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宫落谁家
“婉儿,他只能是皇子,也必须是皇子!”
帏幔后,女子泪水滚落,一种绝望兜头罩来扼住了咽喉。
她想问他:牺牲一个温婉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牺牲她的骨肉!可最终,她只能用破碎艰涩地声音,回答。
“哥哥,我知道了。”
黑色地伟岸身影,将一个锦盒抛去,独留她在一室空寂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孑然一身,泣不成声。
尚雍天历九年,温氏贵妃一朝分娩诞下龙子,天子遂加封其为皇贵妃,赐居栖明宫。
其子因是第九子,得名九歌,全名顾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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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栖明宫宫人的话说:九皇子是个极安静,极省心的主子。
正因太安静,就连其生母温皇贵妃都怀疑: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这种怀疑,持续到天历十三年。
栖明宫
冬雪来的仓促,刚察觉到凛冽的风,便迎来了鹅毛扑簌的雪。只是一门之隔,外界的风雪呼啸,内殿的温暖静谧,成了两个世界。
地龙温度刚好,不冷不热,外界的风声呼啸,如摇篮曲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他将手撑在桌几上,眼皮发沉,这厢刚合上了眼,就听门外打碎了什么,变得嘈杂起来。
“啪!”清脆地巴掌声。
继而,是压低的怒声“小杂种,这可是皇上赐下的琉璃盏。”
他轻皱眉,换了只手。
“不是奴才,是他!是他故意绊了奴才一脚,而且这琉璃盏……并非是皇上赐下那盏,还请公公明鉴!”
像是个孩童的声音,没有宦官一贯的谦卑谄媚,倒带了些傲骨和棱角。
一声嗤笑,“倒是个牙尖嘴利的!”骤而厉声喝道。“拖出去,打!”
脚步声从远而近,有声音吼道。“付海!那琉璃盏分明是你昨夜……”声音突然没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如梦初醒的怒声道。“我懂了!你是要…”
声音模糊不清,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一个压低的冷声“打他一百板子,生死勿论!”
他抬起了头,看了眼伺候一旁的内侍,示意他打开窗。
随着朱窗开启,烈风席卷飞雪倒灌而入。骤时,热气离体,他打了个激灵,睡意清了大半。
动了动眸,倒也看清了,檐廊下的场景:两名侍卫拖着一名挣扎不休地小宦官在雪中渐行渐远,大太监付海则立在廊下微微冷笑。
忽而,笑意僵硬。
一道带着讥讽嘲弄的目光,使他如芒刺背,于是僵直着身子,转身看去。
方才还紧闭的朱窗此时大开,窗内的皇子,一席云锦素袍,指把弄着一个白底青瓷景泰蓝茶盏,头微微倾斜,似笑非笑睨着他。
目狭长如狐,眼尾上挑,眸如重墨幽沉冰冷。年方四岁地孩童,拥有一双媲美成人清亮冷锐的眸,望之一眼,遍体生寒。
付海面色一瞬煞白,他不知这被认为是哑巴的皇子,到底看到了多少,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解释什么。
然,那双眼的主人,勾唇一笑,森寒入骨。“赏付海一百板,生死勿论,把那小太监带进来。”
童音略带沙哑,落地飘入耳畔的须臾,恍惚夹杂了成人方有的杀伐之意。
原来,他并非哑巴。
付海似是被人抽干力气般瘫软在地,他知晓自己必死无疑,缓缓闭上了眼。
“主子,付海咬舌死了。”
窗前,负手而立的孩童,淡淡道。
“埋了。”
回话的内监,心头一震,恐惧如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起身,垂首,倒退着离去,待回角落,才发觉竟是一身冷汗。
内殿归于静谧,再无一丝声响。
小太监长跪在地,不敢抬头,紧绷的神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松懈。
直到,脚步声在安静的内殿响起,不快不慢,踱步而来,仿佛每一次抬起落下,都敲击在心头,让人窒息,恐惧。
一双绣着蟒纹的白底紫靴,停驻小太监面前。
“抬头。”
声音辩不出喜怒,微哑稚嫩。
他垂眸,缓缓仰头,秀气白净的脸,因长时间的跪地沁了密集的汗。
他无声吞咽口水,面上扫视地冷锐目光,仿佛拥有看穿一切的力量,让他有种被看穿所有的狼狈。
“叫什么。”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连带着回答的声音,都变得破碎不堪。
“奴才,安…之逸。”
后来,他被尊为千岁。作为无根之人,他站到了连正常男子都企及不到的权利高峰。
却至死,都没敢问过他的主子。
为何救他?
