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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天气渐暖,眼看着夏日降至,各宫都忙着打扫房舍,换上材质轻盈的窗幔纱帐。

        凝和殿内,风兰领一班宫人,开库房,取出响云罗,用作窗纱;待到端午之后,再用薄如蝉翼的轻容纱。

        库房设在西跨院的北房,面阔五间,满地的樟木箱子凡一百二十八只。贤妃的嫁妆,多半在此。

        每一只木箱,风兰都亲手打理过。她当初落魄至极,被扔到凝和殿门前,还是夏堇那个蒙古大夫捡回来的。

        宫妃仍是妾氏,本无嫁妆可言。仁宗一朝,后宫形成惯例,册为妃位者可比照民间嫁女准备嫁妆,入宫前一日抬入皇宫,宫妃则乘马车入宫。嫔及下位者无嫁妆,乘骡车入宫。

        容玥入宫时仅为三品淑媛,算不得高阶,景明帝却金口玉言,准奚氏女乘坐十六人抬轿舆自北门厚载门入宫。那梁皇后平日何等温婉之人,亦肃容进言道“并非臣妾悍妒,祖宗教导妾妃之德,陛下虽疼爱奚淑媛,也该秉承祖宗家法行事”。皇帝便道“非是朕偏宠,而是端睿皇贵妃留有遗命,朕虽贵为天子,却得皇贵妃抚养,故而不敢不从”。

        原来,林贵妃薨逝前数月,曾过目甥女的嫁妆单子,着意添加十余样,内里就有一顶十六人抬花轿,并亲手画下轿帏上的刺绣样式,作为及笄之礼赐予容玥。

        那花轿如今就停在库房一角,轿帏与帷子彩球早已摘去。花轿通身为银杏木,从曲阜采伐的百岁老树,呈宝塔样式,典型的江南技法。

        小宫女锦葵、锦带取来柔软的布巾,细细擦拭花轿。风兰指挥她人开箱笼,拿出响云罗,自己则登梯打开顶箱柜,取出一方巴掌大的乌木砚匣。

        待到宫人全部退出库房,风兰方合上大门,挂上三道铁锁。

        步进寝殿,贤妃正捧着本棋谱,独自对弈。近来,自家主子多下象棋,一人分饰二角,对阵楚河汉界。

        风兰捧上乌木砚匣,贤妃打开匣盖,内里是一方小小的红丝砚,出自青州黑山红丝洞。

        风兰旧日在尚方局当差,听管库房的老太监提起,天下之砚四十余品,以青州红丝石为一,端州斧柯山石为二,歙砚为三。大内所藏名砚共计十二方,红丝砚仅二方,俱是皇帝私藏。

        “这红丝砚为诸砚之首,奴婢却不知,究竟精妙在何处”,风兰好奇,“竟值得贵太妃亲自来求”。

        贤妃把玩片刻,确是温润滑莹、皆极其妍:“再贵重,也不过是读书人附庸风雅的玩物。就为了这些石头,青州开采殆尽,如今只得临朐的红丝石了。哎,裕王此去巴蜀,有如西天取经,困难重重,贵太妃疼爱儿子,是常理。物归原主,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那砚台是山水随形,右侧刻“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十字隶书,背面阴刻“砚秀”二字。

        多年前,容玥怀抱母亲的灵牌一路北上,身边只一个锦姨,母亲的贴身侍女——锦绣。沿路艰辛,自不必赘述。途径山东历城府时,突发时疫。锦姨是医女,有些深宅大院的女眷请她诊脉,总督大人的老娘便是锦姨救治好的,那老太太出身乡间,并不知红丝砚价值几何,见锦姨开方子少文房四宝,就一股脑送了。斗转星移,当年山东总督之子,如今担着四川巡抚一职,名义上虽然归川陕总督节制,可总督久居西安府,四川一地上上下下俱是巡抚大人的人马。

        一个天潢贵胄给二品巡抚送礼,听着匪夷所思,可实情是,裕王未及弱冠,到了巴蜀,事事须倚仗巡抚,这份礼,不得不送。皇帝猜忌宗室,文武皆知,若巡抚参上一本,裕王的前程可就堪忧了。

        “禀娘娘,阿堇姐姐传来消息,终南山请来的一诚道长,不日就要进京”,风兰顿了顿,“只是道爷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贤妃挑眉:“终南山的隐士最是特立独行。能请动神医圣手,已是大不易,阿堇是如何办到的?”

        风兰淡笑:“姐姐命人在西安府寻了个懂些医理的少年,扮作道童模样,日日游走当地,逢人便说自己师从一诚道长,悬壶济世。道童医术不俗,又有天宝行的良药,不足一月,就成了旁人口中的“小神医”。后来,那一诚道人果然自己送上门,要与道童比试一番。机缘巧合,还认下道童为徒儿”。

        “既如此,且让阿堇准备妥当。花这么多心思请来神医,总不能白跑一趟。魏家大郎为了前程舍弃了媳妇,本宫倒要看看,是他的前程要紧,还是他儿子的命重要”。

        “娘娘”,风兰禀道:“王家的消息,那王侍郎有意将宠妾之妹嫁与魏家大郎为续弦”。

        “可是那个生下庶长子的妾?”

        “正是。那宠妾韩氏并非家生子,父兄倚仗侍郎大人,如今也自称大户人家,称霸房山一地”。

        端妃长兄便是兵部右侍郎王庆之,娶妻大同总兵之女宇文氏。所谓文武不通婚,京城王家弃文从武,虽位居高位,却只能与武将攀亲。三年头上,宇文氏未生下一儿半女,王家老太太便将两个大丫头送给儿子做通房,一年后,韩氏生下庶长子。之后,几个妾氏纷纷生儿育女,那正妻年近三旬方产下嫡子,却是个病秧子。

        贤妃翻开棋谱,“王家这样热闹,那咱们就再添把柴薪,也省得他们无事,日日算计旁人”。

        “是。侍郎大人的两位庶弟镇守边关,想来也不愿京中的嫡兄,日子过得太过逍遥”。

        若论礼法,嫡庶本来争无可争。可嫡弱庶强,就是家事不宁的征兆。王庆之领兵部右侍郎一职,谁都知道是得祖父建威将军的庇护,可老爷子三年前作古,无法再为唯一的嫡孙筹谋,王家内宅妻妾斗、婆媳争一日日吞噬这座将军府。出乱子,迟早。

        “端妃的心大了”,贤妃摇摇头,“自建威将军故去,她就越发倚仗和嫔出谋划策”。只是,和嫔的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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