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眼睛
已经深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碧珠，并未能敏锐地察觉到守卫换班之时，已经换上了之前那批修为一般的人。
丁香站在廊下，沉肩垂眸，一向的安静与恭顺。
渐凉的微风落入琉璃阁中，吹动着仿佛凝滞的空气。
丁香抬头，发现天空已经逐渐染上暮色，她心念着琉璃阁中游廊点上灯光更加美轮美奂，便对着门内轻声禀告。
屋内不知大小姐是否清醒，迟迟没有回复她，丁香便又重复了一遍，只听里面有了动静，似乎是碧珠掀起纱帘的窸窣声，
她的声音轻柔温和一如往常，令人只听声音便联想到她这个人便是一个柔和的好性子，
“不必掌灯，今夜我想早点歇了，你也下去吧。”
“是，大小姐，那奴退下了。”
丁香在门外抬起头，脚步不含留恋的经过琉璃游廊，放重了脚步好让碧珠可以听到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了琉璃阁。
碧珠果真凝神探听，听到丁香已经离开了琉璃阁，轻吸一口气，手掌中捧着一方黑色的储物袋，她一面摩挲着储物袋上粗糙的编织布纹，一边在心里默数着时辰，等待着夜幕降临这碧府。
丁香离开琉璃阁后，脚步不停，直到经过花园之后，迎面碰上了一个白衣婢女。
听雪向她颔首，“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公子说有劳你了。”
丁香对着吟霜阁方向行礼，“奴是碧府的人，听从大公子吩咐是奴的本分。”
“嗯，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喏。”
听雪已经见完了丁香，转身回吟霜阁复命去了。
而此时吟霜阁中，汇聚了碧府的顶尖高手。
家主碧岚，其夫君陈修文，大公子碧玥，还有管家碧申。
碧岚击掌，一只卷轴自她袖口飞出，几乎未能感知到任何灵力波动，眨眼间，碧岚便已经布下了一层禁制结界。
敖乌伸手触碰，禁制未能伤他一二，他扬眉：“就这？还困不住我。”
碧岚和敖乌保持了一定距离，她摇头：“此结界并未想要困住敖君，只做隔绝气息之用。”
敖乌勾起唇，金瞳扫过对面四人，三个音修，一个碧申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修。
碧岚继续道：“敖君见谅，我等无意冒犯，只是想问问敖君是何方神兽。”
“我？”
敖乌原本一团瘫软的斜靠在椅背上面，听对面那个和碧心长得有点像的女人频频开口，此时他身体前倾，眸中金瞳逐渐化作兽瞳，骇然气息牢牢锁住对面四人。
碧玥修为不及父母和管家，被神兽威压影响，竟然感觉到胸腔自喉部漫延出血腥气味，而后忽然响起的一阵龙吟裂帛般当颅一撞，而后余下翁鸣阵阵。
碧岚设下的禁制结界，牢牢将神兽之力包裹在内，不叫外面察觉。
她最先恢复如常，稳住身形，再一次恭敬行礼：“原来是龙君前辈。”
夜色笼罩碧府，今夜乌云蔽月，星辰黯淡。
琉璃阁外的守卫站得七倒八歪，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碧珠在锦帐内缩成一团，意识逐渐清醒和亢奋起来。
等待着听到院外守卫噗通倒地的声音，她脸上浮起一抹淡笑，轻轻掀开了纱帘。
她在整个琉璃阁范围内洒下的灵丹粉末，足以让修为在星灵境以下的人彻底昏睡。
而只有早早服下解药的她能够在琉璃阁中自由行走。
长年练剑留下的肢体记忆令此时手持匕首的她看上去姿势颇为怪异。
夜色浓黑，看不清她手上匕首的模样，而忽而一阵风起，吹散乌云，令月光照射在匕首之上，此刻得见，那匕首的锋芒和那尖端不寻常的黑气。
而碧珠却像是被安静的月光吓了一跳，紧接着她赶紧用衣袖掩住手中的匕首，脚步愈发的轻盈，往琉璃阁偏院而去。
谁叫她偏偏要生成那副模样呢？
谁叫她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呢？
一刻不除掉她，她的心便一刻不得安宁！
碧珠很快找到碧心独自睡在房间内，她依靠着床柱，身子歪斜，貌似昏睡前还在打坐修炼。
碧珠端详着少女的脸，记忆中总是木讷呆滞的一张面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变得懵懂，变得爱笑，变得更像是一个人了。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一朝恢复神智，重获新生；
凭什么她屡次遇险，却都轻易逃脱；
凭什么她奇遇不断，修炼进步飞速？
若是那天掉下悬崖的人是自己就好了，这样她是不是也可以拥有碧心所拥有的，碧珠眸光闪烁，那一支黑尖匕首缓缓朝着碧心靠近。
她又叹道：“若你当时死在悬崖下面就好了……”
就不必她此时来动手了，她眼中竟然浮现出怜悯的意味。
吟霜阁中。
碧玥笑着在碧岚和敖乌中间打着圆场，
“戏正唱的热闹，该我们上场了。”
敖乌金瞳一眯，扭头就破开了禁制结界，衣袍翩飞，往碧心的方向而去。
碧岚等人则跟随其后。
陈修文手持竹笛，皱着眉头担忧道：“玥儿，你此举恐怕会惹恼了那位敖君。”
碧玥摇头：“父亲信我。”
碧岚揪着丈夫腰上的肥肉，“儿子做事还用得着你担心啊？闭嘴跟着我们镇场子就好。”
陈修文便赶紧用手捂住嘴，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眼，冲着碧岚点头。
……
