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愫暗生(外传)
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三十五章“情愫暗生”
时日似水,尘年如梦。风亦止从曲烟茗在茶事间觅得一方安宁,尤其惊诧于她早已失传的煎茶之法,忽觉,若是此生醉倒茶香中,亦是幸事。
对于夏狩,风亦止自是开心,因为她终于可做个寻常人,立于他面前。
风亦止同明景瑞的初见,在御狄障中的风烟中。柔薇同明景瑞的初见,是在烟波浩渺的江心上。
她已然习惯烹茶时不时看向曲烟茗,以更像初学茶事的犹豫不定。风亦止凝望浩荡江水片刻,重又执壶注水,听得有卫兵禀报“圣上、王爷,四皇子率上原行宫卫队前来接驾,船已行至对面。”
风亦止的手上几不可见地一抖,忙又敛神,慢慢放下茶壶,抬眸瞥见一身戎装的明景瑞,发觉宁帝仍是看向自己,只得再垂眸,掩过瞬间欢欣。
听着明景瑞同洪都公主叙话,风亦止顿感心间温热安平,见曲烟茗向皇后母子奉茶,便起身先敬茶与陈贤妃,后恭敬将盖碗端与明景瑞,知他当是不晓茶事,并未伸掌只点头作礼。
不料,明景瑞手上不稳,碗中满满茶汤溅到风亦止玉手。风亦止感到手背疼痛即逝,因烹茶被烫实是寻常,并未着意,从容继续奉茶。还有就是,风亦止晓得,如此默不作声,才不致使他在众人面前尴尬。
待到得上原行宫,风亦止随曲烟茗停步在洛景宫中,扫视四周便知是精心布置的茶房,仍是故作不解道:“烟茗姐姐,这桐亲王明明对你甚是青睐,怎指了这样陈旧宫室?”
洛景宫深处,一间茶器齐备的宫室令两人皆是吃惊。风亦止眸色微沉,见木架上整齐码放的紫砂壶,不禁想起浮盈殿中所见,两相对比,猜出几分,看曲烟茗并未起疑,问起如何鉴别紫砂壶以期引开曲烟茗的注意。
风亦止正专注听曲烟茗说着,耳边却传来熟悉又久别的声音:“烟茗姑娘,皇叔让我送来一些物什。”
是明景瑞!风亦止压抑心中狂喜,侧首就见明景瑞缓步而来,霎时恍然,可看他波澜无惊的神情,明知他不可能认出自己,偏偏不由得涌起点点酸楚,只得故作好奇察看送来的物什,渐渐平复心绪。
侧耳听着明景瑞同曲烟茗叙话,风亦止心湖荡漾丝丝涟漪,但听得明景瑞说晚上集宴要自己为将士侍茶,又略略失望,歆羡曲烟茗可为皇族和朝臣侍茶。转念一想,风亦止才觉明景瑞是皇族更是将军,重燃期冀。
因着侍茶,风亦止并未歇息,便和曲烟茗忙碌起来,还是想不到集宴上将士许多,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四皇子让我们来帮柔薇姑娘的忙,还请吩咐。”
风亦止听闻此言,顿时微愣,心中颇暖,嘴角微扬,吩咐道:“将茶壶中茶汤分与各人便好。”言罢,她放眼去寻明景瑞,却见洪都公主撒娇央求于他,望着明景瑞宠溺模样,不觉出了神,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他对自家妹子已然这般宠爱,若是心爱之人,又该是如何光景。”风亦止呆呆想着,“不知何人幸甚至哉,可得他倾心。”
风亦止忽然敛神,匆匆掩过方才失态,故作镇定地继续奉茶。不多时,集宴上四军就因明日狩猎跟从何人而争执起来。
听得将士几句争辩,风亦止便暗自道“不好”。明景瑞本就不受宁帝重视,若为他误会拥兵自重,岂有善果?果然,宁帝严厉责问明景瑞。
风亦止忙望向跪地自责的明景瑞,心尖微痛,眸中渐渐湿润。他早已习惯为人苛责,纵使于己无干,亦是默然承受,无半句怨言。她自幼便学诸般事物,从来无人疼爱,与他何其相似。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风亦止心间蓦然想起这诗句。
集宴重又热闹起来,掩过方才片刻风雨欲来。风亦止忙平复心绪,重又恭敬侍茶。
夜色渐浓,意兴阑珊。集宴过后,草地上宫人来往,收拾残局。风亦止随曲烟茗小心拾拣茶器,听闻明景瑞让宫人收拾,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暖。她见识过诸国波云诡谲,皇族之人也算看尽,偏生明景瑞无那飞扬跋扈、深沉城府。便是这平易近人的关怀,初见之时,深深打动她。
见桐亲王要同曲烟茗独谈,未及反应,风亦止就为明景瑞拉走,心下微颤,忙敛神道:“四皇子这是干什么,不能让烟茗姐姐与王爷独处。”
