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食夫(四)
司箜问起前路,女子只道不清楚。打水的男子提着水桶慢悠悠走过来,她便丢下众人飘忽的迎过去。
男子个子虽高却很干瘦,行动迟缓神情木讷,和女子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女子捻起袖角为男子擦汗。
男子仍在低喃:“打水,打水……”
女子语带笑意的轻柔说道:“已经打好水了呀,相公。”
“原来是对夫妻。”
“这个丈夫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少年们小声议论开了。
洛拾像是浑然不觉有何异常的笑道:“姑娘与兄弟当真鹣鲽情深。”
女子羞涩的说:“奴家和相公今夜才刚刚成亲。”
“原来是新婚燕尔,恭喜恭喜。”
男子改为低喃:“新婚……新婚……”
众少年都已经别扭的不知该作何表情。
女子:“相公太老实了,你们莫见怪。”
众少年:“……呵呵呵。”重新定义老实。
女子牵着丈夫的手回屋里过他们的新婚之夜去了,众人也不好守在别人家院子外,把村子转完并无新发现,便各自回去休息。
休整一晚,翌日天空仍是漆黑一片。
少年们的欢声笑语为阴冷的空气添染上几分活力。
“笑了、它在笑、它在笑!”
“狐狸哪会笑!”
“哎哟它用小爪子摸我了!”
“看这里、看这里……”
几个少年围着只小臂长的青眼狐逗弄,乐不可支,小狐狸一身雪白柔软的毛发中掺了少许棕毛,嘴边一小撮让它看上去像在对人笑,甚是惹人喜爱。
它也很亲近人,躺在一名少年臂弯里一脸享受的样子。
少年们心都化了,“哪儿来的小东西,这也太可爱了……”
忽然一只手伸进来揪住小狐狸后脖子毛把它提走了,少年们回头,都是一讶,“司箜前辈……”
司箜扫了他们一眼,提着小狐狸就走。小狐狸朝少年们蹬动四爪求救,模样好不可怜。
司箜来到偏僻的林间,将小狐狸往地上一扔。
小狐狸在地上滚了几圈,化作一名七八岁十分可爱的小童。
青斛揉着摔疼的小屁股,委屈巴巴问:“你、你要干什么……”
司箜居高临下看他,问:“他是什么人?”
“他……?”
“你跟着的那个人。”
孩子立马像只警惕的小动物,“你问老大的事干什么!”
“回答。”
“哼、我不会说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司箜猛地紧锁住他双眼,青斛只见这双美丽的眼眸中流动开异样的色泽。他脑中登时一片空白,怔怔说道:“老大他……是罗刹的首领。”
“罗刹是什么?”
“罗刹是老大一手创办的雇佣组织,我们接受来自各族的委托,只要出得起报酬就帮他们办事。”
罗刹……
北门没有提过这些。
北门几乎没有对他说过参加幽冥军卫选拔前的生活,他也没有问过。
那个时候他们都认为如果没有死在那一日,将来便有无限相伴的时光,到那时,彼此之间什么都会知道的。
……却没想到,竟变成如今这般。
北门在与他相遇之前,究竟是什么人。
司箜陷入过往的回忆,心头不禁涌上阵阵酸涩。
这时却听一道笑声响起:“这种事为何不来直接问我呢?”
洛拾从一株茂密的大树上跳下来,抛了个“我该拿你怎么办”的宠溺眼神,“有什么冲我来,别欺负咱孩子。”
司箜:“……”
……想打。
青斛蓦地清明,意识到自己刚刚透露了什么,吓得哇哇大哭:“老大、怎么办!我把你的身份泄露了!寨主说你仇家多特地叮嘱我不能说出去的怎么办呜呜呜……”
洛拾慈蔼的揉他脑袋,“乖,老大不怪你,去边上等我。”
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到远处的大树下蹲下,眼巴巴望着这边。
洛拾转向司箜,“想了解我?”
司箜眼角都不甩他。
“巧了,我也很想了解你。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情报?”
“没兴趣。”司箜转身就走。
洛拾闪身拦住他,“昨日雾中寻路,我并未闭合五感。”
司箜脸上无波,心中却不禁揣测他想说什么。
洛拾勾唇,“所以我清楚感觉到,一路上都有一双眼睛悄悄跟着我。”
司箜气息一变。
他瞬间掩饰不及的慌措都清楚落入洛拾眼中。
“那是你的错觉。”司箜冷冷说完再次抬步。洛拾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俯首在他耳边暧昧低语:“不坦诚的你虽然也很可爱,可我更喜欢你那个时候诚实的样子。”
司箜沉下声音:“你就这么想死吗。”
故意激怒他,三番两次用这种轻佻的态度,把他的一片心意与决心践踏得一文不值!
