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近子时,仍不见徐靖嗣登门。后宫各处亥时便要落锁,怕是不会来了,容玥便遣退左右,一人站在琉璃窗前赏月。幼年在金陵乡下,她最喜仰望星空,想着自己或许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
五月十九,夜空挂着一轮下玄月。容玥轻抚琉璃,思及往事。那年也是端午日之后,锦姨罚她跪母亲的牌位,跪了三天三夜,只因她扮作男儿与徐靖嗣去茶馆听书。锦姨善相面之术,铁口直断三殿下必然承继大统,后宫却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万不能嫁入皇宫。
后宫皆道贤妃擅算计,容玥只觉自己笨得太过,一步步把自己逼入绝境,唯有入宫一条路可走。若锦姨还在,定会笑她愚钝,笨得无可救药。
“小瑢这样笨,全不似慕容家子孙”,容玥轻笑:“若锦姨还在,想来又会罚小瑢跪祠堂的,世上不会再有人为小瑢筹谋,他,也不会。可入宫这条路是小瑢自己所选,怨不得旁人”。
容玥并不知,她等的人就在身后。
若他的瑢儿知晓与保国公府婚事泡汤,是他在幕后策划,瑢儿会如何想,他不敢想。
容玥为姨母林贵妃守孝三年,是他暗示靖安侯夫人万氏,保国公老封君有万贯家财留给孙儿及孙媳妇。那万氏急红了眼,竟让亲生女容琴与国公府世子“私相授受”。此事是万氏与国公夫人钟氏合谋,为的是平分慕容老封君的嫁妆。而他,既抱得美人归,又可牵制天宝行,一举两得。
“兜兜转转,小瑢还是选了他”,容玥用指尖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嗣”字,琉璃窗上自是留不下痕迹的,那“嗣”字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一次,再无退路了”。
若放不下,便是心中有他。
“瑢儿”,徐靖嗣轻唤。
容玥一惊,身形僵在原处,不敢回头。不知为何,心跳个不停。
徐靖嗣吞下苦涩:“三哥从前做下许多错事,不敢奢望瑢儿原谅……”
“你讲,我听”,容玥垂泪,发间莲花玉簪瞧得分明。活了大半生,人间没什么苦事是她不曾经历过的。只袖内拳头攥得紧紧的,牵动肩上伤口,生疼。
“我差人告诉万氏,慕容老封君有百万两银子留给掌家孙媳”。
肩头伤口迸裂,温热的血水渗进中衣,“还有何事?”
“钦天监问不出吉凶……”
容玥一拳砸在琉璃窗上,那拳头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徐靖嗣,你欺人太甚!”容玥拔下兰猗上的三才剑,回身就向徐靖嗣刺来。
徐靖嗣却不躲闪,胸口生生受下那一剑。
“你以为,一剑就算了!”容玥撤去力道,剑尖见了半寸血迹,她到底不忍下狠手。
“我说过的,不奢求瑢儿原谅”,只是那一剑刺中穴位,疼痛难忍,“可是重活一次,三哥还要这般行事。三哥这辈子,于两桩事上不择手段,皇位与你。三哥,从不后悔”。
万籁俱寂时分,三才剑落在青石砖上,声响清脆。
殿外陈福忙低声询问:“万岁爷……”
宫门开启,徐靖嗣快步而出。陈福不敢多问,前方提灯引路。
回到乾成殿,灯火通明时方看见皇帝胸口好大一片血迹。陈福惊得险些失声:“这是……奴才这便请御医来”。
徐靖嗣一个手势:“不必”。
“奴才求万岁爷务必保重龙体”,陈福跪下:“来日方长,这,这万不能再见血光了”。
“你的人,可有与凝和殿交好的?”皇帝取一方丝帕,抹去嘴角血迹。
“有,有个叫伍燕子的,从前在隆禧殿行走,与凝和殿交情颇深”。
“每日掌灯,让他去凝和殿问安,不,清晨与掌灯各去一次”。
“诺”,陈福斗胆道:“奴才觉得,贤娘娘性子刚烈些,心思却通透,过几日,也就明白了”。
徐靖嗣一声微咳:“也是朕冷落她多年,让她寒了心”。
“那还不是为了……”因为昭妃死得蹊跷,皇后执意要拿贤妃问罪,北戎与辽东战事再起,徐靖嗣无暇顾及后宫,便许容玥迁入形如冷宫的凝和殿。他做戏太真,骗过皇后,也骗过了容玥。他们两个,谁欠谁更多些,却是分辩不清了。
他有身为君王的骄傲,不肯低头;她恨他无情,也彻底冷了自己的心。
五年,一千八百日。
“朕,荒废了五载光阴”,徐靖嗣闭目养神,“日后,那些寻晦气的,朕不会再宽容”。
宫中情势瞬息万变。
转过天来,景明帝于勤政殿召见即将承继荣亲王之位的徐允煊,宣平、庄靖两位郡王爷作陪。徐允煊年方七岁,将将开蒙。这孩子虽不得父母疼爱,却聪慧异常,进退有度讲话得体,到让皇帝想起自己年幼时,生母虽早丧,他却得了林贵妃的眼缘,从此成为贵妃之子。可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胸口隐隐作痛,徐靖嗣思及凝和殿,但不知容玥可会信他这一次。
徐靖嗣始料未及,辰时,梁皇后突然登门凝和殿。
肩头伤口有化脓之兆,容玥夜里高热不退。昨夜风兰与棣棠二人进到书斋,但见主子昏倒在地,身旁三才剑血迹斑斑。棣棠小心擦拭伤口,再敷上刀伤药,容玥都不曾醒来。
近辰时,小宫女锦葵来报,伍燕子来了。只是他前脚进了宫门,锦带又慌慌张张来报,远远瞧见皇后仪仗向凝和殿而来。
伍燕子忙出角门回去报信儿,寝殿内的风兰、棣棠急得没了主张。若被皇后看到主子肩头伤口,就瞒不住了。
两个大宫女齐齐跪在榻前,“娘娘,您快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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