这个点左右就到家了”妇人热络道。
又因赶时间，语气着急:“这不正巧要放学了，我得去接孩子，就不跟寒星你细说了。”
她说着，匆匆坐上停在外面的电动车，挥挥手道别，向巷口驶去。
人离开后，巷子里重又恢复安静。
陆寒星留在原地看了会，转身走向老久的长椅，抽出口袋里的一次性纸巾，擦掉灰尘，坐上去。
半阖着眼，手肘抵在膝盖处，单手撑着眉骨。
长腿看似松散，却蓄着力。
这是他常年严苛训练下，养成的习惯姿势，一种戒备的状态。
即使是在休息中，肌肉也非完全放松。
偶尔有一两个旁人路过，瞬间被他吸引视线，但不敢多看——
没有人知道，他不是清醒着闭目养神，而是正在补觉。
陆寒星的觉向来很浅，梦魇不断。
这个梦再熟悉不过。
是近期发生的，他梦到重新回到了卧底时期。
疼痛、压抑。
爆炸声。
中途，他有次险些被发现，那个头头拿枪顶着他的额头，生死不过瞬间。
最后堪堪打偏了，射中他的胳膊，流出很多血。
有只手，缓缓靠近，轻搭在陆寒星的肩上。
他条件反射地，从梦中惊醒，迅速去捉，准确扭住对方的手腕。
那人“哎呦”地叫了声，是道中年女声。
陆寒星蹙起的眉舒缓了些，他掀起薄薄眼皮，待看清是谁后，卸去力道，松了手:
“舅妈。”
—
女人穿得简朴，白发掺黑发，头发挽起梳得一丝不苟。
她面色是严厉的，眼角爬上了岁月的皱纹，说起话时，语调也像在讲课。
“你舅舅去外地参加学校活动去了，家里最近就我跟小月。”
陆寒星的舅舅和舅妈都是老师，在一中的附属初中教历史和物理。
小月是他们的女儿，今年刚上初二。
她说着，边拿钥匙开了院门，也不见什么情绪波动。
陆寒星垂着眼睫，跟着朝里面走去。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
原先架丝瓜棚的地方被拆除了，摆上石桌石凳，种植的花草似乎也换了很多，长势参差不齐，太阳花倒一直丛生。
舅妈自顾自去井边打水，压了小半桶等会洗菜时用，直起腰转身问他:
“怎么今天想起回来了？局里不忙吗？”
“出任务顺路。”陆寒星淡淡答，“回来拿些以前的东西。”
“哦。”舅妈没细问，提着水转身走向厨房，“那你自己找，回来一趟吃完饭再走吧。”
她顿了顿，择菜的动作变缓些，“要是太晚了，你收拾收拾住那间空屋子。”
舅妈在生火炒菜，陆寒星便先挽起袖子，帮忙洗碗。
小月很快从学校回来，一进门看见陆寒星，高兴地围在旁边打转，没讲上几句话，就被赶去房间写作业。
炊烟袅袅升起，饭菜香飘出。
整个巷子里，都腾着各家的烟火气。
小月搁了笔，跑出来见快开饭了，环顾四周问道:“我哥呢。”
“在阁楼找东西。”舅妈掀开锅盖，盛菜，“去里屋搬张椅子出来。”
小月“哦”了声答应，进屋，最外面的一把椅子上，搭着件陆寒星的黑色外套。
她拎起外套，抖了抖，准备叠起来放到一边。
随着动作，几张票突然从口袋里飘了出来。
落在地上。
她捡起来，仔细一看，眼睛亮了亮。
陆寒星从阁楼下来，手里拿着本厚厚包好的，从封尘已久落灰的老箱子里，找出的日记本。
高中时代的日记。
他去院里洗手，偏头就见小月靠过来，仰头望着自己，表情期待又恳求:
“哥，票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
陆寒星愣了愣:“票？”
“对啊，《白日曙光》的电影票，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小月攥着那几张票举起来，晃了晃。
应该是剧组统一发给公安厅的，他记起来，上午谈完工作从王队办公室出来时，也领了自己的那份。
陆寒星视力好，垂眸，视线正落在“主演秦笙”那行小字上，重重停顿。
小月见他没反应，于是撒娇得更明显点，心想对方向来都不参加这些娱乐活动，势在必得:
“我们班同学都想去看，一直买不到票。”
“好不好嘛，看不了我真的会后悔，那可是小玫瑰的电影诶！”
舅妈恰巧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
闻言眉头一锁，眼光凛起，训道:
“早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追什么星，你知道人家是谁是什么人吗你就喜欢。”
小月撇撇嘴，自然要为偶像维护起来:“我就喜欢小玫瑰，她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不要学些不务正业的东西。”舅妈摆着餐具，面色不太好，她瞥了眼陆寒星，想到些以前的事，冷“呵”了声——
“早知道她以后会出名，我们家这辈子，还能跟明星打过交道，当初我跟她说话，也就不会非讲得那么难听”
话音未落，在小月不知就里的疑惑表情里，陆寒星周身气压低沉。
他动了动僵住的指尖，抬眼，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眸光淬冰一样寒:
“您跟她说了什么？”
他的神色太凝重，眼神仿佛高山冰凌，锐利又冷漠，像地域里的魔。
吓得小月一动也不敢动，只颤抖着，发出短促的呼喊，“哥”
就听陆寒星一字一顿地，厉声重复:
“我和秦笙分手后，您又去跟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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