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棋逢对手
黄瓦红墙,华服锦衫,入深廊宫阙,半对天家,半红尘。
沈木溪之前觉得自己但凡能够离开这座皇城,万不会再踏入一步。
却不想世事无常,现在不止要踏入,三年来日日点卯,不曾落下一次。
想到此,再想到那个罪魁祸首,沈木溪不禁磨牙,真不知自己是受了何种蛊惑,当初在摘星楼上就罢了,怎的就由着他一点点把自己推到了人前。
朝堂三载,沈木溪从受人鄙夷的“关系户”,到今日郁司程一党的“眼中钉”,全都要归功郁时桉在几项关于水利、民生的新政。
作为被世家把持多年的香饽饽,要想从他们手中夺下这些敛财的好营生,必是要朝堂争锋一番,再者那些人也不是圣人,明着争不过,私下小手段也是不少。
这些隐私勾当沈木溪从前见得多了,倒也不怕,甚至乐于与他们斗一斗,将猎物放在自己的圈禁下,给出希望,再一点点亲手揉碎这些妄念的感觉,沈木溪还挺喜欢。
要比狠辣,沈木溪只觉寻常小菜。
只是两方争锋许久,各自都有退让,也各自损伤。郁司程本身一直隐在那些棋子身后,不伤根本,郁时桉与沈木溪都清楚,其实执棋者另有他人——陈鹤轩!
此人平日从不与朝中之人有过多结交,也不像其他氏族公子奢靡骄纵,反而事事亲躬,礼贤下士,几项新政也执行的十分得当,让你丝毫找不出错来。
要不是有他,就郁司程那个急功近利的性子,早不知被郁时桉拿到多少把柄。
所以郁时桉想让他协助沈木溪主持此次科举之事,沈木溪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阴招不行,那就明着来。
给两人接触的机会,谁的棋艺更高,就看谁有本事了。
沈木溪对于郁时桉如此信任自己,真不知该高兴还是为自己的劳碌命感到无奈。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金瓦大殿,勾起唇角,腹诽道,“今日又有戏看了。”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刚说道要任沈木溪为主考,反对之声骤起。沈木溪默默立在一旁,看着郁时桉与他们周旋。
战火延续,马上就烧到了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沈木溪。
听着那些人对于自己身世的质疑,沈木溪连眼睛都懒得抬,身世与他能不能胜任又有什么关系?真是老顽固。
在第三次有人提出沈木溪身世不明时,郁时桉罕见在朝上黑脸。姬戎也十分配合地站出来支持郁时桉。
看到姬戎表态兵部众人也纷纷出来站队。
平日与沈木溪共事过的官员也站出来反驳,表示对沈木溪的认可。
朝上乱成了一锅粥,当事人沈木溪却含笑站在一边看戏。
郁时桉眼角扫过下面试图靠着柱子休息的沈木溪,再看他一脸困意,不由气笑。
“我在这儿为他吵得头疼,老师倒是休闲,看来得给老师提提神。”郁时桉偷摸想。
随即开口制止下面吵得面红耳赤的大人们,微笑提议,让不服气的几人来与沈木溪对对看,公平比一比,高下立现。
沈木溪轻声叹气,眼神含刀地扫向郁时桉。郁时桉笑意盈盈接过眼刀,还对着沈木溪眨眨左眼,似乎在说老师加油。
被推着上场的沈木溪瞬间收起之前懒散看戏的样子,站到殿中央的位置,不卑不亢与众人对视。
虽然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神色,但从那明亮的浅眸中溢出的华彩,还是让人感到了他的势在必得。
陈鹤轩并未参与这场无意义的辩论,他环视着众大臣,随后凝视着金座上的少年帝王,轻轻嗤笑,“一群人被一个少年玩弄于鼓掌,陪着演戏,却浑然不知。”
再观那随便几句就把礼部尚书说得哑口无言的白衣太傅,陈鹤轩明白今日之事已定,不必再浪费时间。
在郁司程对他递来眼神时,他轻轻摇头,告知郁司程不必再争。
郁司程明白舅父的意思,心下虽然不甘,但还是选择相信他。毕竟祖父曾经说过,陈鹤轩是他们陈家百年才出一位的天才,有他在,可保陈家不落。
随着殿中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明白此局又是郁时桉胜。却不想,郁时桉宣布了一个令众人始料不及的决定。
太傅沈木溪任此次科举主考,工部侍郎陈鹤轩任此次科举副主考。
陈鹤轩曾经也是状元郎,这样的任命似乎并不奇怪,但陈鹤轩却眉头紧皱,抬眼间无意识与沈木溪目光相撞。
那浅淡的眼睛里噙着笑意,遥遥与陈鹤轩点头。
就好像下棋前,旗鼓相当的对手间的致意。
陈鹤轩愣了一瞬,素日冷静的面目染上笑意,点头回礼。
“这棋局,越来越有意思了。”陈鹤轩想。
散朝后,沈木溪看着升起在城头的灿阳,缓缓走下台阶。
身后传来沉稳的步调,沈木溪以为是自己挡路了,朝旁边侧开一步,却不想那脚步停在自己身旁。
沈木溪侧目,看清来人后,笑道,“原来是陈大人啊。”
“太傅大人刚才朝上,引经据典舌战群儒,着实让陈某大开眼界。”陈鹤轩相貌儒雅,说话声音温和动听,让人如沐春风。
怪不得朝堂,民间都对他评价都是极好。
可沈木溪看着他的脸,心中总是浮现出陈瑶卿那尖酸刻薄的面容,他突然有些奇怪,明明是亲兄妹,怎么差距会如此之大。
见沈木溪出神,陈鹤轩也不恼怒,只是温声唤醒,“太傅大人?”
“陈大人说笑了,当年陈大人连中三元,才是真正的天赋绝伦呢。”沈木溪回神笑言。
陈鹤轩温和一笑,“太傅大人过奖了,只是下官有些好奇,以太傅如此才华,为何以前不参加科举,要是太傅参加,连中三元的就该是太傅了。”
陈鹤轩一脸笑意,表面上看不到丝毫攻击性,可是沈木溪却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这是在试探?
沈木溪遗憾叹气,“家道中落,无缘科举。”
“那太傅大人又是如何结识在冷宫中的陛下呢?”陈鹤轩脸上带着温和的面具,步步紧逼。
“因缘际会。”沈木溪丝毫不惧,与陈鹤轩对视,眼中笑意不变。
“原来如此。”
两人说着,春暮突然上前传话,说陛下要太傅现在去勤政殿一趟。
“既然陛下传召,那下官就不耽误太傅了。”说着,陈鹤轩抬手见礼。
沈木溪还礼,转身跟着春暮准备离去。
“陛下说太傅脸上有伤,下官刚好认识几个民间大夫,医术还不错,改日带他们去给太傅瞧瞧,不知太傅意下如何?”陈鹤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还是那样温和有礼,叫人挑不出错,似乎是真的在关心沈木溪。
“不必劳烦陈大人,陛下已经帮臣找人看过了,痼疾难医。”沈木溪回身说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陈鹤轩说完,也不再纠缠,转身离去。
沈木溪看着陈鹤轩的背影,眯起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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