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雨暗生
“秋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定定看着秋碧,严厉问道。周遭一干侍女屏气凝神地站着,角落里的待繁垂眸抿唇,两手紧握。
秋碧战战兢兢上前,强自镇定道:“回娘娘,应是烟茗不小心跌落,该是意外。想来是烟茗煮完茶后,独自走到那僻静地方,远眺宫城雪景,那里正巧可以一眼望到宫城之东。”
正在这时,御医快步而来,行礼后道:“回皇后娘娘,幸好烟茗姑娘会水,虽是寒气入体损伤较重,但性命并无大碍,只消悉心调理便好。”
“幸好人没事,”皇后怒气未消道,“秋碧,日后对清明殿中的事,该多多上心。烟茗先是打碎圣上赐下的壶杯,后又跌落山崖。若是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便会说晴明殿对宫人残忍无情,区区壶杯就逼死人命,可是不好听。”
秋碧忙跪下道:“秋碧记下了,请皇后娘娘网开一面,我会好好照看烟茗。”
皇后横了她一眼道:“不必了,待繁,顾待诏不在的时候,还是你去照顾烟茗罢。”待繁闻言,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从容应下。
狭小居室里,一方床榻上,曲烟茗安静昏睡,顾余修坐在榻边,两手紧紧握着她玉手,颇为担忧地看着她。
忽然,曲烟茗悠悠转醒,望着栅窗漏进的日光,微微发呆。
“烟儿,”顾余修轻轻唤道,“你醒了?”
曲烟茗闻声缓缓转过头,望着他,许久方声音沙哑道:“所以,我真的活下来了。我从来不曾在那般冰冷的水中游过,好害怕到不了岸边。”
顾余修轻柔扶起曲烟茗,将她揽在怀中,怜惜道:“没事了,你在安国长大,水性自是极好。刘御医也说,芙蓉池虽未结冰,你能竭力从中游上岸,着实不易。来,先喝药罢。”说着,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拿起药匙,小口喂药。曲烟茗含着一口药汤,紧蹙眉头,仍是艰难咽下,十分缓慢地饮下苦涩汤药。
顾余修放下药碗,用巾帕擦去洒落汤水,两臂紧紧拥着她,一改方才温柔,颇为冷静道:“秋碧说,那山崖上并无脚印,你是意外坠落。可是,安国与大宁交界之地多山,你怎会轻易跌落。”
“是晴明殿的待繁,”曲烟茗低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详细讲来,顾余修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曲烟茗长叹一口气道:“我实是不知,到底如何招惹她,她竟对我下死手。”
顾余修颔首,一手理她鬓边碎发道:“宫中盘根错节,也许,你招惹的,并不是她,她只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曲烟茗抬首问道:“我入宫不过几日,会与谁结下仇怨。”说完,方觉与顾余修呼吸相闻,苍白面庞上似有一点红晕,忙低头道,“依你方才所言,我自是无法向皇后证明是待繁,况且,她也并未亲手将我推下山崖。”
“你安然无恙,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顾余修道,“我便在这里照顾你罢,待你身子好些,就接你出宫。”
曲烟茗缄默不语,却是在顾余修怀中轻蹭两下,闭目道:“有些累了,我再睡会儿罢。”
顾余修正要安抚曲烟茗躺下,门外响起了待繁的声音:“烟茗,皇后娘娘着我来照顾你,我这就去御医院取药。”随即,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可如何是好?待繁想必正愁我大难不死,此时皇后遣她来,岂非正中她下怀?”曲烟茗忧虑道。
顾余修则微微笑道:“恰恰相反,此时你若再有意外,待繁嫌疑最重。她好不容易掩过罪行,怎会功亏一篑。怎么也要躲过这段时间,才会下手。不过,我还是会来。对了,你对毒药可有了解?”
“你怕她下毒?”曲烟茗道,“娘她是医婆,对毒药接触到底不多,我能分辨的,少得可怜。”
“没事,有我在。”顾余修坚定道。
待繁确如顾余修所言,殷切备至,无丝毫可疑之举。恰好棋谱几日前修订好,顾余修得空日日守在曲烟茗身边,纵使夜晚,也睡在她卧房外间。秋碧无奈,得皇后同意,给他搬来床榻。
眼见身子转好,曲烟茗却忽然腹泻不止,不久便病情加重,甚至昏迷不醒。顾余修早就将刘御医找来,为曲烟茗诊脉开药。
“烟茗姑娘脉象颇为不稳,一改前几日好转光景,真是不应该。”刘御医迷惑道。顾余修目光掠向旁边沉默的待繁,看得她终于开口道:“这几日我如何,顾待诏自是清楚。”
正在这时,皇后携秋碧进来,担忧问道:“刘御医,烟茗可还好?”
