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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惹人怜惜(外传)


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三十七章“惹人怜惜”
“雪阳快跑!”
风亦止定定看着那沸水,心狠狠一沉。因为相处多时,她知,曲烟茗必会来救。果不其然,曲烟茗一把推开风亦止,因着用力过猛,踉跄跌倒在地,堪堪避开滚落沸水。
此时,风亦止借着曲烟茗的力道,扑向不远处无人注意、高耸堆积的饲料小山,为易容为卫兵的平画掩在身后草木,见躺倒在地的雪阳,毫不犹豫地解开她身上穴道。
平画见风亦止利落扶起刚刚醒来、神志不清的雪阳,便侧身让过。风亦止两手翻动,凝聚内力在掌,平平推出,重重击在雪阳背后,激得她身子前倾、迅疾奔出。
风亦止看看奔向马球场的雪阳,同平画交换眼神,又藏入茂盛草木中,撕下雪阳模样的人皮面具,四下望望,见众人皆注意场上,便悄悄提气、施展轻功遁走。待风亦止平安离去,平画才趁乱逃脱。
一路小心谨慎地循人迹稀少的宫径回到洛景宫,风亦止还是晚了一步,听见院中曲烟茗声音,扯开身上宫人服色,变成柔薇,缓步进了宫门。
“烟茗姐姐可有受伤?”风亦止心念一动,便想好应对托词。
高竹寒自然有所奇怪,问道:“柔薇姑娘不在洛景宫中养伤,也去马场观赛了?”
风亦止故作娇羞答道:“我,我听说有马球赛,虽手上有伤,还是,还是想去看。”她如常应对高竹寒试探问话,知此时搬出明景轩,二人定无不信之理,轻松掩过这意料之外的瑕疵。
曲烟茗定要看她伤口,风亦止忽觉臂上隐痛,暗道不妙,只得苦笑扯谎道:“方才慌张之中,跑得急了,似乎牵扯伤口了。”将曲烟茗引入房中,风亦止挽袖见血迹不似料想浓重,才放下心来。
之后几日,曲烟茗如常侍茶,定要风亦止在洛景宫中安心养伤。风亦止虑及多日后的那场恶战,也乖乖歇息休养,夤夜之时听平画送来情报。
“此次下毒桐亲王,本是要祛除宁帝可能对他的疑虑,不料却为高竹寒无意中破坏。我临时改换计策,要置曲烟茗于死地,想不到,想不到顾余修竟肯舍命相救。”风亦止有些气恼道。
平画语气微软道:“亦主不必过于自责。今日情形天衣无缝,众人皆以为是意外,无人察觉不对。亦主,容我说句不敬的话。那日,明景瑞冒险救下亦主,亦主该是料想到顾余修会相救曲烟茗。”
“这,的确是我谋划之时疏漏了。”风亦止侧首道,脸上发烧,庆幸房中黑暗,让平画不曾发觉,“你回去吓住慕逢晴,莫要让她轻举妄动。无住师父可有交代?”
“无住师父说,桐亲王之事当是长久之计,莫耽于一时得失。”平画耐心道,“让亦主在宫中多加小心,继续接近明景轩。”
风亦止应了声“嗯”,便让平画离去。
这日,风亦止欹斜榻上,翻翻高竹寒送来的那本书册,颇觉无聊,望望窗外渐暗天色,想着不如出去迎迎曲烟茗,也好显得同她亲近些。况且,她有恩于己,略作关照,才符合人之常情。
风亦止起身穿上外衫,出了洛景宫,循宫径往御医居所方向而去,装作伤势初愈,走得慢些,目光浮掠过花草树木的模糊影子,找寻那端雅清秀的倩影。
夜色中的行宫分外幽静,偏在其中有着几声嘈杂。风亦止耳力较常人敏锐,心中警觉、放轻脚步、侧耳听去,才知竟是曲烟茗为兵士调戏的声音。风亦止加快脚步,转过宫室,见几个兵士就要扑向曲烟茗。
“烟茗姐姐!烟茗姐姐快跑,快跑!”风亦止本要推掌而出,转念一想,随手捡起地上树枝,向那几人胡乱挥舞。于她而言,将他们打倒摁死本不在话下,无奈囿于“柔薇”的身份,风亦止只可假作不懂拳脚,却是憋得难受。
风亦止正自思量该如何行事就听高竹寒救下曲烟茗,可惜自己为一个兵士圈在怀中,嗅他身上酒味颇觉作呕,强强忍住。
便在此时,明景瑞带人策马而至。风亦止本想推开那兵士,料不到他见明景瑞慌张竟至用力推了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又为石头所绊,就向山崖滚落。
对上原行宫周遭地形,风亦止也算熟悉,知此处山崖到底是高坡,暗自运气护好周身,就要滚下去,大喊出声以假作恐惧,耳边掠过明景瑞的“小心”,瞥见他飘飞身影。
忽然,风亦止落入温热怀抱中,大为意外,感他紧紧拥着自己,一阵天旋地转后才停下,怔愣更甚于紧张激动,定定看着身上模糊人影。
“他为何要救我?他为何要舍身救我?他接连救我可是察觉什么?不对,他生性温良,待人和善。可是,舍身相救这等事,又怎是随随便便?还是,他待我,终究不同?不会,我与他并非同路,不能害他。”风亦止瞬间便转过无数念头,脑海中堪堪抓住的只有这些疑问。
“柔薇姑娘可好?”
