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生日礼物。
无论是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还是分开看成两个单词，对多洛莉丝而言都是极其陌生的存在。
她从没有过过生日。
不懂事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过这么个节日，懂事后刚开始是不知道哪年哪日，再后来旁敲侧击知道具体日子，又鼓了好久的勇气才和爱琳开了口。
爱琳当时怎么说来着？
她说她不配过生日。
多洛莉丝还记得，自己曾为了这句话伤心很久。
不过再后来她就没感觉了，因为她知道了“生日”的真实含义。
那是爱琳开始受苦的日子。
所以初听到劳伦兹说要自己思考生日礼物的事，多洛莉丝有些想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看着金发吸血鬼在昏暗光线下的眼睛，神使鬼差地点了头。
于是现在，多洛莉丝撑着下巴，脑子里在思考生日礼物的事，眼睛盯着金发吸血鬼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耳边，尤金和爱丽丝正在因某件事争吵的声音存在感太足，使得她不得不分了点注意过去。
她知道他们正在为看体育频道还是娱乐频道吵架，最后是艾斯特拿过遥控器按了新闻频道。
是的，尤金和艾斯特又出现了。
就像他们突然消失那样。
多洛莉丝想到艾斯特今天清晨不声不响坐在客厅里的样子，想到他问她为什么不睡觉的样子——这是连劳伦兹都不知道的事，内心就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像被盯着一样。
有些不舒服，有些排斥。
可转念一想对方可能只是担心她才这样，又觉得对此产生排斥的自己有些过分。
她不该这样的。
多洛莉丝又轻又重地叹出一口气。
却被刚好转身的劳伦兹捕捉个正着：“怎么了？”
多洛莉丝不知道怎么的，听到问话也没有动弹，与劳伦兹大眼瞪起小眼。
然后劳伦兹笑了。
“在想生日礼物？”
多洛莉丝含糊地唔了声，看着劳伦兹走过来，将叉着一块肉的银叉递到她面前。
带着柠檬香气的鸡肉外面还在滋滋冒油，多洛莉丝伸手接过，却在不小心碰触到劳伦兹的手指时狠狠打了个颤。
好冷。
多洛莉丝捏着银叉，忍着从指尖蹿入她身体里的那股寒意，一口咬下银叉上面的肉。
劳伦兹适时开口：“也不用那么着急，还有时间。”
多洛莉丝抬眸，眼睛在光线中晃了一下。
错觉吗？她觉得劳伦兹的皮肤与之前的相比，好像又变白了不少。
“嗯？”
多洛莉丝回过神，唇齿间的肉香当即席卷她整个口腔。带着丝缕的香甜和柠檬酸气，打得她胃口大开。
“也不是着急……”她边吃边说，踌躇道，“一定要过吗？”
“你不想过？”劳伦兹反问道。
多洛莉丝想回答是，但对着劳伦兹，又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记着你生日、满心期待能为你庆生的心意如果被拒绝了，那拒绝的那个人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而且说实话……
她也没有那么排斥。
“我……”左想右想，多洛莉丝苦恼地开口，“我没过过生日，以前……”
她垂下眼，小声说：“以前爱琳不会给我过。”
她感觉周围好像安静了下去，爱丽丝和尤金的声音不见了，只剩新闻联播正在播报本地新闻的声音。
劳伦兹也没说话。
多洛莉丝慢吞吞嚼着肉，从原本香甜的鸡肉吃出了一点苦味。苦味从她舌尖开始延到喉咙，最终被吞入腹中。
“鸡肉尝着会不会太甜？”劳伦兹忽然开口。
多洛莉丝愣了愣，摇头。
鸡肉味道很好，口感应该是腿肉部分，筋道弹牙，一口下去口齿留香。
刚才的苦味仿佛是她的错觉。
“我在上面刷了蜂蜜。”劳伦兹声音很轻柔，“原本担心柠檬的味道和蜂蜜搭配在一起会不合你口味，所以只刷了这么一小块。”
多洛莉丝嚼着肉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看着劳伦兹，感觉对方是想借这句话表达什么，可又觉得这个想法很无厘头。
她只是朦胧地意识到，以前的劳伦兹，好像并不会在做饭途中关注她的口味。他只会在全部做完后盯着她吃，然后在细枝末节里找出她真正喜欢吃的味道。
多洛莉丝想到自己之前说：
“劳伦兹，你从未问过我的意见。”
……是因为那句话吗。
所以他才会问她生日礼物？
多洛莉丝瞬间又想起这个事，登时被找上来的负罪感扑了个满怀。
她刚都说了什么啊。
劳伦兹问她是不是不想过生日，她回答自己没有过过，这跟直接回答“是”有什么区别？
人家都已经按照你的心意用事先询问代替自行拿主意，连个鸡肉调味都会事先确认再动手，可是你呢，你都回应了些什么？
