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愿为仙姑立庙，早晚供奉

或许有之前亭长带着他们劫道的缘故在，这会儿的村民们好似接受过某种训练，倒是比李令皎去过的其他地方，要井然有序得多。
在观云说出那句，让大家拿着碗来舀汤喝之后，大家并未一拥而上，反而开始自发地排起队来，挨个地拿着碗上前去舀汤。倒是让旁边等着维持秩序的苗高等人，平白地警惕了一场。
汤碗里，一碗面粉煮出的胶质粘稠的面糊，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一股麦香味不必要而来，刺激的人腹中越发饥饿，肚子里发出几声肠鸣。
刚出锅的面糊，正是最烫的时候。
饿了太久的村民们，已经顾不得烫，纷纷低下头去，双手捧着碗就开始大口吞咽碗里的食物，哪怕是舌头都给燎出了水泡，也不敢停下。滚烫的食物，将喉管都刺痛了，一路烫到胃里面去，终于带来了些饱腹感。
吃了两口，村民们捧着碗，眼中慢慢有泪渗出。
“啪嗒”，一滴泪落进了碗里。
就像是一个信号，紧跟着，好些村民都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逐渐转为嚎啕。
“幸好仙姑来了！仙姑救了我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啜泣出声。
他们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一顿正经的吃食了！现在他们终于能吃上一顿了！而且还是这么好吃的食物！
面粉煮出的浆糊寡淡无味，对于李令皎而言，简直是难以下咽的食物。可是对于这些村民们，已经是他们不敢想的人间美味。
如此细腻的口感，醇厚的麦香，里头没有一点儿杂质！
他们何德何能？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
若非感觉到肚子里暖呼呼的充实感，他们都要以为，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噗通”一声，亭长带头跪下了。
百姓们也都纷纷跟着下跪。
“仙姑！”亭长将脑袋用力地磕在地上，粗粝的嗓音隐约带了几分哭腔，声泪俱下，“从今以后，我们愿意跟随仙姑，凡是听从仙姑的教导！”
李令皎听着他磕头的声音，都有点儿肉疼。
孙回今天一天，都不知道给她磕了几个头了，他们是真的不觉得疼吗？
李令皎扫了一眼拼夕夕页面，“我的钱包”界面下方，幸福值正在一个点一个点地上涨。
“不用磕头，”李令皎轻轻地叹了口气，示意旁边的观云将他扶起，声音平静地说道，“不用行这些大礼，你们是否忠心，我心中有数。”
孙回被观云拉了一把，顺势站了起来，听到李令皎的话，急忙表忠心说：“我们愿在村中，为仙姑立庙，早晚供奉！”
李令皎歪了歪脑袋，看着他，眉眼间似掠过的一抹诧异：“你们还有精力立庙？”
她看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走路腿都打着抖，根本不像还有力气做这种事的样子。
孙回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尴尬之色，躲闪着目光说道：“待到明年开春，地里长出了能吃的东西，大家不再挨饿了……就为仙姑立庙！”
李令皎摆了摆手，意兴阑珊：“这种事就算了吧，明年开春，你们不还得种地吗？”
听到还要种地，孙回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眉目间浮现一抹愁色。
李令皎注意到他的神色，问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孙回耷拉着眉眼，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实不相瞒，仙姑，村中已经没有了种子……为了活下去，之前留的种子，都已经被吃光了。”若非是实在饿得没活路了，他们也不会将留作种子的这点粮食，全都给吃了。
李令皎一愣，不由问道：“那待到明年开春，你们没有种子播种，又准备如何熬过去呢？”
孙回看了一眼身后的村人们，村人们也都望向他。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弱弱的，带了点儿哭腔的：“卖了孩子，或是将我典了，只要能换得点儿种子，也够渡过这一年的难关了。”
卖孩子，自然不必多说，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典妻呢，就是将妻子典到别人家去，借肚子给那家人生个孩子，到期之后再将妻子接回来。
比起卖儿典妻的痛苦，他们更怕的，是连典卖的地方都没有。
孙回瞧着大家沉重的脸色，故作轻松地说：“若是我的运气能好些，同大伙儿们抢到了可以做种子的粮食，那也就不必如此了。”
李令皎轻轻叹了口气，“种子的问题，我可以解决，会留给你们足够明年春天种田的种子。”
“仙、仙姑，您说什么？”孙回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不只是他，其他村民们也全都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诧不已的神色。
李令皎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留给你们足够来年开春种植的良种。”
孙回膝盖一弯，差点儿又要跪下，被旁边的观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孙回这个才忽然想起来，仙姑不喜欢人下跪，赶紧又将曲起的膝盖给站直了。
“仙姑需要我等为您做什么事？不论是何事，我孙回，刀山火海，无有不赴！”
李令皎一双眼睛扫过他的身上，沉吟了良久，默不作声。
孙回在这沉默里，绷紧了后背，心脏也紧张得狂跳。
终于，他听见面前的仙姑淡淡出声，平静问道：“你认识字吗？”
孙回点了点头，老实回答道：“认识一些。”
李令皎若有所思：“我瞧你们这里的人，倒是颇有些纪律，也敢跟着你劫道……可都是你教的吗？”
孙回面色有些异样，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是没有说出来话。
旁边的苗高见他久不说话，不由得眉心一皱，厉声呵斥道：“仙姑问你话，为甚不答？”
孙回的脑袋低了下去，面上浮现挣扎之色，半晌，终于还是一咬牙，回答道：“仙姑！我……我父亲原本是世家部曲，被主家放良，我这才略微通晓一些武艺！”
李令皎这才明白他犹豫的缘由。
部曲出身，的确是容易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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