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乐器，书法，绘画，围棋，各种私教课程。”陆知南看了他一眼，说道：“反正除了你所谓的刺激，什么都玩。”
“啊？”顾向北瞪大了眼睛，怜悯的看着他：“你除了上学还得学那么多东西？”
“嗯。”陆知南点头，知道顾向北对他的事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没想瞒他，说道：“我爸……就陆明渊，他是拿我当接班人培养的，对我期望很高，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为我自己学的，我是为整个陆氏学的。我不努力，陆氏就会在陆明渊退休以后落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玩什么刺激。”
只是……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这一切，在那张亲子鉴定书面前，通通化成了泡影。
心里突然有些烦燥，陆知南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顾向北看着他，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刮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了想，他说道：“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阳城虽然落后，生活条件也不如a城，但至少有阿婆。她是真的疼你，知道你被……你回来的时候，她哭了好几场，哭完了还帮你收拾东西，生怕你回来住不习惯受委屈。”
“她年纪那么大了，枫姨工作又忙，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回，根本顾不上她，她一个人其实挺孤单的，你没看你回来这两天她多高兴？”
“还有我……”他说着拍了拍自己：“你要不回来，咱俩这辈子恐怕都见不上面，既便见上了，依你这大少爷脾气，估计也不会理我。”
陆知南看了顾向北一眼，挺惊讶他还有这个自知之明。
“总之。”顾向北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这番劝导做了总结：“有钱有有钱的烦恼，没钱也有没钱的快乐。人生嘛，哪有十全十美？再说了，咱们才多大？以后日子长着呢，你这么牛逼，不一定非要靠什么陆明渊，没准将来凭你自己也能创造出个陆氏来也不一定，你说对不对？”
陆知南没回答他，低头默默走着，忽然笑了起来。
顾向北被他笑得一脸懵：“你笑什么？我这些话很傻逼吗？”
陆知南没理他，还在笑。
“诶你什么意思？”推着车没办法追上去看陆知南的表情，顾向北只能在后面喊：“我这儿叭叭说了半天，你就算觉得傻逼也不用笑成这样的吧？人性呢？”
陆知南笑得肩膀一直抖。
“给点面子好不好？别笑了行不行？”
陆知南笑够了，停下来，仰头望天。
难得的大晴天，阳光不够暖，但天很蓝，澄净高远。
“谢谢。”他轻声说道。
“什么？”顾向北终于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问。
“没什么。”陆知南看向他，突然皱了下眉头：“少年，你有点儿虚呀。”
顾向北：“……”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我哪就虚了？推这玩意儿很累的好不好，不然你来试试？”
“我才不。”陆知南傲娇的一扬脸：“太傻了。”
“那你还让我推。”顾向北一脸委屈。
“不推你能长记性？”陆知南斜他一眼，突然在原地蹦了两下：“还要多久才到？饿死了。”
“快了。”顾向北连忙说：“就前面那个小区，拐个弯就到。”
两人都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会儿，前面路口拐过来一男一女。
女人个子很高，打扮的也挺时髦，烫着大波浪，踩着长筒靴，乍一看，跟电影明星似的。男的则有些瘦弱，穿着件皮衣，怂兮兮的缩着肩膀跟在女人身后。
女人边走边骂，气势凌人：“我告诉你李成波，今天如果真出点什么事，咱俩这日子就不用过了，你就擎等着离婚吧。”
男：“怪我怪我，我真没想那么多。”
女人更气了：“你还要怎么想？他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他要你就借！你这么大个人了，肩膀上扛的是猪脑子？”
看到两人的瞬间，顾向北脸色变了。
“糟了。”他突然神色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把摩托车往路边一撑，拉起陆知南就想跑。
