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宫苑深深
清泠殿中,人影往来,脚步匆匆,一改平日和乐,只余风雨欲来的剑拔弩张。
皇后端立正中,扫视手下卫兵的翻找,不见丝毫慌乱,一旁的秋碧不时询问情况。不远处的冯贵妃虽是镇定又恼怒地指责卫兵的粗鲁,仍是难掩强势言语后的丝丝焦急担忧。而欲向后殿的细雪却为卫兵拦下,只得重又步回冯贵妃身旁。
“皇后娘娘,在茶房发现这个。”秋碧将手中瓷罐端与皇后道,“已着御医看过,此为五石散无疑。”
曲烟茗与柔薇闻言皆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不可置信道:“怎会在茶房中?从未见过此物。”
“今日送与各宫的茶汤,亦有五石散,与这罐中的别无二致,想来错不了。”御医平静道。
顾余修紧紧握着曲烟茗手腕,冷静道:“也许这是谁放在茶房中,两位姑娘并不知晓。不知两位姑娘可曾在茶房中见过这瓷罐?”
“自然见过,”曲烟茗无力道,“只是来得茶房时已然有许多物什,顾不上个个检看,怎会料到会有五石散。皇后娘娘,真的不知我将五石散放入茶汤中。”
冯贵妃向前一步道:“皇后娘娘似乎对清泠殿很是熟悉,连清泠殿自己人都不知道存在的东西,晴明殿竟如此熟悉,难不成是晴明殿的人放入的?”
“放肆,”皇后喝道,“你犯下滔天大事,物证人证俱在还要诬陷于我。六宫嫔妃都在,事实确凿,你扰乱视听,岂非欲盖弥彰?”
此时,秋碧手捧一只锦盒道:“曲烟茗房中搜到一把茶壶,她将此壶小心藏起,似乎不愿他人知晓。”
“皇后娘娘,”曲烟茗见状抢道,“这是冯贵妃要我投靠清泠殿时许与我的好处。”
正在皇后与秋碧细细打量那壶时,宁帝一行浩荡而来,晴明殿众人忙纷纷行礼问安。宁帝一眼便看到秋碧手上不同寻常的茶壶,眼神一瞬深沉,扶起皇后问道:“退朝后我就听说后宫纷乱,还好皇儿无碍。皇后可在清泠殿发现什么。”
皇后郑重其事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述来,又将五石散与百果壶给宁帝看,言语间镇静从容。
宁帝单单拿起那壶,认真审看之后,走到冯贵妃面前,定定看着她问道:“这百果壶,你从哪里得来?”
“是,是叔父送入宫中的。”冯贵妃不自然道。“叔父见此壶形制别致、十分有趣,便送我把玩。”
听完冯贵妃的话,宁帝脸上看不出悲喜,转向曲烟茗道:“烟茗姑娘对这百果壶很是喜爱,可是识得此壶?”
“但凡对紫砂壶知晓一二的人,都听说过几把绝世名壶,百果壶便是其中一把。能亲眼目睹已是奢侈,更何况拥有,我自是难以拒绝。”曲烟茗缓慢道。
宁帝手执百果壶,沉吟许久,方道:“世人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此壶,本是皇宫之物,十五年前突然失窃,直至今日方重现。冯贵妃说为冯尚书送来,松墨,你将冯尚书带来。”
不多时,脱尽官服的冯尚书为刑部押来,冯贵妃见状惊道:“叔父这是怎么了?”
“冯尚书,这壶可是你送与冯贵妃的?”宁帝并未理会冯贵妃的话,直问冯尚书。
冯尚书看看使尽眼色的冯贵妃,笑道:“我从未见过这壶,怎会是我送入宫中。”
冯贵妃闻言脸色大变,一改方才故作镇定,忙跪倒在地,惶恐道:“回圣上,这壶,是我为了与皇后斗茶,着人从宫外花费百两黄金买来的。的确,的确与叔父无干,是我方才信口胡诌的。”
“百两黄金?”宁帝挑眉道,“你虽贵为贵妃、食禄丰厚,到底不至挥金如土,竟为了与皇后争风吃醋,斥百两黄金只为一把壶,怕是从未用过。可是,这许多黄金又是从何而来?”
