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姆斯特丹（下）

“最近。”周沅也回答了又好像没答，不想让皮哥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林初身上，于是将话题引到了工作上，“皮哥，别光说我们，你这次喊我来，是想拍什么？”
“哦，对，差点把正事忘了。”皮哥指着青旅里面，“就是我这个青旅，你之前来过的吧，大厅这儿没怎么变，里面房间我都重新装修了，床啊，柜子啊全换了。这次主要是想请大摄影师来帮我拍点照片，拍好看点啊，我好传到爱彼迎上更新。”
“没问题。”周沅也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今天有点太晚了，光线不太好，要等明天了。”
“行呀。大摄影师，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是专业的嘛。”皮哥笑盈盈地说，“走吧，我请你们俩吃饭去。”
周沅也：“不用客气了，皮哥。”
“是你们别跟我客气，林初妹妹，想吃点啥，跟哥说。”皮哥对林初抬了抬下巴。
林初笑着婉拒：“皮哥，真的不客气。我们过来的时候吃了东西呢，这会儿真的吃不下啦。”
“嘿，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吃了过来呢。”皮哥皱着眉头，数落周沅也，“连请吃饭的机会都不给哥留啊”
周沅也看林初一眼，解释道：“飞机餐味道不好，她今天几乎没怎么吃，所以下来就先带她去吃东西了。”
“行吧，确实不能饿着林初妹妹。”皮哥也不再劝了，“那我先送你们去酒店吧，不过离这儿有几站路，这边附近没有好的地儿。”
“皮哥，你这里还有没有房间了？”林初说。
“有是有……”
“有钱怎么能让别人赚呢。我们就住这儿吧。”
皮哥听了，顿时愣住，“可是我这里只有四人间和六人间。你们两个人……”
“没事，皮哥，我们就住这儿，随便哪间都行。”林初笑着说。
皮哥单手撑着膝盖，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兄弟，真的假的？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皮哥你安排一下吧。”周沅也笑得很淡，“她想体验一下国外的青旅。”
“这样啊，那行。”皮哥到柜台开了一间四人间，把两张房卡递给周沅也，“呐，就这边门口第二间。我带你们过去。”
林初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周沅也拎着她的小箱子，稳步随后。
这间四人间虽然不大，但是很新，一看就是刚刚重新装修过的。
里面有两张上下铺，挨着两边的墙，一共四张床。
每张床头都有一个小铁柜，供客人存放贵重物品，而行李箱之类的东西则安放在门边靠墙的四个衣柜里。
林初扫视一圈，感觉跟国内的青旅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对她来说，只要整洁干净就好。
“那你们先安顿一下。卫生间和浴室都在这条走廊走到头的地方。”说完，皮哥朝周沅也使了个眼色，“Sean，还有点拍摄的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周沅也跟着皮哥走了出去，房间的门被皮哥轻轻带上。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安顿的，因为林初也没带什么东西，于是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放进了对应的衣柜里。
今天下飞机之后就开始赶路，她都没机会去卫生间，这会儿住下了，她就来了感觉。
皮哥刚刚说卫生间在走廊尽头，林初揣上房卡，正想出去，没带严实的门就被风吹开了一丝缝隙。
她听见门口的两人背对着她，轻声说话。
皮哥凑在周沅也的边上，给他递了一支烟，周沅也没接，“我不抽。”
“你跟这姑娘是认真的吗？”皮哥试探地问。
周沅也笑着看他。
“主要是哥哥我本来跟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说好了，腰细腿长，还有料。准备带你去呢，你这，还能去红灯区吗？”皮哥怕声音传出去，刻意将后面几个字的音量压低了些，“你也不早说带了姑娘来。那你晚上？”
“我陪她。”周沅也婉言拒绝。
“行行。”皮哥立刻了然，“那这订都订好了，别浪费了，我去了啊，晚上你们随意。”
皮哥的脚步声响起，周沅也转身推开了门。
林初尴尬地退了一步，才没被门磕到脑袋，只是她还站在门边，没来得及走开。
周沅也神色坦然，“听见了？”
林初轻咳两声，“什么？”
“没什么。”
见周沅也没事人似的进来，开始收拾放在下铺的背包，林初的心中又有些不快，“我要睡下铺，你上去。”
周沅也淡淡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好脾气地答应，接着把拿出来的镜头、机身又塞回包里。
“你要出去吗？”林初踢了踢他的帆布鞋。
“你想要我出去，还是不出去？”周沅也把问题抛回给她，秀气的眉梢微微挑起。
“你想去就去啊。”林初嘴硬地说完，扭头就要走。
周沅也迅速站起来，拉住那截嫩白的手腕，不着痕迹地笑了，“我不去。”
林初轻哼，“皮哥为什么要带你去那种地方，你肯定平常就爱去。”
“……”周沅也侧了侧头，有点头大，忽然想起了网络上说女人与男人的思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方式，好像还挺对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那是这里的，算是景点吧。很多游客都会去，无论男女，在这里，这是合法的。”
“但是，我没去过。”他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噢。”林初应了一声，接着晃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腕，“放开。”
“不生气了？”周沅也确认地问，
“我没生气。”林初避开他的目光，“我是要去卫生间。”
周沅也轻轻松开了手。
林初从房间里出来，去了一趟卫生间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四处转悠了一圈，她走上楼梯，发现二楼还有一个种满各种花的小露台，傍晚时分，这里能看见橙色的日光铺满了大街小巷，风景正美。
她走到木制的秋千边，坐下来荡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蒋予温打了一个语音电话。
蒋予温给语音设置了铃声，是一首嗨到不行的摇滚乐，由于她一直没接，林初又坚持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喂”。
“还在睡？”林初轻声问。
“嗯，这两天有个稿子急着交，早上刚写完。”浓重的鼻音之后，蒋予温清醒了些，不过嗓子还是有些沙哑，“姐姐，你终于想起我了？这两天消息也不怎么回，我都以为你跟初恋私奔去了。”
林初迟疑了片刻。
“不会吧，还真私奔了？”蒋予温讶异地问。
