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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你朋友退房了。”

        那一瞬间,姜桇失了理性,不可控制的冒出了最坏的念头,慌张又无措。

        她的表情很难看,许可拍拍她,火上浇油,“看来你朋友人品不怎么样啊,退房都不跟你打声招呼的。”

        姜桇胡乱的扯出一个表情应付他,没有说话,转身就想离开。

        “欸欸欸,等等,等等。”许可想起什么来,跟她说,“小爱说有东西要给你,让你去海边找她。”

        她忍住情绪,低声问,“什么东?”“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去看看吧。”她叹口气,转了个方向,往外面走去。

        现在的天黑得很早了,不到六点天就全暗了,路灯却都还没亮。从宿到海边的路程不远,但离开明亮的大门之后,她走进灰暗的小路,停住了步子。

        为什么呢?

        连告别都没有一句,他就这样匆忙离开了。

        姜桇总觉得自己已经过了情绪化的年纪,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强大,觉得好像面对什么情况,她都可以淡然处之。

        但是此刻,哪怕只是想到对方有可能会讨厌自己,她整颗心都泡进酸涩的水里,一下回到了年少时似的。

        这种被丢下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啊。

        她站在暗处,通向海边的路没有灯。昨夜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现在就是梦醒的时刻。

        冷风吹凉了她的裸露在外的肌肤,寒毛一根根立起。

        心也很凉,像凌晨时分的黑色海水。

        想到小爱还在等她,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情绪,闭了闭眼,走出阴影,缓慢的向海边移动。

        “姜桇。”

        她愣了一秒,向前看去。

        “嘭——”

        烟火乍起,火花四溅。

        一棵火树被点燃,猛地在她眼前绽放,照亮了整片夜。

        她的眼睛也被映照着慢慢亮起来,她停了脚步,看见在火光中向她走来的裴跃,失了语。

        “..你怎么...”姜桇的情绪仿佛坐了一圈过山车,缓缓行驶到最高点后,此时正疯狂的向下俯冲。

        裴跃走到她跟前,手里还拿着两根仙女棒。

        看她表情都要哭了,裴跃少见的慌了脸色,“怎么了?”

        “没什么。”姜桇摇摇头,原来不是梦啊。

        他觉得,这么一走了之总有些不放心,所以最后他还是改了航班。

        等火树放完,裴跃点燃了手里的仙女棒,递给她,“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嗯。”

        姜桇渐渐找回了理智,对自己刚刚的失态有些脸红,她摇了摇手里的仙女棒,“那你快回去吧。”

        “过河拆桥?”

        “不是你说家里有事儿嘛。”

        “嗯。”裴跃微微低了身,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回来的。”

        她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了,她塞给他就跑,撂下一句,“哦,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

        接住已经烧得光秃秃的两根棒子,他轻笑了下,跟在她后面往海边走去。

        裴跃的机票改到了十点,他们在海边坐了会儿,姜桇说如果试镜通过了,她之后可能都会待在q市拍戏。

        拖到八点多,许可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裴跃才起身往宿走。

        姜桇在路上说,“要不我送你去机场吧?”

        “太晚了,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然后跟许可一起回来。”

        裴跃看她,似笑非笑,“那我更不放心。”

        “...”许可的车早就开出来了,正倚在门边抽烟,看着他俩终于舍得回来,无语的吐槽,“大兄弟,不想走就别走了,你怎么不再晚点儿过来呢?再晚点就可以直接留这儿了。”

        裴跃懒得理,只跟姜桇说再见。

        等他上车,姜桇才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许可猛踩一脚油门,车轰的一声跑远。

        安全带都还没系好的裴跃往前晃了下,又撞回靠背,非常无语。

        声音有点大,许可头也没回的解释了句,“我不开快点儿,你可能真得误机。”

        “...”

        裴跃没说话,偏头看着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

        .

