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威逼
罗家村唯一一户还敢起火的人家大清早就升起了炊烟阵阵。
罗綦自个儿冲洗完在厨房里用力喊了一嗓子:“长生,你也进来洗个澡。”
“啊?”
她们家一般是每隔一个月才烧水洗一次澡,这已经算村子里洗得频繁的人家了。
现在离上次才十天,长生虽然不聪明但心里都掰指头数着呢。
洗澡是个麻烦事儿她才不愿多干。
装聋作哑了好一会儿,等罗綦亲自出来捉人长生才丧着头进去脱光光,兑温的水一盆盆往下浇,搓了满身的灰。
给她将门带起的罗綦全身还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
今天她特地换了件蓝黑色的干净衣裳,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自然晾干,微敞的领口露出健康的粉晕,凸起的饱满弧度叫人多看一眼都脸红心跳。
利落又散漫放松的姿态,如同捕完猎后树下休憩的猛虎,恣意慵懒却又有种突然扑上来把人撕碎的危险。
察觉到带着股冷意的凝视,锐利的眸子警觉地回看过去,却在触碰到的那瞬间收敛了许多软和下来。
“我烧了不少水,等长生洗完你也去收拾一下。对不住,家里条件简陋,就临时搭了个棚子,没有浴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搬到罗小阮家去。”
晏行摇摇头:“不用麻烦。”
农家洗一次澡不比吃一次白面馒头容易,他很早就听见罗綦到远地方挑水的气喘声。
刚开始来到罗家村的不理解不适应他都已经自我消化了不少,知晓柴米金贵,他也不该再像从前那样端着。
晏行面冷话少,不闹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个精雕细琢过的人偶,又像幅动人心魄的静物画,可惜没有神魂,或者不愿在她面前展现出他独有的性子。
总之她们之间总隔着一层雾,便是触手可及也隔着天地远。
罗綦回房取来了昨晚的陶罐,外头早已擦拭了干净。
算是给流云的一个交代,如今只能为他做到这里。
晏行收到的那一刻心有所感,哀恸难言,可眼泪却流不出来,反倒是有些滑稽想笑。
如何落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只是紧紧抱着那方小罐,许是真被母皇言中,他身边的人总会因为他不得善终。
想通了这一点,晏行决然开口:“过几日,我就启程去滇州。这两天一直住在你家叨扰了。”
罗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翻脸无情,老娘也是整天带整宿地忙,屁股还没坐热他就谋划着要走。
她顿时口气不是特别好:“那你一路上的盘缠、吃住怎么办?遇着了危险谁人救你?我看你长得这么白净漂漂亮不出十里地儿就得被不怀好意的人给惦记上。”
这些问题晏行辗转难眠的时候也都考虑过,他现在一穷二白唯一有的还是罗綦没要回的玉坠子,二来他孤身一个男人从没独自出过门,可谓寸步难行。
他行云流水道:“我记得幽都往东南方向下两个城是临阳城,四通八达,行商的人很多。若是七娘愿意送我前去寻个滇商托付,等找到了姑姑我必将厚礼答谢。”
罗綦心中呵呵冷笑,问:“若那滇商不是个好人路上欲对你行不轨之事你待如何?”
晏行撇过脸冷声道:“我扮做女子便可。”
“好,就算你的男子身份不被人识破,你的吃住费用谁来负责?
“我能写会算可做账房,这些都无需七娘操心。”
罗綦差点儿被他这天真样儿给气乐了。可人家自觉答得挺合理,逻辑缜密,底气十足的模样,她说一句能有十句驳回来。
罗綦好整以暇地放稳了心态,幽幽道了句:“若是我不愿意送你去临阳城,你要怎么办?你还认识旁的人送你去吗?”
“你!”晏行惊讶地抬起眼,精致的俏脸上头一回出现了裂痕,终于现出点人气来,还隐约有点儿说不出口的委屈意味。
大抵是习惯了罗綦会为他安排好一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自认为完美至极的安排竟然会输在第一步。
罗綦瞧着新鲜,一脸的无赖:“你姑姑要给我厚礼答谢?你说怎么才算厚礼啊,具体多少?黄金还是白银,或是东海珍珠、西域宝石那些稀罕玩意儿?啧,我确实还没见过呢,辩不出好坏来,不如黄金方便实惠。对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也不在罗家村了,天南海北的,你要你姑姑怎么送我手上啊?你不会就随口一说想耍赖吧?”
