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满堂的人七倒八仰，郑菾最后踢了一脚郑父确定所有人都陷入沉睡。
郑纯桢躺在沙发上，他的睡颜沉静，看上去不过是短暂的休息。
戚柚惆怅地叹了口气。
郑爷爷从楼上抱着小蒸汽下楼，它闭着眼，周身白色的毛毛萦绕着浅蓝色的微光。
郑菾力量威猛，一手一个先提溜到楼上，剩下的大通铺排排躺在空地。
小蒸汽缓缓掀开眼皮，精力还算充足地叫了一声，这代表相关的郑家人已经进入纯桢的梦境。
戚柚与郑爷爷告别，从他手中接过小蒸汽。郑菾已经将纯桢送到车上，他们接下来要去的，是那片废别墅。
车子堪堪停下，戚柚第一次觉得自己低估了纯桢的实力。
在夜幕层叠的世界里，她站在广场前的喷泉下，目睹了此生最难忘的场景。
无尽的黑色像是随时随处都能伸出一只手，把你拽到一个无底洞。
车子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接着一辆，连绵不断地从一条隐匿的山路开进大门。
车灯从戚柚的眼前晃过，她甚至不用让步，车流各有方向与目的地。先是朝她迎面而来，离她七尺距离转向离开。
停下一辆，必定满满一车人神情欣喜，衣着华丽，笑着往某一栋别墅而入。
像是参加一场有人举办的聚会，除了他们相互之间并不交谈，确实挺像的。
郑菾数完人数，按下了小区的大门，戚柚一直以为它年久失修已经动不了，结果它带着生锈刺耳的“嘎吱”声，慢吞吞地封锁这一片。
地下室的屋子里，戚柚没有在地道里乱跑，尽管纯桢送了她一副地图，但在南北不分的地下世界，聊等于无。
等到这些人全部进入梦境，小蒸汽几乎要耗尽了全部能量，它蓝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浅淡，尾巴已经变成了灰黑色。
郑纯桢像是睡美人一样，一动不动，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喵幺~”
小蒸汽摇晃着从纯桢旁边的枕头上站起。
戚柚起身摸了摸它，声音轻柔地问：“你要吃些东西吗？”
小蒸汽摇了摇头，跳进戚柚的怀里，闭上眼睛。
这个梦到底能做多久，谁也不知道。
戚柚能做的是照顾好小蒸汽，不让它能量耗尽。
但它大部分时间都像是充电器一样，睡觉，存能量，送能量，维持一个动态平衡。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戚柚恍惚觉得要过去个一年半载，其实不过天亮而已。
小蒸汽已经变成了漆黑得能拧出墨汁儿的猫崽子。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真的是好争气的一小蒸汽。
醒了以后一定要让纯真年代的股份全划到它名下，想喝多少牛奶羊奶就喝多少！
“嫂子，你让我买的东西到了。”郑菾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推开房门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眼下是可见的青影。
戚柚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忙了。”
“不用帮忙？”郑菾挑眉，语气里满是怀疑。
“不用！”
种棵树而已能有多累。
戚柚爽朗的的声音渐远，郑菾看了一眼床上的哥哥，忽然有些羡慕，“差不多得了，早点儿醒。”
过去一天一夜，郑纯桢没有要醒的迹象。
假期余额不足，戚柚不得不去上班。
临走前，郑菾笑着对她挥挥手，表示对她彻夜不眠的劳动成果表示由衷的钦佩，“行，搞艺术的审美果然不一样。”
戚柚得意地双手插进裤兜里，“哼，那是当然。”
粉丝放出的路透图里，戚柚不是抬头演戏就是低头看剧本，疯狂吸引了一波事业粉。
事实上，在片场里，戚柚三分之二的时间在拍戏，四分之一的时间在想蒸汽机，剩下十二分之一的时间在想小郑同学。
得知小郑老板出差，抽不出空来公开营销，而且赶不上《全心代餐》节目录制，周姐暗叹可惜。
元宵当天，嘉宾集聚小屋。
戚柚还以为能见到曾晚和金棉互相敌对的场景呢，谁知道这两你好我好姐妹好，在直播间里互动频繁。
到这个时候了，与其他男嘉宾说话统共加起来都超不过一百句话的戚柚，无聊又无聊。
直播间倒是不嫌弃她把恋综演成大明星独居记录，毕竟她们自己聊得也很开心。
【又到了一集一度望夫时刻】
【让我猜猜他们线下有没有联系】
【上课不认真，他们本来就是好朋友】
【妈呀，不会吵架了吧】
【呸呸呸，路透图纯真小哥还和戚柚在片场吻别呢！】
【我错过了什么？吻别？！】
【不要乱说，只是趴在车窗浅聊一会儿，坏笑坏笑】