天历十五年
大雍祖例,凡皇子年满五岁,不得与生母同住,需入皇家书院开蒙读书。
此例为防皇嗣与生母过于亲厚,避免日后外戚干政。
搬去栖明阁的前一天,温皇贵妃抱着儿子哭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栖明阁和栖明宫就错了两个园子,仅是两个,却再不能时时看着,亲生的骨肉,她怎能舍下。
顾九歌被搂着,那怀抱紧的让他透不上气。泪汇聚在下颌,落在他头顶发间,从他的脸,流到他的脸。
他唇角抽搐着,想要安慰上几句,只听耳间一声拔高的抽噎声,他小腿肚子不争气地抖了几抖。
他咬着牙,勉强扯开一抹笑。“娘亲放心,儿一定下学就来请安,每天都来。”
也不知是前一句起了作用,还是后一句得了温皇贵妃的心,她抽泣着抬起头,明媚如春的杏眼,肿胀成缝隙大小。
她拿起帕,擦了擦泪,低眸的瞬间,见儿子的脚,向外挪了挪。
没等她有所反映,怀里的小身板,一个箭步蹿出门外,只留门内一个残影。
顾九歌擦汗,揉耳朵,隐约听到一个女音含怒。“顾九歌,你个小兔崽子!”
顾九歌的娘亲生他时,年方二八,花季少女早早初为人母,除了感叹一句:万恶的皇权吃人不吐骨头。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毕竟作为皇权的一部分,他总不能抨击自己吧。
顾九歌还叫齐九的时候,成长在红旗下,死于一个安静宁和的夜里。
每当想到此,他总有种想爆粗口的冲动,他上辈子是女人,这辈子也是个女人,可偏偏这辈子要以男儿身立于世,没别的,老到掉牙的女扮男装是也。
当然也有不老掉牙的,他身体的确和男人无二,纵是扒光了看,也辨不出真假,这得益于他舅舅的大缺大德。
据说,他舅舅温国舅,问什么云榭天求了一枚仙药,这仙药能让男人看起来像女人,女人看起来像男人。
当然也仅仅就是像,本质还是该是男是男,该是女是女,这药说白了,也就是一种幻术,和魔术也没什么分别。
顾九歌理论上的亲爹康健帝,勉强算是个好皇帝。之所以用勉强,是因为他爹生了十三个儿子、八个闺女,若非床闱内还算勇猛精进,顾九歌更愿意称其为昏君!
自古以来,凡是皇帝,哪个不早早立下太子储君,偏他理论上的亲爹康健帝不走寻常路,任凭后宫朝堂各种明面暗地的提醒,他自装聋作哑,死不开口东宫之位落谁家。
毕竟大家都是拿脑袋当脑袋的人,谁也不敢拼了人头和九族不要,掐着康健帝的脖子,逼他立太子不是。
次日
顾九歌一路走到书院,抬头,看到的是一块黑底鎏金匾额,匾额上镌刻着四个笔锋苍劲地大字,“皇子书院”。
多新鲜,皇子读书的地方,能叫公主学院?
目光向下移了移,两个惨白灯笼罩,随风摇曳,凄绝哀婉,要是能把皇子书院四个大字换成两个义庄,一左一右悬挂着,那可谓是绝配!
顾九歌刚抬一只脚,迈进书院门槛,一只手突然拍在了他肩膀,顾九歌不争气的小腿肚子抖了抖。
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一张英俊的脸,少年模样,他四哥四皇子顾承衍,今年十岁。
他冷着脸,行了礼,叫了声“四皇兄”转身就走。
那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边走边道“老九,你今天入蒙,可巧就来了个新夫子,新见新,你可不能露怯。”
见他不说话,那人热情不褪,从昨天宫里进了只鸟,说到起床后吃了什么糕点。
呱噪絮叨的他脑浆子嗡嗡地。
黑着脸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座,总算躲开了他。身体刚碰到凳子,就见一人背光而来。
那是位极冠的青年人,生得眉目浅淡,五官凡凡,一身烟青对襟广袖儒袍,腰佩月色玉带,周身并无饰品,行动间却有种谪仙临凡的清绝之艳。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一双略浅的灰眸扫了他一眼,眸底无波无澜,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脚踏深渊的冷寂。
顾九歌窒了一下,垂眸,冷脸。
那人走到讲台之上,目光将一众皇子的脸扫过,待所有人都开始屏息期待,他方开口。
“在下曲阜云阆,你们可以叫在下云夫子。”
曲阜!
皇子们心底皆是一惊,那不是孔圣人的老家吗?莫非他也是孔圣人门下弟子?
怪不得,他能如此年纪进入皇子学院教书。
方才心起的轻视,一瞬间烟消云散。
这云夫子的课好不好,顾九歌很难评断。但就催眠曲来言,顾九歌愿意给他一个满分。
若非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他想,这应该是个美好的开始…
大皇子顾源和,今年十三岁,生了一张俊美无铸的好脸,这完全得益于他娘亲荣皇贵妃,作为曾经闻名大雍的第一美人儿,身为她独子的顾源和就算斜着长,那也长歪不到哪里去。
顾源和离他很近,近到仅有一拳之差,所以,当那双狭长如狐的目,倏地睁开,他在他眸底看了彼岸花般,嗜血的靡丽。
心跳骤停,连呼吸都变得忙碌起来,随着一声。
“顾源和!”
说不上威胁还是警告,他匆匆逃离,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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