刘御医忙起身行礼道:“尚不知原因,”犹豫道,“不过,未曾验药。”皇后闻言,递与秋碧眼色,后者快步而出。
并未许久,秋碧就回来,身后跟着御医院的宫人和两名御医,指向他们手中药壶,道:“这便是给烟茗煮药的药壶。”正巧,曲烟茗也刚刚醒来,见状不由得紧蹙秀眉,静观其变。
两名御医先后为曲烟茗诊脉,道:“皇后娘娘,我们已看过,药壶中的药,与刘御医所开药方并无二致,且与烟茗姑娘的病情相符。刘御医用药毫无纰漏。”
说完,两人又去嗅闻药碗,不约而同地惊住,忙道:“此碗中有大黄之味,药壶中并无此药,该是有人在药碗中下入大黄粉。大黄本身无毒,但味苦性寒,有泻火凉血之效。烟茗姑娘身受冰寒,需温中散寒,此时用大黄,无异于毒药。”
话音甫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待繁身上。待繁用力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顾待诏知道,我并未投药。”
“我只是守着曲姑娘,怎知你动了什么手脚。”顾余修声音冷冽过窗外烈风。
“我没有,我没有!”待繁高喊道,一步一步退后,为身后椅子绊倒,勉强站住。这时,一团淡黄从待繁袖中无声掉落。
刘御医快步上前,嗅闻后递给另外两御医,道:“这是大黄粉。”
待繁不可置信地摇头,声嘶力竭道:“有人陷害我,有人陷害我,不是我放的。”
秋碧将那纸团递给皇后,蹙眉道:“娘娘,这纸上,似有香味。而且,这味道,很是熟悉。”
皇后仔细嗅闻,不屑笑道:“这是冯贵妃宫中的清怡香,你怎连这个都认不出来。如此说来,待繁是冯贵妃在晴明殿的眼线。”
“难不成,烟茗坠落山崖并非意外,而是你一手所为?”秋碧目光炯炯责问待繁道。
待繁已是惊弓之鸟,闻言怔愣,先是摇头、后又点头、再是摇头,语无伦次道:“是她,不是我,掉下去,我没有,我逼她的。”
“啪”的一声,顾余修手边木椅应声而碎,惊得众人一时沉默无言。
曲烟茗忽道:“我以为,如你所言,是嫉妒我占了你的小厨房作了茶房,还想不通你竟因此痛下杀手。如今,我却更加不解。我不过一介小小茶师,冯贵妃为何要为难我?”
“哈哈,”待繁发出凄凉笑声,许久方道,“我怎会知晓?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了,”看向秋碧道,“是你们,是你们陷害我。”
秋碧沉声道:“来人,待繁太过吵闹,将她拖出去,等候处置。”侍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待繁拖了出去。卧房之中,重又安静下来。
“娘娘放心,此次药汤毫无他物,”刘御医手端一盘道,盘上是热气腾腾的浓黑药汤。
皇后点点头道:“这几日便有劳三位御医,好生照看烟茗。秋碧,你也是,不要再让什么人混进晴明殿了。”秋碧惶恐答应。一班人尽数散去,只余顾余修与曲烟茗。
“没想到,后宫之中,竟然如此纷乱。你所言确实不错,后宫更是看似平静、实则可怕。”曲烟茗感叹道。
顾余修手执药匙搅动药汤道:“你莫要想太多,养好身子最为重要。来,喝药。”
日光倾泻,药箱弥漫,浸润一方宁静安好。
华室之中,秋碧正为皇后梳理长发,手法轻柔、呼气轻微,甚是认真仔细。
“今日的事,做得不错,没有人起疑。”皇后低声道,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秋碧颔首压低声音道:“多谢娘娘夸奖。跟着皇后这么多年,总该有些长进。除却那张纸比较弄到手比较麻烦外,其他皆是顺利。”顿顿道,“不过,娘娘何必为了一个茶师,耗费这么大精力。就算是除掉待繁,随便寻个由头处死便好。”
“你该是从我尚未出阁之时便跟着我罢。”皇后问道。
秋碧点点头道:“算来已是二十年有余了。娘娘怎提起这个了?”
“那你该是记得,圣上不止嗜棋。”皇后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道。
“娘娘的意思是,”秋碧思虑许久方恍然大悟道,“圣上还是皇子之时,曾一度喜饮茶汤。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淡了这个喜好,以至于如今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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