“我现在在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你怎么又去荷兰了？”
“私奔。”林初玩笑地承认了。
“……”蒋予温沉默了，“你行，社会我初姐。我让你报复，没让你把自己搭进去啊，注意着点啊。”
林初脚尖踮着地，向后退了两步，再抬起脚，秋千再次荡了起来，“你放心，再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是哦，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最后两天突破一下？”蒋予温八卦地打探，“不过话说，你们俩到什么程度了啊？”
林初回想了一下，好像也只是拉了一下手腕而已。
“不会连牵手都没有牵过吧。”蒋予温浮夸地用台剧女主角嗲嗲的声音说道，“怎么会这样。”
林初佯装咳嗽了两声。
“是我错了，姐妹，我的担心太多余了。”蒋予温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打趣地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自己把握一下，那爱和肉体总得得到一样吧。”
“……”林初说，“你最近交的稿子该不会是什么十八禁吧。看你挺能说的，倒是先给我示范一下？”
蒋予温在床上笑着翻了个身，“咚”的一声掉下了床，“啧，遭报应了。”
林初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刚看到编辑十几分钟前给我发了消息，我不想再改稿了，淦。”蒋予温怨念地说，“等你回来给你接风。先好好玩吧。”
“嗯，你先忙。”林初听到那边传来了电脑的开机音效，知道蒋予温要开始码字了，挂断了语音。
后天就要回国了。
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林初回到房间，周沅也没有离开。
他在对面的下铺上摊了一大张类似野餐垫的东西，坐在上面，正在调试着相机，周围还摆放着好几个镜头。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了一下眼皮，发现是林初，又低下了头。
“听你妈妈说，你是拍风景的？”林初坐在自己的床位上。
“嗯。主要是自然风光，其他也拍。”周沅也淡淡地回答。
见周沅也全神贯注地忙碌着，林初也不说话了，躺倒在床上，拿起手机刷起来。
她对刚才皮哥说的红灯区很感兴趣，就在搜索引擎里查询了一下。
原来，阿姆斯特丹最出名的就是红灯区和橱窗文化。性工作者在这里是合法的，她们会站在闪着红色灯光的橱窗里，吸引游客入内，但是，不允许游客拍照，因为大多数性工作者白天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夜晚的工作，对她们来说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林初觉得有点神奇，虽然不能接受，但是应当尊重不同国家的文化。
“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林初侧过头，看向周沅也。
“什么？”
“红灯区。”
“……”
林初感觉周沅也的脸皲裂了，旋即偷笑着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分头行动，这样我们都不尴尬。”
周沅也放下手中的相机，起身走到她的床边，猝不及防地倾身上前，双手撑在她的身侧，目光灼灼地俯视着她，“你想去？”
脑子好似突然短路了一般，林初的心跳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她慌得不行，在他乌黑的眼眸的注视之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分头行动？嗯？去干吗？”周沅也的身子更低了些，磁性的嗓音撩拨着她的耳膜。
门外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没……没干什么，就看看。”林初忽地被惊醒了，一把推开了周沅也，从床上坐起来。
周沅也身高一米八多，被林初的动作推得措手不及，后脑勺直接撞上了上铺的床板。
林初听见一声巨响，连忙从床上跪起，去挽他的后颈，顺着后颈摸上去，“你没事吧，痛不痛？”
周沅也闷哼，单手撑在上铺的栏杆上，撞击处被她一摸，疼痛的余韵更散不去了。
“没事。”他咬牙。
林初一脸愧疚地安抚了周沅也半天，坐立不安，生怕他的脑袋出现什么问题。
“真的没事了。”周沅也缓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但是撞得确实有点厉害，为了避免后遗症还是少动为好。
“你赶紧躺下吧。晚上就别洗澡了，万一晕在浴室里面就惨了。”林初帮忙把他的镜头都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扶着他去台阶边，“你要不要睡下铺？”
“没事。”周沅也身手敏捷地踩着台阶爬上去。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喊我就行。”
“嗯。”
“那你现在有什么需要吗？”
“不用。”
“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知道浴室在哪儿吧？”
“知道。”
安顿好病患，林初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衣物和一身保守的睡衣，去走廊尽头的浴室洗澡。
这里的浴室是单间隔开的，不用担心隐私问题，因此林初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外面好吵啊。
林初一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外国男人在走廊上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她探出头，那个男人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整个人十分亢奋的模样，像是喝醉了，却也不像。
不过这时候她没空担心别人，她在苦恼该怎么回到房间里去。
浴室在走廊尽头，而房间在另一头，要穿过去，避免不了会和这个奇怪的男人打照面。
林初内心害怕，不敢过去，只能倚在浴室门边，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机会——
有一个客人走进来，准备刷卡进门，那个奇怪的男人被他引了过去。
于是，林初立刻抓住机会，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向了房间。
只是她刚跑到一半，那个男人突然回过了头，注视着她。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踩着歪歪扭扭的脚步，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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