月亮重新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的，琉璃阁偏院中却有一道暗芒闪过。
碧珠用了十足的狠劲，意在一击毙命，她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沉醉于自己不给别人留下太多痛苦的仁慈之中。
脸侧忽然感到一阵劲风，空气被划破的声音响起，
她听到“叮当”一声，匕首被打落在一旁。
之后，她才感知到虎口处才传来的刺痛，右手轻轻颤抖，那道打落匕首的力度太强，竟然撕裂了她持刀的掌心。
但她反应迅速，隔空控制住了那柄匕首。
碧心手持玄苍剑，玄苍剑上幽蓝符文大放，让碧心看清来人就是碧府大小姐，碧珠。
此时她甩着匕首，脸上想要带着柔和的笑容，展露出来时却变得无比狰狞。
而碧心却在她狰狞的表情中，望见了她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认人困难，要记住一个人得翻来覆去看好几回才能记住，她想不来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她只是觉得有点熟悉。
一路以来，她认识的人算多吗。
不算，所以她一面使着玄苍剑抵挡，一面在记忆中寻找那个名字。
匕首上的黑气令她有不适之感，碧珠没有放过她皱眉的瞬间，控制匕首直攻其面门。
而碧心却抵挡得游刃有余，将沧海一心剑法领悟的她，于剑法一道更上了一层，是碧珠这个先修剑而后使不伦不类匕首的人远不能及的，光是玄苍剑静静散发的剑意便令碧珠的出招如遇阻滞。
她感受到自己的出招被对方一一化解，心理防线逐渐崩溃，若她此时不能解决掉碧心，那她自己的事情必会暴露，到那个时候，自然完不成任务，一旦完不成任务……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在现在颤抖出声。
而碧心下一句话却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谁？”
碧心微微皱眉，似乎很疑惑，但这疑惑对她很显然没那么重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轻飘飘的一问。
像羽毛似的，落在碧珠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眼中忽然浮现出怨恨，
“你不知道我是谁。”碧珠扯着这张和和碧氏族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说道。
碧心却很笃定，“我知道，我只是想不起来了，你的眼睛我见过。”
碧珠忽地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愈发癫狂，她攥紧手中的黑色储物袋，指尖渗出粘稠的血液，黑色储物袋在她手中爆开，飞出一把黑色的长剑，只有剑柄出可见它原来的银白之色。
黑色长剑往碧心面门冲来，玄苍剑带起周围一阵灵力震荡，两剑相争，空气中响起刺耳的翁鸣。
就在此时，敖乌一脚踹开窗户，一掌击出，轻而易举将正在对碧心下手的碧珠掀翻撞墙，而后滑落在地，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那柄黑色长剑和染了黑气的匕首没有了施法之人，也如同破铜烂铁一般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碧心蹲下身仔细观察，才发现这柄长剑的形制她见过的。
碧心正蹲在地上，忽而感觉背上的符纸被人揭了下去。
回头一看，敖乌摇着龙血符，冲她挑眉。
碧心站起来，唤回玄苍剑，“多亏有你这龙血符在，不然我也得跟着睡过去了。”
敖乌将符纸叠起来，又还给了碧心，“知道就好。”
碧岚，陈修文，碧玥还有碧申，在之后赶到，碧申见院子外睡了一地的守卫，心痒得看不过去，甩手过去将他们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
碧岚则来到碧心的房间，入眼的先是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碧珠，碧岚皱起眉头，一时间无法将地上这形容狼狈的人和之前仙姿玉骨的碧珠联想在一起，何况她今晚的行为，已经坐实了她的心虚。
心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碧岚自个儿憋着气，掌管碧府多年，竟然在这上面着了道。
她扭开头，不想再看地上的人。
转身却见到了一袭蓝衣的碧心。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碧心，之前只听碧玥转述，此时真人就在眼前，碧岚也不禁感叹，像，太像了。
她与姐姐自小一同长大，也见过姐姐的意中人，后来生出颇多变故，故人的容颜逝去，但碧心站在她面前，几乎令她瞬间重新想起了记忆中那两人的容貌。
她一时有些哽咽，但才经历了胞姐遗孤被假冒的事情，此时又受到碧心面容所带来的的冲击，她努力压着情绪，然而她的视线在碧心身上上下探视，被她腰间的玉佩吸引住了目光，
“你这玉佩，可否取下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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