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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假死


窗外屋檐上,此时枕着双臂平躺着的松清,正支着耳朵听着屋里姐弟俩的对话,无声的笑着,远处太阳正从东方缓缓的升起,忍不住的他也跟着成平的调子张着嘴哼起歌来,只是空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昨天下午他接到了宋景的传书,跑了快一夜的马才从邻近的光州赶来,一到堂里就顶着周伯的位置守在了这个院子。

        “除了自己人,其余靠近的任何陌生人一个都不留,这里面的男童不可出一丝变故。”他想起了宋景交代自己时微皱的眉眼。

        “那女孩呢?”松清过来的路上听周伯说还有个姑娘来着。

        “你自个儿看情况吧。”宋景瞥了他一眼后就丢下这一句话,这便是风平浪静时留着也不碍事,遇见危险时便是可弃的棋子的意思了。

        但在听了他们之间有趣的对话后,松清自个觉得似乎若是没有大状况,倒是可以两个一起保住,起码安全的时候这小姑娘可以留着唱曲儿。

        屋内成平看着阿风睡熟后,便抱着他坐着也眯了一会,可这一夜连翻的折腾现在天亮了人也不困了,想着要看看住处的情况,成平便准备起床。

        先轻轻的把成风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收拾一下后就打开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屋檐上的松清早在闻得声响后进入了对面的西厢房,此时正隔着窗子盯着院子里的姑娘。

        衣暖食足才会注意身边的其他事物,这是成平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里清晨的空气是如此清新,忍不住对着空气深深的吸了吸。

        十岁的成平在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里已经算高挑的了,个头比瘦小的阿风足足高了一头,加之平时心思活泛使得脸上看着并不像是只有十岁的孩子,此时额头上顶着一块纱布,倒像个大头娃娃。

        “浓眉大眼的看着倒是个美人胚子。”松清瞧着人嘴里念叨着,反正是个姑娘在他眼中都可以用好看形容。

        成平四处看了看院子,这处院子和很久之前书上看到的四合院很像,只是院子空间要大上很多,坐北朝南,北边的正房落了锁,应该平时没有人住,西厢房看着倒是似乎有人住的样子,成平轻轻的走过去,手遮在眉头挡着光隔着窗户就想往里面瞅,可是屋子里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不能吃白食,我得找活干去。”成平见看不清东西,便嘟囔着离开了。

        “可憋死我了。”靠着窗边的松清,在成平来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一直憋到成平离开才吐出来。

        接着隔着窗户看见成平拿着从厨房找的扫帚,开始打扫院子的卫生,扫完了接着给院子里的几颗树还有养的几盆花浇水,忙忙碌碌的做了大半个时辰的活才停下,之后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

        “等到了九月,这桂花便开了,我们家院子里也有一棵桂花树呢。”小姑娘托着下巴对着一棵树说话。

        “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我怕是看不见老家的树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成平越看越伤心,于是快速的收起神色,转头回屋子里看阿风,对面屋里的松清就这样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小姑娘到时蛮有趣的。

        淼安堂后院,天才刚刚转亮的时候,松阳便从外面归来了,接着没有停留的直奔后院书房走去。

        “慧觉怎么说?”宋景一夜未眠,见人回来便问道。

        “这两个孩子是山下从西边到刑州的灾民,听同行的灾民口音,似乎是从洪州或是西宁那边过来的,那丫头的话倒不像谎话,只是小公子怎么具体从哪边来却不是很清楚。”松阳说。

        “接着说。”宋景回。

        “慧觉昨天收到信,便借着施粥的机会问了他们的同行的人,那老爷子起先还不说,后来是同行的另一个孩子说的,他们是在渭城外十几里路的地方遇见小公子两人。”

        “说刚刚遇见的时候,小公子生着很重的病,一路上是在成姑娘的照顾下才到的刑州,两人很亲近,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都当是至亲兄弟,据说这成姑娘十分爱说故事,找食物又卖力,他们才带着她俩的。”松阳继续说着。

        “渭城是杨力的地盘,三月中旬闹了疫病,据说城外乱葬岗里的尸体都堆成了山,尸体太多四月中的时候被官兵一把火全烧了一遍,如果小家伙是被关在渭城,就说的通了,许是被杨力偷偷扣下,留作后手的把柄,却得了疫病被丢出去,然后大难未死被小丫头带走了。看这两年盛都的情况,估计连李名都不知这孩子还活着,我们一直守在这刑州,怕是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宋景踱着步子思索着说道。

        ”那前晚是怎么回事?”

        “据说小公子从入刑州就生病了,前晚半夜起了高烧不退,眼见着人不好了,成姑娘便背着小公子跑上了山,在斗方寺门口哭求了一个多时辰,才被慈云方丈带入寺中,“

        ”但寺中条件有限,慈云方丈便让他们拌作寺中取粮的僧人入了城,当时对城卫说是寺中刚收的小沙弥,还没有来得及剃度就病了一个,寺中药物匮乏,到城中买个药。”

        “入城后,慧心担心会使斗方寺获罪,便给他们换了衣服,后面的事情,咱们就都知道了。”松阳说完。

        “昨晚让带来的尸体带了吗?”宋景问。

        “带来了,在后院。我还带了两身僧衣,以防公子用得上。”松阳回道。

        “嗯,这州府的守卫看着昨天出城少了两个人,还能用在城中看病做托词,今天怕是就要来查问了,如今看着最多辰时就会过来。把衣服给那两个灾民换上,周伯,你与松阳一起,简单装扮一下让他们更像点。”宋景转身对同样守了一夜的周伯说道。

