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卫五到的时候，正听见有大臣在弹劾沈豫安，言辞凿凿，慷慨激昂，她险些怀疑花放那人前面，是不是都不用浇水了。
简直一个喷壶成精。
不过，沈豫安仍旧是双手背负，瞳孔幽深，什么表情。
典型的棺材面瘫脸。
但卫五还是读出了一丝丝的不耐烦。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
沈相的黑瞳很深，看人的时候总觉得很专注很偏执，当他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会有种被凶猛的野兽盯上的感觉。可他又长得偏邪肆，极勾人的篡改你心跳加速的理由。
好像你心中的小鹿乱撞，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倾心爱慕，忍不住羞红脸移开视线。
那个时候的背景音乐都该配上这就是爱~~~
可惜，还没爱完，男女嘉宾的视线又同时移开，空气中没有粉红泡泡产生，彼此不过是路人不熟，仅此而已，无关其他。
看到公主出现，那位上奏疏弹劾的大臣还没停止，长公主反而不耐烦了。
“庞大人别把这太庙门口当成你上朝的碧玺宫，长乐公主已到，别耽误了祭祖的时辰。”
御史庞勇一口气没出来险些憋红了脸，忍不住看向了陛下。
孝帝在九重之上，阳光照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背影笼出一层光，温和的眉眼掩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神色，等了一会，他才缓缓说道：“庞大人是说完了？”
庞勇俯首：“陛下，历朝历代就没有尚公主的驸马手掌兵权，镇北三十万大军都在沈相一人手中，他又是国之宰辅，如此身份，不合祖宗礼法。且如今北戎军南下已夺了三城，镇北军镇守不利，当治大罪。您不能因公主下嫁，就忽略了沈相的过错啊。”
“这等大事，我们日后再详议，今日以长乐公主回门为主，别搅了公主和沈爱卿的雅兴。”孝帝那种温和平缓的语调，极容易安抚人心，虽心知他在和稀泥，但就是忍不住被安抚。
庞勇讪讪拱手行礼，退下，路过沈相爷的时候，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吾谏臣乃高洁之士，不与佞臣同流合污。
冷哼一声，御史大人回到了队列之中，也恰在此时，卫五已经到了太庙前。
当长乐公主仪仗出现的时候，满朝文武，眼睛全都直了。
倒也不必说她姿容清冷绝美，恍若神仙，只是她的仪态体态是让人一见便觉与众不同，鹤立鸡群般。众人这才想起，长乐公主年幼便送进中宫，一直是被充作嫡公主教养，皇后又出身大族，规矩礼仪都可当天央的模板，她教导出来的人，自然是端庄娴雅，雅正中庸。
不少人家都暗暗点头，外面妖妖叨叨的女人活泼可爱，勾勾手指，抛个媚眼，身子酥了半边，可那是闺房乐趣，关上门来外人不知，若是要拿见人，只会徒惹人背后笑话。
能配得上自己身份地位的，还得是这种姿容凤仪，一举一动不见魅色，远在天边高不可攀的仙女。
因得不到，才会骚动，才会让人一生惦念。
沈相爷好福气啊。
女人才华贤惠，对沈相都没有什么用，只有这一等一的美人，才是他沈相爷身上最显眼的配饰。
瞧着两个人往一处站，看着就养眼登对。
只不过，养在深宫的仙女花瓶入了他沈相爷的府邸，还是个和亲为质的筹码，可想而知日后了。
相比较男人的心思，女眷们反而直白很多，品头论足，从公主的礼服发饰，到相爷的俊美程度，还有些人窃窃低语，时时发出笑声。
隐在人群中的一个穿戴富贵的女子，远望着祭祀中的男人，忍不住捏紧了手帕。她圆脸杏眼，长得不是美人那一挂，但胜在讨人喜欢。
众人迭起的思绪隐藏在心底，长公主已经念起了悼文，悼文不算晦涩，但极长，大部分都是在歌颂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对得起祖宗的这份基业，反倒是没提几句陛下的政绩，也没说当世的形势。
听的卫五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
长公主没为难她，真是出乎意料。
然后就是祭祖的流程，焚香，磕头，跪拜，烧祭文，孝帝又念祝词，表达对女儿的不舍和留念，期盼未来夫家能善待女儿的美好祝愿。
反正很繁琐很累，到了最后一步，执手祭拜天下，行跪拜礼，算完成。
卫五动了动手，还没等伸出来，沈豫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便握了过来，他的手如他的人一样，带着种滑腻阴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也在这时，卫五松开了体内闭合的经脉。
炙热的血气涌了上来，她微微闭眼，忍着身上的不适，与沈豫安一同前行。
但还好，也不是很难忍。
沈豫安没看她，反而是攥紧了手，一步一前，来到了祭台。
此时，他们站在最高处。
俯视天下，只觉天下尽在眼底，无数的蝼蚁尽在脚下，随意践踏。
难怪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奋不顾身往上爬。
祭祀礼结束了。
宴会要开始了。
长公主看着卫五阴恻恻一笑，那模样比吃人的妖怪还要有威慑力。
还以为能脱身的卫五失算了。
哎，自己打的脸，就得自己来承担后果。
历来宴会都是吃吃喝喝，卫五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推杯换盏间，四个贵女端着酒杯走过来了。
一脸的不怀好意。
“长乐公主，我们敬你一杯。”
卫五瞟了一眼高台上的长公主，那老女人抿了口自己的酒，眼睛却在看着这边。
等着看好戏。
卫五端起酒杯，接受了她们的敬酒，笑着和她们说话，你一杯，我一杯，还没少喝。
这几个人将卫五围住，然后其中一个故作不稳，酒杯落地，人倒向了沈相爷那边。
“啪。”
酒杯碎了一地。
沈豫安没动，卫五也没动。
几人就看着她表演。
“哎哟。”