        昨天一夜没睡,裴跃直接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

        感觉也没睡多久,再睁眼的时候,飞机已经在降落了。滑行过指示灯,落地的震感让他清醒了些。

        凌晨的机场,冷冷清清的,出站的旅客大都挂着疲惫的神情。

        临海的南方城市总归是不太冷的,下机的时候,陌生又稍许熟悉的,属于这个城市的味道窜进他的鼻腔。

        这不算他的故乡,也不是他父母的故乡。b市是一个经济高速发达的城市,裴跃的父母早早就在这里打工,此后一直定居在此处,裴跃是在这里出生的,但小时候住在这里的几年十分模糊,他稍微大一点就被送回了家乡,和奶奶一起住。

        长大后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奶奶去世以前,大概他每年都会来一次,后来的五年,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这座城市,就像他的父母一样,对他有着特殊的含义,却又是十分陌生的存在。

        甚至,他好像连近乡情怯这种感觉都体会不到。

        只有疏离感。

        走到大门口,陆续进出的出租车排着队等乘客上车,裴跃打了个电话,那边响了半天才接,语气不善,“喂?”

        “我到了。”

        “哦,你明天早上过来,来的时候买点早饭过来,七点半之前要过来,不然得耽误打针。”

        “知道了。”

        那头便直接挂了电话。

        下午的时候,晏双知还给他发了信息跟他说去下部戏跟组的行程安排,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在去酒店的路上给他回了消息,略微解释了下回家的事儿。

        晏双知还没睡,看见他的消息就给他回了个电话过来,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儿?”

        “他们只跟我说了个大概,暂时应该还不算特别严重,等我明天去看看情况再说。”

        “那你现在已经到了?”

        “嗯。”

        “要帮你订酒店吗?”

        “不用。”

        “那行,有事儿跟我说。”

        “嗯。”晏双知可能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也知道,裴跃跟父母的关系不算特别融洽。

        见他拖着不想挂,裴跃直接说,“挂了。”

        “欸,等等。”晏双知找出点话来,“你在家还是稍微忍忍你那脾气,别一回去就吵架哈,怎么说,他们也都是你亲爹妈。”

        裴跃敷衍的“嗯”了声。

        晏双知叹了口气,大概也知道外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也就没再继续说些什么,让他早点休息之后,就挂了电话。

        .

        早上七点,裴跃准时出现在了医院门口,他一身黑色,在白色的医院走廊里显眼非常,比看遍生死的医生还要冷淡疏离,手里冒着热气的粥和小吃让他有了一丝别扭的人味儿。

        他在服务台询问了病房号,抬脚往走廊最里边儿的那个房间走,还没走到门口,就正好看见里面有人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水瓶,额间的皱纹跟半永久似的,总是带着愤怒又嫌恶的表情。

        裴跃和他对视一眼,没说话。

        中年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也没顾忌场合,不满的开口,“傻了吧唧的,不认识你爹了?!”看见裴跃一脸冷漠的表情,裴永强就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热水壶往他手里一塞,顺便抢过他手里的几个塑料袋,吼道,“你去给你妈接点热水来。”

        从小到大,裴跃都没在他爸这看到过什么好脸色,他们最后一次和睦相处大概是,高三那年,他艺考第一的消息传到他爸耳朵里,裴永强回了老家,在一个暴雨天里接他下晚自习,还带他去吃了顿烧烤。

        裴跃接完水,回到病房,才终于看到了张悦。

        她躺在病床上,比印象里消瘦了不少,他无言的把热水瓶放在床头柜上,闷闷的响了一声。

        虽然张悦很是放心不下她唯一的儿子,但到了真正见面的时候,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隔壁病床的一位阿姨先起了话头,“哦哟,这就是你儿子啊,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哦。”

        裴永强见不得一些妇人多嘴,没理,张悦倒是朝她笑了笑。

        这一笑便给了阿姨鼓励,在医院住久了,总归是无聊的,好不容易看到些新鲜面孔,就想多说几句,阿姨把头伸过来问,“你儿子在哪里上班啊?是在外地吧?”

        毕竟张悦已经住了几个月了,这还是头回看有年轻孩子来看她。

        张悦笑着含糊其辞,“啊,对。”

        阿姨表示理解,“现在孩子在外面工作挺辛苦的,我闺女也在外面上班,”说到这里,阿姨又上下打量了下裴跃,问到,“你儿子在哪个城市啊?做什么的?说不定和我姑娘在同一个城市呢?”