风亦止听到明景瑞关心备至的问话,感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顿时脸上飞起红晕,正手足无措,却觉手上温热粘稠的熟悉触感,心中一沉,颤声道:“血,你流血了。”
情急之下,风亦止就要起身,忘记了为明景瑞压在身下,堪堪抬头娇唇就撞上方寸温暖的柔软,霎时明白那是什么。见惯腥风血雨,从无儿女情长,风亦止糊里糊涂便吻了思念多时的他,自是娇羞不已。
风亦止不知所措时,见明景瑞起身背对而立,觉他身上血迹分外鲜明刺眼,心尖抽痛,欲为治伤又说不出口,焦急之下,只得喊道:“你身上有伤,要去哪里?”见他并不回话,忙跟上前去。
于野外治伤夜宿,风亦止并非弱于明景瑞,此时此刻只能装作一无所知,任凭他教自己拾柴生火。风亦止知他本有军棍之伤,更兼方才模样,当是伤势不轻,心思快转,提出以茶叶止血之法。
“不必麻烦柔薇姑娘,我随身带些药。烦请柔薇姑娘转过身去。”明景瑞语声疲惫道。
风亦止闻言微怔,才明白他们这样时常奔走之人必是随身携带伤药,但仍旧顿时火大,不由得厉声道:“你的手臂长到可给自己背上敷药?牵动血肉又扯开伤口,你不要命了?”说完,她尚未觉出不妥,只急于解他衣襟、为他疗伤。
见明景瑞大手覆住她玉手,风亦止刹那心动,自然明白他意思,愈加气恼,倔强道:“你现在哪里有力气反抗。要是再不处理伤口,化脓溃烂就麻烦了。”
风亦止小心翼翼解开衣襟,走到明景瑞身后,很是仔细地为他脱下外衫、中衣、内衫,害怕引得他一点点疼痛,看到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泪水上涌,咬咬下唇,道:“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是,是因我受的那十军棍?”
不是没有人因她而伤,不是没有人为护她受累,只是,她一直凭借精湛功力独自支撑、保护他人,从未有人这般将她看作寻常,虽然这是场彻底的欺骗。
风亦止强忍眸中清泪,熟稔地清理包扎伤口,又极为小心温柔,恐怕让他疼痛半点,前所未有的专注,愧疚与心疼在心底交杂蔓延,仿佛他身上的伤痛便是她的心痛。
“柔薇姑娘对处理皮肉之伤,似乎并不生疏。”
“糟糕!”风亦止心道,“柔薇不过一介侍女,怎会晓得治伤?我只顾他伤势,连自己的身份也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明景瑞不似明景轩思虑缜密。”想到这里,忙镇定片刻,随便扯个谎瞒骗过去。
风亦止愈加轻柔地涂药,脑海中满是这几日来他出手相救的情景。虽然她不是杀手卧底,眼下在他面前只是平凡宫女,不值得他如此耗心费力地搭救。毕竟,他还是皇子,纵使不得宠,亦是身份尊贵。
“为什么救我?”风亦止思绪纷繁,竟无意中将这句话问了出来,顿时怔住,仿佛在静静等他回答。
明景瑞稍加思量,平静道:“我见你有难,出手相救,哪里有为什么。况且,你一个弱女子,我护你周全,也是天经地义。”
风亦止刹那潸然泪下,止也止不住。十多年来,她始终挺拔如松,从不娇弱半分,因为要以这坚忍抗过死亡的冷酷。于她而言,凡事皆有因果,无利之事不为,有害之事再三权衡取轻。风亦止早已习惯算计防备,从未想过退缩庇护。
所以,明景瑞的这句话,于她不啻千钧巨雷。她明知,这是不知情的明景瑞对“柔薇”肺腑之言,仍是宁愿当作是对风亦止的呵护。
可是,她深深期待的,并非这个答案。可是,她清楚晓得,想要的答案,不过是个奢望。
风亦止颔首仔细系上他衣襟,见他喉结滑动,蓦地万分犹豫。她思恋他许久,从未想过要他知晓,遑论要他回应。不过,若他有意,她亦欢喜。
抬首凝视,她瞬间坠入他无边深情,却不知,从此,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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