贵女本想倚倒在沈相的怀中，却不知谁在背后踩了她的裙摆一脚，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一抬头，就看到垂眸看她的沈相。
还未等她含羞带怯，展露自己的美好，身前的男人已经起身。
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一瞬间，贵女的脸哀婉委屈了起来，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然而没有人在意她。
身在戏中的人而不自知，贵女是，卫五也是。
看着这位不知廉耻的贵女的动作，其他人视线总忍不住往长乐公主殿下的脸上瞟。
只觉得那长仙女儿似的脸上的笑有些假，脸也有些泛红，可能是气的。
她们忍不住偷笑。
毕竟吃瓜之心，人皆有之。
卫五心里泛起了阵阵潮意，她知道，自己毒发了。
【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我还有多久会死？”卫五晃了晃自己有些不清醒的脑子，这毒她打听过，在没有解药的前提下，她找不着男人解毒，都会死。
和催情药不同，这药如果不催发，对她自己是一点伤害都没有，无论如何行房，倒霉的都是男人。但如果催发后，找个男人来解毒，就是俩人一起死。
估计皇后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能接近她的男人只有沈豫安一个，只要她毒发接近沈豫安，沈豫安碰她，俩人就一起泉下有知。
行吧，皇后谋算了这么久，若是没点杀手锏，都对不起她这么长时间的准备。
自己没在祭典上出丑，估计已经让她不悦了。
这不立刻联合长公主给她灌酒，加速她血液流通。
酒是发物，她喝就离鬼门关更近。
【那你还喝，你真不怕玩脱？】
“不会，我去找沈豫安。”
卫五擦干自己有些发汗的手心，略带歉意道：“本宫去更衣，少陪了。”
没等人家回答，便离开了。
可落在其他人眼里，便是落荒而逃，忍不住背着她看笑话。
沈相爷俊美之名满京城，虽然邪肆阴执的名声让他有些骂名，但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容貌气质，他都是备受追捧的那一类男子。
京中女子有半数以上都曾倾心于他，上赶着的也不是没有，但圣上下旨赐婚，将公主嫁于沈相，还是绝了无数姑娘的美梦。
但好在，俩人是明码标价的政治婚姻，那些妄图靠近沈相的女子，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小算盘。
也是在打长乐公主的脸。
谁让没人给她撑腰啊。
陛下、皇后、寿王卫溱没有人把一个嫁出去当棋子的公主看在眼里。长公主盛宠自己独女齐阳郡主，捧在手心里，太后偏宠魏王爷之女的紫郡主，只有长乐公主，无依无靠。
没人宠的孩子，哭了都没人心疼。
想必这位看着尊贵的公主是找地方抹眼泪去了。
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切切查查，笑呵呵的离开了。
卫五是用出来上厕所的理由让宫女带自己离开的，宫女也挺尽职尽责，没把她往什么容易被捉间偷晴的宫殿领，只带她出了宴会，去了恭房。
从恭房出来，那位领路的宫女已经不见了。
微凉的冷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阵阵热意，卫五走了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径上，站着一对男女。
男人脱下了礼服，换回了早上的锦袍，俊美的脸上不见半分阴森，腰间垂了个未曾见过的玉佩，微微低头，温和平静的看着他身前不远处的女子。
女子讨人喜欢的脸上带着笑，杏核儿似的眼笑眯眯的，一身素青绣大片牡丹的长裙，和男人的一身极为相衬，她一只手还拽着男人的袖摆，男人也由着她，没有避开。
卫五站了两秒，翻了个白眼。
靠，泡妞呢！
不想打扰。
体内的毒又有些翻动，她沉了沉气，微微周转经脉，可惜毒已攻入心脉，这些微的力道，杯水车薪。
转过身刚想走，一个侍卫忽然在背后捂上了她的嘴。
卫五刚要反抗，就觉腿上一软，那人手钳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殿后拖。
皇宫禁城，天子所控，有人偷袭公主，欲对公主行不轨之事，这合理吗？
【咋办？】
系统害怕的忍不住出声。
卫五却回答不了他，她现在的脑子已经开始有些不清醒，侍卫将她扔在地上的时候，她都有些失去知觉，只凭反应进行反抗。
日光还有些晕眩，她却觉得天地都像颠倒了一样。
那人已经俯身解开了她的衣带，她挣扎了两下，侍卫就抓住了她的手扣到头顶，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疼。”
一个字呢喃出声，卫五忽然察觉这侍卫倒在了一旁，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站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用手刀敲晕了侍卫。
然后，卫五就听到这位宫女轻轻道：“主子，找到长乐公主了。”
再然后，昏沉之下，她只看到一个很高很俊美的男人，走近，弯腰，将卫五抱了起来，她忍不住贴近了他。
沈豫安阴沉的眸子落在满脸潮红的公主脸上，有些嫌弃。
宫女将一件披风递给沈相，沈相接过，将人包好，省的乱动，他已经发现她的不正常了。
缠绵入骨被催发了。
这宫里对她这个亲人，也满是算计。
沈豫安面上尽是嘲讽，“和陛下告罪，公主醉了，我先带她回府了。”
“是。”宫女应声，转身离开。
“叫赵久在府中等着。”沈豫安对着空气说了句，空中人影一闪而过，他轻松的抱着公主，离开了皇宫。
有人在暗处，咬牙切齿。
有人在心底，暗恨丛生。
无数的阴谋和算计破灭，又有无数的隐私和诡谲迭起。
时间变换，世事沧桑，更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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