……北门……
“你舍得杀我吗?这可是你的‘北门’的身体。”
司箜的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豁然出手如闪电。
洛拾精准的抓住他的手,将他反手圈在胸膛,扬起英俊的眉毛,“先前我不曾设防,对你,我可不会次次大意。”
“是吗?”司箜一膝盖撞在他的腹部。
洛拾:“!!!!”
司箜推开他,“再敢碰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再兴不起那些下流念头。”
流岚般的衣摆在身后一扬,修长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洛拾扶着五脏移位的腹部站起来,摇头感叹:“啧、下手真不留情……”
青斛颠颠的凑过来,“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是腹部,若是往下挪几分那才有事。
孩子眨动纯真的大眼睛,“老大,你刚才是调戏未遂反而被人家威胁要阉了你吗?”
洛拾:“……”
洛拾:“不是,是他想诱惑我。”
孩子:“可是明明是你主动对他动手动脚的呀?”
洛拾:“他那是欲擒故纵。”
孩子:“可他好像恨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洛拾哼笑一声:“他迟早会主动靠过来。”
又是暗中偷看又是背后调查,不论面上做出如何冷漠姿态,都不过是为了激起他更大的兴趣。
可惜他不是为了满足刺激与征服感就头脑发昏的风流种子。
撩拨人心?呵,他且等着,早晚他会坐不住自露马脚,到时此人究竟抱着何种目的,他必要探究彻底。
青斛:虽然不太懂,但老大好像信心满满的样子!老大果然是坠厉害的!
司箜郁愤的回到村子,见几名少年正神色焦急的围在一座木屋外。
“发生什么事了?”他上前询问。
“司箜前辈?长聿、长聿他不见了!”
长聿是这群少年中的一人。
司箜皱眉,“不见了?”
“是啊!找不到人,防止失联的法术也失效了!”
大多族群都有各自的秘术便于自己人之间相互感知,一旦失灵,便意味着不测。
“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两名与长聿同房的少年回答:“早上我们起床时他还睡着,刚刚回去一看人就不见了!”
司箜进屋子看了眼,并不像发生过冲突的样子,也正因此其他几人才拿不准他是自己离开还是当真发生了什么。
“你们去别处找过了吗?”
“还没有……”
“先在村子里找找。”
按照众族公认的时间标准,此刻应是艳阳高照的晌午时分,但混世大地上许多地域昼夜变化与四季交替的规律实则千奇百怪。
隐翳村便始终笼罩在阴寒黑暗之中。
大约是此种自然环境所致,这村子白日也很少有人出来室外,司箜带着几个少年在村子里找人,明显察觉到藏在简陋门窗后的一双双眼睛。
经过昨晚那间篱笆小院外,恰好昨晚那女子正在院子里打水。
麻布袖子卷起露出两节又细又苍白的手腕,青紫色的筋脉都鼓出来了,仿佛下一刻那细腰能被装满水的桶给震断。
一名少年皱眉:“她丈夫呢,这种重活儿怎么让新婚的妻子来做?”
就有个少年想上去帮忙,却被司箜抬手止住。
女子慢悠悠的打完水,这才看见站在院子外的他们,缓缓一笑。
虽说这地方日间跟夜里光线没什么不同,但或许是睡了一晚,女子的脸色比之昨夜红润了几分,神态也灵动许多。
司箜细细注视着她,淡声问:“我们有个同伴不在屋子里,你可有看见他?”
女子飘忽的摇头,“没有啊,没有看见。”
“你丈夫看见了吗?”
“也没有啊。”
司箜往静悄悄的小木屋望了眼,不容违抗的说:“叫他出来,我亲自问他。”
谁知女子微笑摇头,“相公不在家,相公回老家去了。”
“哪有新婚第二天一大早丢下妻子回老家的……”一名少年叫道。
女子仍旧微笑:“相公回老家了呢。”
司箜看了她一眼,突然推开木门走进院子里。众少年虽觉的擅闯别人家不妥,但失踪的同伴更重要,便一股脑都追了进去。
女子也不阻拦,待司箜几人闯进空无一人的小木屋,才轻飘飘的跟进来,说:“相公真的回家去了……”
几人只好退出去。
“前辈,要不要去通知夫子,大家一起找……”少年们犹豫。
“回去你们夫子身边待着,别乱跑。我去别处看看。”司箜说完干脆的转世而去。
他在那些躲在门后的窥视下毫不避忌的将村落转了一圈,径直走出村子。
村外林深,阴气浓重,一座不大的山洞隐在茂密树丛间。
司箜在洞外探究的站了半刻,抬步入内。
洞中漆黑无光,一眼望不到头,似乎极为曲折。
探了长长一段距离,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司箜捡起来一看,是枚半掌大小的玉牌。
灵力一逼,玉牌上便蕴起淡淡水汽,隐约还发出若有似无的潮声,一条细小游龙在牌面上一闪而逝。
他确定这是失踪的少年遗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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