        以前裴跃和他们就不亲,这几年更是疏远,知道他在哪里厮混呢,裴永强被戳到烦心事,直接把中间的帘子一拉,拒绝了和隔壁沟通。

        被隔在帘子那头的阿姨撇撇嘴,嘟囔了句“真没素质”。

        这边安静下来,张悦想了想,看着裴跃柔声问了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比起从前,不知是不是因为病痛,她变温和了不少,裴跃点点头,“还行吧。”

        张悦盯着他看,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湿润,过了半天,她才带着哭腔说,“瘦了,你瘦了。”

        像是在忏悔,没有照顾好他,是她的过错。

        裴跃并没有觉得感动,只是有些讽刺,她并不了解他,她只是在脑补他这几年过得很辛苦,然后再找到自己仅剩的母爱,强行感动一番。

        裴永强不喜欢看她哭哭啼啼的,不耐烦的斥道,“你有完没完,别哭了。”

        等她平静下来,裴永强又让她吃了点粥,她就被医生带走了。

        “哦,她早上要做个骨穿。”裴永强跟站在一边的裴跃解释了句。

        裴跃点了个头,顺口问,“你不去?”

        “她也不是第一回做,我去了也就是跟着等,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更何况,裴永强还有事儿要跟裴跃说。

        他们走到病房外的楼梯间,家属总喜欢在这里聊天,幸好他们来的时间没什么人,唯一一个抽烟的男人看见有人过来,就灭了烟避开了。

        走到窗边,裴永强点了根烟,问他,“你...最近在外头干什么呢?”

        “随便混混。”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裴永强看见他这臭脸就冒火,“你还觉得光荣是吧?你老子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还有你这么个儿子。”

        “哦,我也是。”

        绕了两圈,裴永强才意会过来,恨不得拍死他。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还是忍住了,没继续骂下去,转头狠狠的吸了几口烟。

        等了半天,裴跃实在是不喜欢这烟味,直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吐了几口烟,裴永强好歹是压平了情绪,皱着眉说,“你妈这病,一时半会儿不会要她命,还能控制住,但是也好转不了了,后续得一直治疗。”

        “嗯。”来之前,裴跃大概了解了一下mds,如果维持的好,也能当个慢性病带在身上再活个几十年,“然后呢?”

        其实裴跃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把他叫回来,应该也不是突然想感受感受亲情。

        裴永强板着脸,跟训话似的,“你这几年,存钱没有?”

        裴跃想了想,反问他,“你觉得呢?”

        “小兔崽子,”裴永强被激怒了,“你是不是把那老太婆留给你的钱都花光了?!”

        他不提,裴跃都要忘了,当年老人家早早公证了遗书,把所有的存款,包括房产都留给了他。他一分未动,全留在银行里。

        裴永强其实和裴跃奶奶也没有什么亲缘关系,奶奶和爷爷很早就离了婚,裴永强是他爸后来再娶的女人生的,当时只是因为没人照顾裴跃,他被踢来踢去,最后到了老家,奶奶当时独居,心生怜悯,才接了他过来。

        所以,裴跃觉得,但凡这人有丁点良心,都不应该觊觎奶奶留下的遗产。

        裴跃不说话,裴永强认定这小兔崽子肯定是把钱花光了,但他想了想,用尽了耐心,又问,“房子你总还没动吧?”仿佛是好心帮裴跃想了个解决办法,“这样,你把房子卖了,估计能卖个五六十万,我们也不要多的,给个三十万就行。”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裴跃没想到他们打的是奶奶的主意,他被他们的无耻和厚脸皮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裴永强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继续劝,“她好歹是你妈,我也不求你能回来照顾她,但你再怎么混账,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吧。”

        “那房子我已经托人问了,只要你抽点时间去把手续办了,马上能卖。”

        闻言裴跃抬起眼,不忍想他们考虑这件事考虑多久了,是什么让他们坚信他会答应卖这个房子?

        亲情么?

        “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也能分到钱,我们以后也不会烦你,你...”

        “闭嘴。”他听不下去了。

        “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从刚刚到现在,裴永强就没听他说一句顺耳的话,彻底怒了,“你他妈是不是把房子都给混没了?!啊?!”

        裴跃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说,转身就下了楼。

        裴永强见他如此不配合,气呼呼的在后面吼,“裴跃!你他妈有没有良心!给老子回来!”

        医院的楼梯又窄又长,一圈一圈,仿佛没有尽头。

        裴跃下楼的身影好像和那年拼命往上冲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向他提起奶奶。

        就算没有感情,至少也装装样子,在乎一下他的感受吧?他自嘲的笑了下,他在期待什么呢?他们从不曾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遇到困难时,他是第一个被丢弃的累赘。

        就算他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自私。

        但他爱的人,对他而言重要的人,不该,也不能被这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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