晏行被她逼得没办法恨下一口气,言辞冷硬道:“你放心,本宫我才不会做此等轻言寡信之事。”
“那可不一定,”罗綦颇有些蛮横,“我遇到这种不讲信义的人可多了去了,要是谁都信我岂不是得亏死。让我罗七娘办事儿都得先给款子。行了,现下冷上不得路,你好好儿再想一想,拟个要给我那厚礼的单子,到时候再来跟我谈价儿。”
说完罗綦就负着手悠哉跑没了影儿,尽欺负人家没她不要脸。
被抛在原地的晏行红唇微张,满目愕然,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与她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常听罗綦说的那些脏话也顷刻呼之欲出,在唇齿间用力碾了两下才凭着十几年的修养给勉强吞了下去。
长生洗完澡罗綦还没回来,晏行无法自己到厨房看了看,热水还在炉灶上温着,需得等罗綦回来兑好凉水才能用。
他咬唇舀了瓢热水出来,却因没有控制好量烫了手,沸水打翻在地,在裸露的皮肤上烫出几抹鲜红。
疼痛难忍加上万分挫败,晏行捂着手有些失措。
他连这点日常小事都做不好,难怪被人敲诈勒索。
纠结难受到最后却只有一个结论,罗七娘真是个可恨的阴险小人。
话虽如此他也只能在家干等着。
最近是冬日,虽没有飞虫鼠蚁,但他睡在那床上总觉得身上刺痒,不舒服极了。刚才罗綦让他洗澡的时候他面上虽无表示,内心倒是雀跃的。
现下人也不知道溜达到了哪里去,一点没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没一会儿,远远传来了罗小阮着急的呼喊:“阿行!你快带着长生躲起来,七娘在村口叫北狄人给抓了!”
“怎么会?”
“来不及解释,七娘说先让你带着长生躲洞里去。”
此时正有百余人的军队压在罗家村前,为首的女子五官深邃,未着铁甲只一袭汉人的黑金长袍,胸前绣着孤狼,气度豪迈雍容。
她手持一根缠着红缨的牛皮马鞭眸光微觑,俯视着被手下压跪在地,被打到鼻青脸肿的罗綦。
“你说,昨天晚上就是这个人闹的事?”
她以鞭指人,鞭尾扫出几道妄自尊大的轻蔑,又让人惊讶于她的汉话比之那些方言地区的百姓还要标准。
歪戴着北狄人军盔的林世蕃立刻上前指认:“禀三皇女,我昨晚见得真真切切,就是她带着人甩开追捕的军队逃到城外野林子里的。”
罗綦愤然怒道:“林世蕃你与我有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呵呵,我血口喷人?罗綦,昨天我可是偷偷跟着你们溜到了罗家村!”林世蕃小人得意地抱了抱拳,“三皇女,你若是不信不如到北面百米附近翻一翻,她们正是把那位长宁帝卿的尸首埋在了丘下。她还有一个帮凶,叫郭万鼎,就住在呃三里外土地庙旁边的草棚子里。”
萧柘唇角一挑却不带笑意,懒懒道:“哦?来人。”
“等等!”罗綦心知今日是躲不过,退无可退便扬着头凛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全冲我一个人来!”
原本漫不经心的萧柘却是被她的无畏激出了几分兴趣,蹲下用马鞭点着罗綦的脑袋慢慢道:“说说,你为何要取长宁帝卿的尸首,那群攻出来的人又是谁。说得叫我开心,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条命。”
这种对待一条狗的上位者姿态实在羞辱。
四目相对间,火花碰撞。
罗綦硬是高昂着头颅,便是刀架在脖子上背也挺得笔直,不畏不惧。
萧柘好奇道:“你不怕死?”
“贱命一条,你还费什么话要杀就干脆点儿!”
“好!”萧柘大笑起身,连道三声好。
“我入关几月头一回见到这样不怕死的汉人,像个女人!哈哈哈,来,把她给我带走!”
萧柘带兵押着人真就这样离了罗家村,连村子里是否藏着人都不屑搜。
林世蕃正摸不着头脑,暗自揣测着北狄人的心思,按说罗綦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没一会儿她也被人给捆上,连同罗綦一同押回了幽都。
躲在远处树后的罗小阮见着这一幕赶紧捂着嘴奔了回去,又不敢大声喊,哽咽道:“阿行,长生,北狄人走了,快出来吧。”
洞口立刻冒出了个人头来,只见着罗小阮一个人,他连忙问:“七娘呢?”
“七娘,七娘”
罗小阮泪意盈盈,十指缠在一块儿分外无助,抽抽噎噎着说不出话来。
晏行却一改往日柔弱,冷静万分地站在罗小阮面前严肃道:“不许哭。若是七娘已死,我们便得想着替她安排身后事,若是她还活着,你这般磨蹭才是耽误了她的命。”
本就惯常冷着的脸上竟出现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比冬风还凛冽肃然。
罗小阮被吓得腿一哆嗦,拽着晏行的袖子呜呜泣道:“阿行,七娘被北狄人抓到城里去了!我们可怎么办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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