冯贵妃扬手指向冯尚书,大声道:“是叔父,真的是叔父。叔父说,有人求他在军中安排位置,他收受贿赂多有不便,就让我替他在宫中敛财。清泠殿中尚有不曾动用的黄金,此事千真万确,细雪可带卫兵取来。”细雪闻言浑身一震,见宁帝点头,也只得战战兢兢地起身向后殿而去。
这时,有卫兵奔来,两手碰上纯白棉布包裹的物什。宁帝接过打开,顿时愣住,脸色也随之阴沉。皇后看去,亦是神色大变,颇为惊奇道:“这是,十二皇子的长命锁。一年前,十二皇子薨时,便找不到了。这锁断作两片,却是圣上赐下的长命锁无疑。”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宁帝逼近冯贵妃,冷声道,“陈贵妃携刚刚满月的十二皇子出宫省亲,看望病重父亲,却为歹人抢劫,亲眼看着十二皇子惨死马蹄之下,自己悲愤交加而一命呜呼。那之后不久,朕便晋你为贵妃。这长命锁,都说为歹人抢去,如今在你这里,那日的事情如何,不言而喻。”
冯贵妃已然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道:“臣妾坦白,是臣妾设计让待繁驾车压死十二皇子的,彼时待繁初入宫中,我便以此威胁她入晴明殿作内应。是臣妾糊涂,是臣妾糊涂,圣上饶了臣妾罢。”
“难不成,半年前我看似偶然流产,是你授意待繁所为?”皇后严厉又哀伤问道。
“不错,我没想到待繁可以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我对她很是满意。”冯贵妃狞笑道,“所以,当曲烟茗出现在晴明殿时,我知你有意利用她博得圣上的注意,便要待繁想方设法置曲烟茗于死地。可惜,待繁并不知她会水,将她从西山上推下,终是功亏一篑。我再三叮嘱待繁,对活下来的曲烟茗不可轻举妄动,谁知她不听我的,私自动手,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曲烟茗向前两步,为顾余修拉住方驻足不前,含泪道:“纵然我死里逃生,仍是对待繁无奈,毕竟,她只是将我逼至山崖边,未曾亲手推下我。若是细究起来,她亦可以我不小心滑倒来掩盖。你们,你们太过卑鄙奸诈。”
“卑鄙奸诈?”冯贵妃依旧笑道,“也比不过你。你别忘了,是你告诉我,待繁在西山上逼退你时,曾说过自己在小厨房为厨娘,发觉三皇子有风团之疾,尤其食用鳜鱼加重许多。所以,待繁从未在小厨房给三皇子烧制鳜鱼。若非你出的这个主意报答我赠壶之恩,此次的事情又怎会如此完满。”
曲烟茗为顾余修环抱在怀,指着冯贵妃怒道:“你乱讲,待繁从未对我说过此事,我也不曾给你出如此歹毒的主意。”
“原来还是你,”皇后愈加激动道,“为了一只来路不明的茶壶,你竟然可以用人命去换,真是匪夷所思。大约,你始终没想到,到头来仍是徒劳。”
“不是我,这两件事我都不知情,与我无半点干系。冯贵妃所说皆是无凭无据,皇后您明察秋毫,断然不会信的,对不对?”曲烟茗已然几近哀求道。
此时,一直旁观的柔薇蓦地冲了出来,大声道:“我日日与烟茗姐姐形影不离,可作证她不曾做过这些事情。”
“可是,你们都是空口无凭,并无确凿证据。柔薇是烟茗的徒儿,为师父说话也寻常不过。同样,冯贵妃虽也是没有物证,但在证明你清白之前,你仍是逃不掉。”皇后不假思索道。
曲烟茗急道:“皇后娘娘,这些该是冯贵妃陷害于我。我在清泠殿就是煎煮茶汤、做些茶点,其余的我毫不知情。”说着便要抓向皇后。皇后很是嫌弃愤恨地退后一步。顾余修见状,忙困住曲烟茗两臂。
“还请圣上将冯贵妃与曲烟茗、柔薇收监,细细调查,对重罪之人严惩不贷,还三殿下和六宫嫔妃一个公道。”皇后转身向宁帝跪倒,眼泪扑朔朔地掉落。众妃闻言,亦齐齐跪倒,附和皇后。
曲烟茗轻轻摇头,已然无力辩解,摊到在顾余修怀中,缄默不语。顾余修扫视一周,附在她耳边低语道:“曲姑娘莫急,眼下情势不容你挣扎半分。你听我一句,不论要你如何,你且顺从,其他的交给我,我会保你平安无事,可记下?”
“啊?”曲烟茗有些茫然地看向顾余修,似在回味他的话,很快明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如同初见,轻声道,“我不值得你如此尽心竭力,我承受不起你的恩情。”
顾余修微愣,眸中失望一闪而逝,轻叹一口气道:“等我。”曲烟茗顿时怔住,定定看着他,连泪滴似也凝滞。
“将冯贵妃、曲烟茗、柔薇三人下入天牢,交由刑部主审。”宁帝沉声道,其间威严不容置疑。
顾余修很是不舍地放开环着曲烟茗的手臂,目送她被卫兵带走,眸中却是无比坚定,两唇微动,仍是方才那两字。
曲烟茗为卫兵手脚利落地带走,出得晴明殿时,费力回首,深深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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