在戚柚连续三次拐角径直撞上郑纯桢的房门，小导演忍不住在摄像机后面举着一块小黑板，“戚老师是觉得小郑老板不在所以无聊吗？”
“没有啊，我不无聊的，是弹幕说无聊吗？那要不我给大家表演一个……”
戚柚随手从墙上的书架子里抽出一本书，“读书。”
【……】
所以说情绪传染强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戚柚的相思透过屏幕传到了直播间每个观众的心里，只剩一个想法——
黄皮柚子皮硬
【哈哈哈，我们柚柚子不要面子的嘛！】
【节目组带头嗑cp果然不一样，话题带到爆】
【我还以为元宵晚会的小品呢】
【来啊来啊，她的直播间蠢呼呼的更好笑】
【现在为了证明她不无聊已经开始报菜名了】
【卧槽，别报菜名了，快刷新头条！！！】
举国震惊，在元宵之夜，阖家团圆之际，一窝蜂的大老板、有名人士纷纷被逮。
李某某偷税漏税高达数十亿
赵某某贩毒
王某某拐卖妇女多达数百起
名师李某□□数十位学生
……
【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当戚柚得知今晚直播要提前结束时，她看到新闻第一个反应是。
“握草了都！”
周姐来接她回去拍夜戏，嗔怪道，“啧，你注意文明用语，还好是上了车。”
戚柚呆怔着不说话，心里头突突直跳。
这些被逮捕的人她都见过。
在废别墅。
在地道。
跳入戚柚脑海里的第一个答案：小郑同学醒了。
但郑菾约定好会通知她，他不会食言。
因此不是梦的主人醒了，而是那些人在梦里死了。
“喂，你看新闻了吗？你的举报信寄出去了？”
片场里几乎没人有这个心思拍戏，大家都在传新的一年要正风肃气，但戚柚知道他们的计划是等到人醒后匿名举报。
但这动作效率未免太快。
郑菾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哼，看来在里面过得不是很舒坦，反省觉悟这么高，醒了哆嗦着直奔警局，一个举报一个，好在我证据投的比他们要早一步。”
“那他们的踪迹……”戚柚还有些担心。
“处理干净了，放心吧。”
戚柚这一晚没有回别墅，郑菾说这么一拨人醒了以后，小蒸汽卸下不小负担，已经能吃不少东西了，她放下心来，在车上将就睡了一会儿。
梦里晕晕乎乎，也不知道是车在转还是她人在转。
眼前是一片死寂的海，黑色的海。
有的人梦是彩色的，有的人梦是黑白的。
戚柚一直都是做彩色的梦，但这个梦不是。
海传来一声声低沉沙哑的疑问，“人怎么能只有一条命呢？这也太不经玩了。”
“让我想想还有谁呢？”
“啧，不要躲了，快出来吧，我们来一起弹琴啊，哈哈哈……”
！！！
“柚柚，柚柚快醒醒！”
噩梦初醒，心有余悸，戚柚满头大汗。
周姐被她吓到了，连连抽了好几张纸替她擦汗，拍了拍她的背，“做噩梦了吗？还好吗？没事没事，醒过来了。”
手机在疯狂震动，来电人是郑菾，他的语气低沉，带来了戚柚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他没醒过来。”
郑家人醒在郑爷爷的别墅里，面面相觑。
他们难以忘怀那种恐惧，死亡的痛苦，但他们唯独记不起来那个屠夫的脸。
他们还记得，彼此做的那些肮脏事。
“郑二，你居然把二嫂送进精神病院！”
“郑三，你居然在外边养小情人儿！”
……
郑家养情人这事成习惯了，郑母也养呀，郑父还惦记自家这些小孩子们呢。
全都是烂心肝的东西。
郑爷爷掩面而泣。
戚柚一直担心的，是蒸汽机能量补充不及，过了时间再也连接不上那个梦境。
她一直都很相信，郑纯桢心性坚定，他会知道回来的。
蒸汽机很争气，它撑过来。
但纯桢沉浸在复仇的痛快，舍不得结束。
他迷失了。
郑纯桢被接到了别枝苑，地下室见不到阳光，戚柚觉得他该晒晒太阳，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郑家的烂摊子全都交给了郑菾，他喜欢郑家人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但他提不起心情。
戚柚每天按部就班。
闲下来就让小蒸汽接电话，在郑纯桢耳边叽里呱啦一顿数落。
除此以外，她无能为力。
直到节目组安排的男生约会趴，戚柚路过一家琴行，店主人在门口摆了一束白色的菊花，纪念逝去的老师。
老师。
还有谁？
还有那个杀千刀的钢琴老师。
完了，芭比q了。
我要去哪里找一个钢琴老师？
挖他的坟，撅他的墓，把他的骨灰送到你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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