        “就放到门外,等官衙来查,让阿全去说,就说病中的那个昨天来了就不行了,送来的已经晚了,另一个也生了病没有熬过,索性就往疫病上说,到时官衙私自多放了人进来,恐会担责,应该会火速处置了尸体。”宋景沉吟道。

        这边说完,周伯和松阳便快速离开前往后院去准备。

        果然不过辰时三刻,官衙中负责守城门的官爷便带着人到了淼安堂中。

        早上伙计们刚刚开了铺门,前堂的伙计有些还在整理药材,有些在门口堂前的打扫。

        “堂里管事的人呢”,其中领头的官爷站在门口抬声问道。

        “在呢,在呢,官爷。”阿全听见声音步履匆匆的跑来了。

        “官爷,咱淼安堂的师父们都还没有到,今天先开的铺门,官爷,您是看病还是来取药?”阿全满面笑容的问道。

        “都不是,城卫有报,说昨天有两个城外斗方寺的小沙弥到你们这里来看病?是也不是?”官爷摆了摆手,满脸严肃的问道。

        “哟,官爷,原来您问的这个,哎,这可不是么?昨天早上来的,哭天抢地的在门口闹着,晦气的很,那孩子是个人看着都已经不行了,白白的打扰我们做生意。”阿全听见领头问的这个事,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想着昨天的事情就生气。

        “人呢,现在在哪,甭管活的死的,得了信我们就把人得领走,魏太守有令,不能让城外的人在城里多作停留,昨天一直没有出城,今天应该好了吧。”官爷说着便直直的往屋子里走去找人。

        “哎哟,我的官爷哎,人可不就在哪儿么?”阿全说完就指着门口大熏炉后面,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说道。

        “说来真晦气,昨天我看着那孩子就不行了,他们闹得非要我们给看,周围邻里街坊都盯着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就请坐堂师傅给瞧了,还给喂了不少的好药,谁知人没有救回来,要是就这样也就算了,那另一个来时好好的,在门口又是哭闹又是下跪磕头的,听说这个不好了,啪的一声另一个也倒下了。”阿全越说越生气,仿佛成平他俩是讨债来的穷鬼。

        “什么病?郎中怎么说?”几位官爷说着就出了门,准备走到熏炉后掀开白布瞧。

        阿全看了看周围,悄悄的示意领头的官爷,领头的王敢见状走近低下头,阿全附在他耳边压低语气说:“师父说这病又急又快,许是渭城那边的疫病传来了。”

        说完还很晦气的皱了皱眉。

        “不过官爷您放心,那尸体我们都已经撒上了黑木灰和石灰,城中人多,你说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可怎么办啊!不过我们也不敢确定,这要是不是,我们就要担妖言惑众的罪名,“

        ”据说若是疫病,人死了后身上会出红斑疹呢,索性我们昨天就没有报官准备等一天看看,这可巧也准备今天找府衙的人来帮忙瞧瞧是不是呢,您就来了,就等着大人您来给带走呢。”阿全一脸嫌弃的表情,一副想快点把这两具尸体送走的模样。

        王敢闻言面色更加冷峻,叮嘱了两句就派出昨天守城得人上前看了一下,确认是他们要找的人后,小声叮嘱了阿全下次遇见这样的事情,直接报官即可莫要耽搁,说完就抱了抱拳和阿全告辞,阿全顺势塞了一包银钱到他怀里。

        “军爷辛苦,等卸了差和兄弟们去好好喝一盅。”阿全连连点头赔笑道。

        “人我们便带走了处理了,以后有城外可疑人等来淼安堂,还请即使告知官衙,莫要再私自诊疗。此事也请保密,莫要外传。”王敢后退一步正色对阿全说道。

        “官爷,您放心,这倒霉催的我们避祸还来不及呢,这事我们不会外传的,就是这尸体可得尽量早点给烧了,这天气热的还在后头,越热尸体腐烂了越容易出事儿。”阿全满脸堆笑的说道。

        王敢说着便指挥手下人用板车把人搬上车拉走了,松阳悄悄的跟着他们到了城外,看着他们把尸体烧没了才回来。

        “都处理干净了,幸亏他们没有找仵作验尸。”松阳回道。

        “渭城疫情人都差不多死完了,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贸然去验。“

        ”暂时多了一关,这下一步就是怎么处理这活着的人了。”宋景打了个哈欠说道。

        “松阳,你带着我这块玉去梧州找恒之,他若问怎么回事便说找着了,其余的不要说,看他怎么处理,对了,他要是激动的要跟来,一定要拦住。时机不到,刑州仍是虎穴,他若来了就什么都瞒不住了,到时大家都有危险。”宋景拿出贴身的一块玉佩递给松阳,那是他和李恒的信物,出示此物便代表人已寻得。

        松阳接过玉佩,领命离开。

        这么些人暗中找了这么久,一直以为被李名那个臭小子藏在刑州,结果兜兜转转寻了两年原来是藏在渭州。还有江家的那个小子,不知道如今落在哪里又是否活着,有没有人捡到把他带回家,宋景看着窗外的阳光陷入了沉思。

        此刻千里之外的一处地牢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此刻满头血污的磕着头,求着看守的蛮人给口水喝,男孩的样子已经不似正常人,眼神涣散面容痴傻,只有他的手里攥着的那一根碎的不成样子的玉簪子,似乎还证明着他尚有一丝神志,只是簪子破碎的玉块已深入掌心,瞧着要慢慢的和掌心的血肉长成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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