陆知南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了下：“干嘛？”
顾向北快急死了：“来不及解释了，快跑！”
“为什么？”陆知南拧着眉，别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就是知道，他也不会跑。因为在他看来，逃跑实在是一种很怂的行为，姿势还难看。
顾向北苦着一张脸：“那个女人是我小姑！”
陆知南还是不明白：“所以？”
“我……哎呀！”顾向北豁出去了：“要被她逮住，她能打死我。”
陆知南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而就他们耽误的这会儿功夫，对面女人也看清了他俩，跑了起来。
高跟长靴在覆着碎雪残冰的路面上健步如飞，边跑边撸袖子：“顾向北！你给我站住！臭小子，看我今儿不扒了你的皮。”
眼看拉不动陆知南，顾向北只能放弃，喊了声街口陈记早餐铺见，转头便钻进了一旁的小胡同，三窜两晃没了人影。
陆知南的神色有点儿迷。
他一时分不清那天电话里听到的是谁了。
不对，那天他分明听到顾向北喊妈，还说过“我可是你亲儿子”这样的话。那这个小姑又是怎么回事？
还是……
不光他妈会揍他，小姑也会！
那顾向北可太惨了。
妈打姑捶，简直人间惨剧。
陆知南摇头啧啧，真有些同情他了。
他决定也走，刚迈开步子，被女人喊住了。
“等等，你别走。”
陆知南转过头，女人已跑到他身边，扶着一棵树停了下来，捂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男的则趁这个功夫去看他的摩托车，可能见没什么问题，跟女人说了一声，骑着先走了。
陆知南一直耐心等着，等女人把气喘匀。
同时心里开始预判，女人叫住他的用意。
诛连？
还是想让他说顾向北的去向？
两分钟后，女人终于狠狠地舒了口气，然后一伸手腕，拉出条猴皮筋来，把披散的头发扎成了马尾。
随后，轻咳了一声，站直身子，冲他伸出了手：“陆知南是吧，我叫顾梁，你未来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陆知南愣住了。
世界这么小吗？
“顾老师好。”他握了下顾梁的手。
“嗯，不错！”顾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比学籍证上的照片帅多了，很有学霸范，什么时候到的？”
这跟顾向北异曲同工的说话方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昨天。”陆知南回。
顾梁点头：“快开学了，原本我还打算抽时间去你家里看看，这不？正巧碰到了。”
她指了指周围的环境，“怎么样？这边比你之前住的城市要冷一些，能适应吗？”
“还行。”陆知南点头。
“你的成绩我听说了。”顾梁说道：“很好！说实话，你能到我们学校来，我们所有人，包括校长，都很高兴。”
陆知南愣了一瞬，还是点头：“谢谢。”
眼看谈话要进行不下去，顾梁也不再勉强，笑了笑：“还没吃早饭吧？我就不拉着你了，去吧，如果再见着顾向北，劳烦你帮我给他带句话：他要再敢跟他姑父偷偷借摩托车骑，我就用透明胶带把他捆在他爸的墓碑上，让他爸亲自教教他。”
说到最后，顾梁的表情已近乎狰狞。猛地一捏拳头，手指啪的一声，不过随既展颜一笑，又变成了和蔼可亲的人民教师，冲陆知南挥了挥手：“好了，没事了，开学见。”
随后伸手一扯猴皮筋，头发又散了下来，她就这样甩着长发，踩着高跟长靴走了。
陆知南看着她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
墓碑！
顾向北的爸爸……死了？
他又想起那天电话里的内容。
顾向北妈妈最后一句说：“你非要跟你那个死鬼爹一样……”
陆知南叹了口气。
他似乎能理解顾向北的妈妈和小姑为何对他如此严厉了。
陈记早餐铺并不难找，挺大一门脸，就在外婆小区外不远的街口。
陆知南找过去的时候，顾向北正蹲在店门外的花坛边抽烟，边抽边看着手机，却没见他手指动，只直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在发什么功。
陆知南咳了一声。
顾向北抬起头，一下高兴起来，两三步跑过来，见陆知南盯着他手里的烟，忙摁灭了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
“怎么这么半天？我小姑没难为你吧？”
“没。”陆知南早饿了，指了指店里，边往里走边说道：“就问我什么时候到的，对新环境能不能适应之类的。”
“没说别的？”顾向北跟在他身后。
