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张禹之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传闻果然不足信。
想想也是，陆家的这个女儿可是谢老太傅仅有的几个女弟子之一，又怎么会是传闻中只会以色侍人的花瓶呢？
只可惜了今日的槐市，本是个谈诗论道的好地方，却硬生生地被几个各怀心思的人给带成了嚼人舌根的市井之地。
他摇了摇扇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吹牛也要讲个基本法，整个京城能进摄政王府的人屈指可数，我倒是好奇，你那个朋友是个怎样的身份，竟然能入了咱们英明神武风流倜傥潇洒非凡的摄政王殿下的法眼？”
他这番与众人关注点皆不同的话瞬间吸引了来自周围的目光。
陆卿卿以及身后的姜昊还有青莲都颇为微妙地看了看张禹之。
陆卿卿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后，不疾不徐地道：“瞧他的装扮和腰牌，应当是今年新上京的秀才。”
张禹之看了看，点了点头，认同道：“确实是今岁秀才统一发放的腰牌。”
他如今在吏部任职，对这些东西还算了解。
陆卿卿唇角微微勾出几分讽刺的弧度，“你说你那朋友与你是同乡，大抵也是同岁的秀才，据我所知，今岁的秀才，摄政王似乎并不曾接见过，你那朋友又是如何在摄政王府里，受了摄政王府里的人的伺候？”
“自然是私下里见的。”青衫男子名唤孙淖nao粲can，他理直气壮道：“摄政王私下拉拢，岂会让你知晓？”
陆卿卿睨着他，“既是私下里拉拢，那你倒是大胆，竟然当众说了出来，也不怕摄政王治你的罪。”
孙淖粲被噎了一下，目光闪烁。
陆卿卿继续开口道：“你并没有反驳我说你的朋友是今岁秀才的话，可见我猜对了。我朝律法规定了，凡在朝官员，不得因任何原因进入秦楼楚馆寻欢作乐，而你方才所吟出的两句诗，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白衣卿相为秦楼楚馆里的歌伎们所作，可见，你和你的朋友都曾去过秦楼楚馆，才会将他的诗作信手拈来。让我想想，违法宿娼，这要受什么罪罚来着？”
还以为她今日会这么忍了……
没想到啊，这个蔫坏的性子和她哥还真像。
张禹之挑了挑眉，适时地提醒道：“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
也就是说，官吏若是去了秦楼楚馆，罪名也就比杀人轻了一等，即便是大赦天下的时候，这辈子也别再想当官了。
“人家都说，反腐倡廉靠家属，如今到可以再加上一条。”陆卿卿笑着说道：“禁娼嫖宿靠同窗，我真要替朝廷，好好地谢谢你大义灭亲，自我检举。”
孙淖粲鬓角隐隐被汗湿了，嘴唇微微颤动着，“法不责众，京中暗地里招/妓的官员侯爵不知有多少，你凭什么就针对我？”
“怎就成了我针对你了？”陆卿卿好笑地看着他，“这些事情不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吗？至于旁人如何，旁人又没说，我怎会知晓？总不能因为你说一句全京城都如此，京兆尹便要将全京城的官员都抓起来吧？”
“就是！你乱说什么呢？你自己做错事也就罢了，干嘛要拉我们一起下水？”
“我们可都是奉公守法，洁身自好的好青年，怎么可能会出秦楼楚馆那种腌臜地方？”
“瞧他方才提起秦楼楚馆里那些花魁时垂涎的样子，平日里估计就没少去，如此猥琐，怎配在朝为官？实在是丢我们这岁秀才的脸面！”
……
孙淖粲早在听说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就算大赦天下，他也不可能再做官的时候就已经傻了眼了。
这会儿又听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不……不不……”孙淖粲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我……我先前都是说谎的……我没有去过摄政王府的朋友……也没有见过陆女荀……更加不知道陆女荀身上到底有没有痣……又哪里有痣……”
孙淖粲的祖上曾出过一位一品大员，但近百年间，越来越落魄，好不容易出了他一个能读书的苗子，家里可是倾家荡产为他挣来了今岁秀才的名额。
当初，他可是风光离开了家乡，进了京，他现在还没有把当初贿赂长官的钱赚回来，他绝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孙淖粲此时也顾不上面子了，只觉得腿脚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一心想着为自己洗脱罪名，“我是……是无意中听到有人说陆女荀的胸口有颗痣……说她天生淫/贱，才会胸口有红痣……我方才只是一时冲动……才说了谎……我只是想要让你们以为我很厉害，很受摄政王的青睐……让你们不敢轻视我而已……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现在，无论他如何解释都没用了。
槐市里自有京兆尹派来巡逻的人，即便是三品以上的官员，若是犯了事，他们也照抓不误，更别说孙淖粲不过是区区秀才，还没有安排官职。
孙淖粲是被人拖走的，临去的时候，嘴唇发白，嘴里还不住地喊道：“我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孙淖粲被抓走了以后，余下的众人间，气氛隐隐有些奇怪。
比起孙淖粲最开始说的话，他担心自己真的再也做不成官的时候，慌不择言的那些话似乎可信度更高。
那么，说陆女荀(陆卿卿)胸口处有痣的那人会是谁？
有点脑子不糊涂的人都隐晦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陈纱碧。
陈纱碧却骤然松了一口气一般，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我就说女荀不会是这种人的。”
人群中，有人酸溜溜地说道：“方才那人也说了，他就是听到有人说陆陆女荀身上有痣，他才会这么说的。无风不起浪，若不是陆女荀行为不检点，怎的旁人就没这些污人耳朵的话，偏偏就要编排她？”
陈纱碧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仿佛想要维护陆卿卿，却又无从开口否认一般。
看吧，这就是来自群众的恶意。
哪怕最开始造谣的人都承认自己是胡编乱造的，但同真实的事实想必，就是有这样一群人宁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看别人出丑，看曾经的天之骄子跌落进尘埃里，仿佛能给他们带来无上的快感。
陆卿卿勾了勾唇，很是薄凉。
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白晓莲也皱起了眉，连张禹之都第一次觉得，曾经这些让他以为颇有些才学的年轻人的嘴脸竟然是这么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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