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断霞遮，夕阳斜
沈木溪的情绪比郁时桉想象的要稳定许多，他只是脸上呆愣一瞬，转眼就又恢复了从容。
“照这女子供述所看，大火之后，暗/娼馆逃出来的人不止她一个？”沈木溪拿着供状仔细看过，找到关键所在。
“是，这些人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他们用的都是化名，现在找起来存在困难。”郁少锦说道。
郁时桉点着桌子，正声，“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人找到，只凭一人的证词，要扳倒皇子，说服力低了可不行。”
沈木溪也点头同意，毕竟郁昭苏身后还有郁司程，还有陈家，他们不会就这么看着郁时桉修剪他们的枝桠。
“还有一事。”沈木溪补充道，“除了人证，还需要有力的物证，林竹姑娘有搜集到什么物证吗？”
郁少锦眉头轻蹙，“这就是今日邀陛下前来另一件需商议的事。”
郁少锦将自己见林竹时她所说的话都转述给了郁时桉。原来林竹在葛茂才那儿打听到，郁昭苏身份敏感，暗巷的事不能直接出面，所以多是交给葛茂才处理。
葛茂才虽然面上迎和，可也不是个傻的，他把暗巷的收入，以及给郁昭苏的分成都记录在了一本账本上。
只是他十分小心，林竹哄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把账册放在什么地方。
“看来这个葛茂才也不算太蠢。”沈木溪轻笑。
郁时桉起身，站到窗前，推开窗户，窗外太阳已经西沉，天边橘色的裂缝即将消失，整座城都披上了暗夜前的朦胧，带起丝丝寒风。
“断霞遮，夕阳斜……夜色就要来了……”郁时桉轻语。
郁少锦看着站在窗前的年轻帝王，周身被斜阳镀上黄色光晕，此时的郁时桉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未满十六的少年，郁少锦似乎能看到郁时桉那熊熊燃烧的平定天下，安定四海的野心。
“皇族中人，世代受百姓供养，不思回报，反而利用百姓血肉筑成的高位强权不断吸食他们的骨肉，何其该死！”郁时桉黑色的眼眸沉沉，似有风暴在酝酿。
“这北楚，该血洗才能干净。”郁时桉的话叫在场众人心惊，同时也在各人心中点燃了一把燎原的烈火。
贺淮叶直直看向郁时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看着他，之前郁少锦选择帮郁时桉，贺淮叶只是抱着无论如何都会跟随郁少锦的念头。
这朝堂荒唐多年，看多了郁舜和他的几个儿子的暴戾，贺淮叶不觉得郁时桉会有多么不同。
他也不过是想求一个和郁少锦不必处处受辱，安身立命之所。
但此刻，他的想法改变了！
毕竟他习武多年，一开始也是想过建功立业的，试问这世间有志之士何曾没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想法。只是世事混沌，岁月蹉跎，才不慎失了本心。
现在看着郁时桉，似乎那沉沦多年的本我又回来了。
郁时桉不知道贺淮叶此时内心的激荡，他思考片刻，对着郁少锦说道，“五哥，现在这个状况，我想走一步险棋，可是这样做的话，你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郁少锦愣了一刻，随即笑道，“还能比在郁司程手下讨生活更危险吗？”
郁少锦整理衣袍，起身抱拳，对郁时桉正声道，“臣万死不辞，但凭陛下差遣。”
贺淮叶也上前与郁少锦并肩，难得开口道，“陛下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五殿下。”
郁时桉拉着郁少锦的手将人扶起，几人坐会桌前，沈木溪看了郁时桉一眼，不巧刚好对上郁时桉也看向他，有些不自然的匆匆转开目光。
郁时桉轻笑，随即收敛，对众人说道，“朕想将五哥查到的这些公布出去。”
“公布出去？陛下不怕打草惊蛇吗？”郁少锦皱眉。
“朕就是想惊一惊那躲在洞里的蛇。”
沈木溪将手中折扇轻轻展开，“陛下的意思是要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再伺机抓他们的漏洞？”
“还是老师懂我。”郁时桉笑道。
沈木溪没想到这么严肃的时刻，郁时桉会给他开这样的玩笑，这还有郁少锦、贺淮叶呢！羞恼之下，抬脚就要去踩郁时桉。
可惜郁时桉早就料到沈木溪会如此，桌下的脚从容躲开。趁此空隙还不忘对沈木溪眨了眨右眼。
“咳咳咳！”郁少锦无奈，这两人在桌子下的小动作那么明显，是觉得他瞎了吗！他只好假装咳嗽提醒这两人收敛些。
“额……那个，陛下，打草惊蛇之后呢？”郁少锦接着问。
郁时桉不再逗沈木溪，转而看向郁少锦，“把蛇惊出来，再抓他们的七寸。”
“这七寸恐怕不好抓。”沈木溪也不再理郁时桉的胡闹，认真分析道，“葛茂才是个蠢材，要抓他简单，可是郁昭苏一直躲在幕后，只要葛茂才相信郁昭苏会保他，或者说郁司程和陈家不倒，那么他大概率不会出卖郁昭苏。”
郁时桉也想到这点，但现在的证据还是只能从最好攻破的葛茂才突破。
沈木溪摇着折扇，思考片刻，突然勾唇一笑，“陛下，其实这也简单，只要让葛茂才以为自己被郁昭苏抛弃了，要让他做替罪羊，那联盟自然不攻自破。”
“对，太傅所说有理。”郁少锦脸上表情终于松懈一些。
郁时桉顺着沈木溪的话往下想，不由勾起唇角，舌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虎牙，笑道，“差点忘了五哥面上可是郁司程的人呢。”
郁少锦也想到了什么，随即一笑，“郁司程一定想不到，他以为的狗，有一日会狠狠撕碎他们自以为牢固的链接。”
几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郁时桉不便随时出宫，所以把宫外的许多事都交给沈木溪处理，让郁少锦有什么可以去找他。
郁少锦当然没有意见，只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对郁时桉信任沈木溪的程度感到吃惊。
沈木溪此人睿智、果断，且看他在新政上所作，也算得上心狠手辣，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别人该多想了，一定会有所防备。
却不想郁时桉竟是如此放权于他，这是何等的情才能如此？
郁少锦回头看向贺淮叶，想，换作他们，也能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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