“哦，说了。”陆知南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顾向北：“她让我转告你，说你要再敢跟你姑父借摩托车骑，她就用透明胶带把你捆在你爸的墓碑上。”
顾向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两人进到店里，这个时间段，早餐店的人是最多的，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空座。不过老板跟顾向北应该挺熟，都不用他们找，马上有人招呼：“小北来啦，来来，这儿有空位。”
刚坐下，服务员就把两份水晶虾饺和丸子汤端了上来。
被溢满香味的热气一熏，顾向北的脸色才慢慢好转，冲陆知南笑了笑：“这家的水晶虾饺和丸子汤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料足，也不腻，尝尝吧。”
陆知南很给面子的尝了一个虾饺，点头：“还行。”
“只是还行？”顾向北似乎不大满意，又指着汤：“那你试试汤。”
陆知南又很听话的喝了一口，微微皱起了眉：“有香菜？还有葱！丸子是速冻的。”
他把碗推到一边，一口也不愿意喝了。
“有吗？我特意说过不让放香菜的。”顾向北自己尝了一口：“还行啊，没尝出来。”
他冲老板招了下手，老板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这汤里你放香菜了？”顾向北问。
“没有啊。”老板想了想，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他那个碗之前放过香菜，盛汤的时候可能忘洗了，我这就给换一碗。”
“不用了。”陆知南兴致缺缺：“您忙您的去吧，我吃虾饺就行。”
“你这什么舌头？”老板走后，顾向北说道：“人碗里放过香菜你都能吃出来。”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香菜。”陆知南说：“闻着就想吐，所以对这个味儿特别敏感。”
顾向北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你还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我记下来。”
陆知南被他这认真劲逗笑了：“至于么？”
顾向北啧了一声，催他：“你快说。”
“也……没别的了吧。”陆知南想了想，说道：“哦对了，我对芒果过敏，小时候误食过一次，差点出事，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碰过。”
顾向北郑重的输进手机：“绝、不、能、吃、芒、果。”
输完他问：“还有别的吗？”
陆知南摇头：“没了，那你呢？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我？”顾向北笑了：“我没你那么难伺候，什么都吃，我爸都说了，就没见过比我更好养活的孩子。”
这是陆知南第一次从顾向北嘴里听他提起他爸。
为什么？
因为刚才的事？
陆知南没说话。
他对别人的隐私和伤疤没兴趣，也不需要顾向北在心有不安时自揭伤疤来表衷心。
“学校离这边远吗？”陆知南故意岔开话题。
“不远，十公里左右吧。”顾向北一口一个虾饺，吃得很欢：“就是有点儿堵，绕环城路那边倒不堵，就太远了。骑车的话，算上等红绿灯的时间，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但如果打车就说不准了，要堵路上，有时一个小时都到不了。”
陆知南点了点头，问：“有公交车吗？”
考虑到以后天天要上学，打车肯定不现实，时间还是其次，主要也没那么多钱供他浪费。卡里是有钱，但只是死水一潭，无源可开的情况下他只能节流，尤其在见到外婆之后，更坚定了陆知南不能轻易动那笔钱的决心。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得未雨绸缪。
想到以前专车接送的日子，陆知南叹了口气。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你想坐公交车？”顾向北问。
“不然呢？总不能走路上学。”
“公交车……”顾向北却不怎么看好，边笑边摇头：“我估计你坐不了。”
陆知南：“为什么？”
顾向北笑的更开心了：“你长这么大没坐过公交车吧？”
“所以呢？”陆知南拧眉看着他。
顾向北想象了一下陆知南坐公交车的画面，居然有些期待，忍着笑：“要不试试？”
陆知南被他笑得有点儿窝火，站起身：“试试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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