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青的困惑
器灵终于醒了。
在数万年的时光长河中，水月镜探照了无数人的邪念，也无数次为人驱逐魔气。她逐渐产生厌倦，她厌恶心中有邪念之人，她开始寻找，是否存在内心纯洁毫无瑕疵之人。
林雪，也就是林小姐，是她找到的第四十七个人。
许多人在年纪还小的时候的确内心纯洁毫无瑕疵，可随着年龄增长，知道得越多，想要的越多，他们的内心开始滋生邪念，此时器灵便会厌弃而去。
可林雪不太一样。
林雪早就通过水月镜看到，她的亲生母亲是被继室买通下人下毒害死，她的父亲怀疑母亲心中另有情郎怨恨母亲多年，她的贴身丫鬟与被继室所生那儿子里应外合谋害她。
而府中其他下人也并不无辜，他们为讨好继室，将她母亲的遗物通通撕碎损毁。
林雪不明白，不明白他们的恶毒。
林雪认为这些人全都该死，所以她杀了他们。
可是因为杀人，她自己便也该死，所以她自杀了。
器灵被她的脑回路震惊了。
器灵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内心纯洁无瑕的人，不能一直保持完美，最后总是会被污染。
于是她决定做一次人，她占据了林雪的身体。
而之所以会被柳长青找到，纯属偶然。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完全与林雪的身体融合，凡人的身躯无法承受她数万年的修为，因此她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在那期间里她没有精力来隐匿行踪，所以被柳长青轻松找到了。
现在器灵已经恢复精力，她非常有闲心，决定先去报复一下吵她睡觉的几个人。
于是器灵从洞玄宗主的储物戒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了，她不能离开自己的本体太远，因此本体水月镜也被她揣在身上一起溜了。
器灵在偌大的玄徽宗里闲逛。
器灵喜欢光线充足的地方（因为镜子的原理是光线反射），因此她往广场上弟子们练剑之处走去。
柳长青正好路过广场，那群粘人的师弟师妹立刻把他围了起来。
“长青师兄，你能不能指点我练剑啊？”
“长青师兄，你能不能教教我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
原本正在为他们授课的师长竟被抛之脑后，那位师长气得挥袖而去。
器灵见到这一幕，被逗笑了。
一群年纪不大的仙门弟子，就像春日里刚刚萌生的新芽，个个都单纯可爱，天真无邪。
器灵的目光在柳长青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个人年纪轻轻，修为竟已经达到元婴的境界，而且内心十分纯净，表里如一地光风霁月。
不知道这个人多久以后会被污染呢？器灵好奇地想。
柳长青没有发现器灵，但是也从广场路过的洞若宗主看到了器灵。
“见、见了鬼了……”他喃喃道。“器灵怎么会在这儿。”
器灵不悦，“来的正好，你叫什么名字？”
“洞若。”
“洞若是吧，那天你们吵醒我睡觉，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暴脾气的器灵……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了。
这下其他弟子们想不注意到都难了，他们惊奇地看着天上两个缠斗的身影，一个是洞若宗主，另一个是？
柳长青也呆住了，那不是器灵吗？水月镜不是在他的师尊掌门宗主那儿吗？
与此同时他紧盯着器灵的脸，还有一件事让他一直无法释怀。
洞若的武器是他的酒葫芦，而器灵的武器十分玄妙，是丝丝缕缕发着金光的细线。
新来的弟子们不清楚，柳长青却知道，洞若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臻化境，但他面对器灵的攻击居然没有招架之力。器灵出招并不凶狠，好像逗弄宠物似的一直骚扰洞若，洞若奋力抵抗但收效甚微。
修仙的等级共分为七重：炼气，筑基，金丹，元婴，臻化境，化神境，羽化登仙。
臻化境修为的修仙者，不仅在玄徽宗算是强者，在整个修仙界也是受人尊敬的高手！
而洞若此时，居然被器灵玩弄于股掌之间，柳长青看不出器灵的修为有多高深，他只在心中涌起热血，要更加刻苦修行，变得更强！
而那群师弟师妹们则十分欢快，他们看着这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就像在观看歌舞表演一样放松。
……
器灵的武器是光线，她终于觉得玩够了，用光线织成个笼子，将洞若关在了笼子里，就像对待仓鼠那样，转动笼子让笼子里的洞若不停地奔跑起来。
洞若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在弟子们面前把脸都丢尽了，他连连告饶：“哎哟我的姑奶奶，器灵姑奶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器灵闻言一笑，将笼子放在广场上，转头指着柳长青说，“该你了！”
柳长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袭击。
眼见柳长青也要跟洞若遭受同样的折磨，那群小弟子们——应该说是柳长青的粉丝们顿时欢快不起来了，他们赶紧去搬救兵。
掌门宗主被请来了。
掌门宗主有点意外，但又没有完全意外，一个储物戒又不是什么天牢地府，困不住神器很正常。
“器灵尊者，手下留情！”
他对器灵的尊称让众人有些震惊，转念一想又释然——那可是神器诶！
器灵虽然极度任性自我，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洞玄宗主对她示弱，她也不好继续捉弄借柳长青。
“你是谁？”器灵倨傲发问。
“哈哈”洞玄笑得慈眉善目，“小老儿不才，正是这玄徽宗掌门宗主洞玄。器灵尊者可对玄徽宗有何不满？”
“那倒没有。”器灵说，“他们两个吵了我睡觉，我只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洞玄又是一笑，“器灵尊者乃性情中人。”
“那，不知器灵尊者可愿留在玄徽宗？”
器灵没有回答，像是在考虑。
看来长青说的没错，恐怕这器灵并不愿意留在玄徽宗。洞玄也并不觉得失望，他坦诚地将举办神器择主大会的事告诉器灵。
“择主大会……”器灵觉得无可无不可。
柳长青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作为掌门宗主的继承人，并不和其他弟子一起居住，有属于自己的独立院落。
他的小院子里有一张石桌，围了三个小石凳，边上种了几棵桂花，再然后就是一片用来练剑的空地。
他额头、手臂、小腿上都有擦伤，衣服也裂开了几个口子，头发还凌乱散开了。然而这些小小的狼狈之处，没有破坏他的俊俏，反而增添了不可言喻的妙韵——战损美人谁不爱。
他坐在石凳上，有些出神地回想着刚才与器灵的交锋。
与其说是交锋，不如说是器灵单方面对他的戏弄，但是柳长青心中并无怨恨。
他被教导得很好，是谦谦君子。
在年轻一辈弟子中，他一向是最出色又最备受瞩目的那一个，不论是修行还是还是品性，他一直都生活在赞誉和艳羡之中，但他从未产生过高人一等的倨傲心理。他毕竟是器灵认定的，内心纯洁毫无邪念之人。
而他此时在想什么呢？
林小姐。
林小姐的遭遇让人无法不同情，因此他无法理解器灵的袖手旁观。
器灵如此强大，为什么不阻止林小姐杀人，也不阻止她自杀。
这究竟是为什么？因为她不完美了，什么是完美？
因为不完美就可以见死不救？这未免……太过残忍。
他豁然起身，决心要去找器灵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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