“你我都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宫人,不会有事的。柔薇姑娘如此害怕他们独处,莫不是皇婶派来的罢。”
风亦止见他浅笑温声道,不由得呼吸为之一滞,不想他也有如此玩笑之时,既感慨又欣慰,碍于身份,只得故作生气道:“怎么会,顾待诏今日刚刚叮嘱过,要对王爷多加小心。可是,你四皇子便是王爷的手下,我,我不与你说了。”
明景瑞不再言语,而是低首学着她样子收拾茶器,分外小心谨慎,方才淡淡笑意却是没了踪迹。
“怎敢劳烦四皇子?”风亦止忙抢下他手中茶器,一时激动,轻轻撞在他身上,顿时脸上飞起红晕,忙站定颔首。
“柔薇姑娘不必顾虑过多。我笨手笨脚,还望柔薇姑娘莫要嫌弃。”明景瑞谦和道,清朗声音略带浑厚,很是好听。
风亦止见状,轻抿下唇,收着手边茶器,又不时指点明景瑞和旁边宫人,待事毕,矮身一礼道:“若非四皇子相助,这些茶器怕是明日也收不完。柔薇在此谢过四皇子了。”明景瑞谦敬回应,似在犹豫离开。
“那不是顾公子吗?难不成,烟茗姐姐没寻到他?”风亦止忽然想到短短相处、就此分开,不觉有些不舍,瞥见拎着酒坛的顾余修,知明景瑞善饮,便有了计较。不出所料,明景瑞让她去看看,又跟随在后。
“顾公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与烟茗姐姐吵架了罢?”看着顾余修为曲烟茗借酒浇愁,风亦止颇为歆羡。不是没有人关心她,只是那种谨小慎微又自觉卑微的情感,终究是约束太过。
风亦止正在思量如何劝慰顾余修,见明景瑞同他举坛共饮,虽是料到,还是担心。尽管他要她回去,这难得机会,她又怎肯放过。
“从来不会有人在意你的喜怒哀乐,那些喧闹热烈与你无干。此生一世,匆匆而来,缄默无闻,寂然湮灭。”
不是不知他身世,但听他亲口说来,风亦止还是倍感凄凉心痛,定定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御狄障中那个初识的夜晚,明知彼此相似,明知思念已久,却是说不得半字。
将顾余修送回后,风亦止虽感留恋,无奈彼此身份悬殊,只得礼别。
“行宫之中各色人等,不比宫中,还是我将柔薇姑娘送回罢。”听得此语,风亦止顿时愣住,并非担心他举止出格,而是今晚,他给她的温热已然足矣。突如其来的独处,让她手足无措。
风亦止默然跟在明景瑞身后,才发觉他一身皇子服色、负手而行,看着前面脊背挺直、缓步慢行的他,忽地胸中翻涌,泪水便要夺眶而出。多少年来,都是她一马当先,从不甘屈居人后。
此刻,她只觉,在他身后,就如在他温和怀抱中,安稳宁静。见明景瑞止步回身、微微颔首,风亦止才发觉到了洛景宫。
正自犹豫该如何话别,风亦止就见曲烟茗奔了出来,一番叙话后,再看去,已不见明景瑞身影,不由得怅然。
风亦止同曲烟茗进了洛景宫,听得身后细微风响,侧首看到一片落叶迅疾落地,知是堂中之人夤夜相约。洛景宫虽是不大,但也房间不少,容得下风亦止和曲烟茗分房而住。
待曲烟茗睡熟,风亦止换上玄色劲装,轻掩门扉,飞檐走壁来到行宫中的树林中,袖手掷出枯叶,听得风声掠过,看着平画上前抱拳一礼。
“亦主,堂上吩咐,明日一切,依计行事。还请亦主护好自身。今日,桐亲王对曲烟茗分外殷勤,堂上有令,马球赛上,亦主扮作宫女雪阳,投毒后趁乱杀了曲烟茗。若是陡生意外,只除掉曲烟茗或彻底停手。”平画恭敬道。
风亦止点点头道:“这些之前都商议妥当,我自会把握分寸。鹿群来势凶猛些,我只消以此为掩护,小心闪避,再看准时机为鹿角勾伤手臂就好。我功力你当是知晓,不会有闪失的。你临时约我出来,怕不是只说些已定之事罢。”
平画道:“的确如此。堂上也见今晚集宴情形,要我务必于明日之前传个密令与亦主。”
“何事如此紧要?竟要连夜告知?”风亦止忽感心中莫名慌张,故作镇定问道。
平画认真道:“亦主,堂上说,明景轩往日看不出端倪,但今日看来宁帝有意扶持他,想来连兵权亦是分些。”
“明景轩为大宁实际上的嫡长子,必是储君无疑。我本就多加探察,无住师父自然知晓。”风亦止有些疑惑道。
平画缓缓道:“亦主,堂上有令,要你假装倾心明景轩,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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