多洛莉丝懊恼地皱眉，内心酸酸涨涨的。
她刚才就不该多嘴！
以前没过过，现在就不能过吗？想不出要什么生日礼物就不想，非得要这样子——这样子——
践踏别人的心意吗。
多洛莉丝的这份自责一直持续到下午。
爱丽丝本来提议一起去逛街，用的理由是难得尤金和艾斯特都在。
多洛莉丝第一时间去看劳伦兹，后者原本正垂着眼似乎在思考事情，听到后掀了掀眼皮：“你们去吧。”他语气听起来没有异常，“我之前的书还有一点没看完，今天想看完它。”
“嗯~”爱丽丝转过眼睛，“那莉丝呢？”
多洛莉丝收回盯着劳伦兹的视线：“我……”
“我也想在家看书。”
多洛莉丝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
因为察觉到自己不在状态，她刚从书架上选了本看起来比较薄的小说。
小说名叫《爱德华》。她心不在焉翻开，却被小说扉页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我叫爱德华，是名吸血鬼。”
多洛莉丝定住了。
她盯着这句话，头皮有些发麻，内心莫名生出的颤栗感让她捏着纸张的手都在颤抖，而下一秒，她听到劳伦兹的声音。
“怎么了？”
“没有。”
多洛莉丝立刻回答，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是如此迫不及待与劳伦兹对话。
但她也知道劳伦兹没有相信自己，因为他的视线还放在她身上，这让她踌躇了会儿，才鼓起勇气看过去，“真的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一句——”
她顿住，盯着劳伦兹的眼睛还没从脑子里抓住什么，对方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多洛莉丝被迫随着视线仰头，巨大的阴影很快将单人沙发上的她整个笼罩进去，这让多洛莉丝有些不适，却又在劳伦兹的盯视中悄悄挺直背脊，没有动弹。
金发吸血鬼弯下腰，修长的手指碰触她腿上的书，将它拎起来。
他扫了眼书页，目光一顿，而后挑眉：“《爱德华》。”
“……嗯。”
多洛莉丝顿住，“你看过吗？”
劳伦兹将书轻轻放回她的腿上：“嗯。”
多洛莉丝垂头看回到自己这里的书，轻声说：“我只是没想到，这里会有写吸血鬼的小说。”
她停下来，为自己拙劣的找话题计划感到羞愧。
“一直都有。”劳伦兹说，“家里其中一面墙的书柜上，也有专门的两排摆放吸血鬼文学。”
多洛莉丝看着他坐回去，张了张嘴，“哦。”
书房很快陷入安静。
多洛莉丝刚开始还有心思关注劳伦兹，后来看着看着书就不自觉沉了进去。
她被带入了一个充满悲哀的世界。
直到啪的一声，视线里光线大亮的感觉猛地将她拽了回来。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挂着要掉不掉的泪水。
多洛莉丝不自觉喘出一口气，伸手捂住心脏。
她的心跳在跳动，眼睛却静止了。
“她是我能够与这个世界连接的唯一桥梁，我的情感、心跳皆因她而起。但是这一切，都在她离开我的那一刻被收了回去。我的世界，再次变成一片空白。”
“这是个欺骗的故事。”
劳伦兹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爱德华欺骗了贝丽丝，同时也欺骗了自己。”
他没有再说。
多洛莉丝也没有回答。
她直勾勾盯着书面，直到眼眶再也挂不住泪水，落下的瞬间，她开口了：“劳伦兹。”
声音很轻，却让走来的劳伦兹脚步一顿。
“贝丽丝……”
“为什么要离开？”
多洛莉丝没有听到回答，又自顾自地说。
“我一直觉得，只有不爱才会导致两个人分开，就像爱琳得不到我亲生父亲的爱，所以他离开了她。可是这里，爱德华爱着贝丽丝，贝丽丝也爱着爱德华，为什么贝丽丝还是会选择离开爱德华？他明明……明明对她很好。而且她直到去世，都在想念他。”
多洛莉丝还是没有听到回答。
她抬眸望去，看到定格在原地的劳伦兹。
他们对视了片刻，劳伦兹才道：“因为爱德华欺骗了贝丽丝。他杀了她当初的爱人，并且从一开始，他接近贝丽丝的目的不纯。”
多洛莉丝摇头：“是贝丽丝的爱人请求他杀了他。而且这个词也用得不对，贝丽丝的爱人是想成为吸血鬼——他请求爱德华让自己变成吸血鬼。”
“而这是爱德华的引诱。”
“可如果不是她的爱人对成为吸血鬼起了贪心，”多洛莉丝望着劳伦兹眼中流转的红色，“甚至想在转换过程中杀死爱德华得到他的力量。爱德华不会杀了他。”
她看起来茫然不解。
“而且即便他接近贝丽丝以及她爱人的目的不纯，可所有的决定，都是贝丽丝她那位爱人做下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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