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行路
车轮咿呀咿呀慢慢地前行着,为了缓解沉闷,也为了对这个陌生的世道多了解一点,成平便忍不住的问起了周伯问题。
“周伯,这大楚有多大呀?您给我讲讲呗,以前住的村子闭塞,人都大了还都不知道外面长什么样子。”路途疲惫颠簸使得成风没有什么精神,侧身躺着把头放在成平的腿上闭眼休息,听见成平的问话,也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周伯,瞧着似乎也想知道更多事情。
“好啊,那周伯我就给你说说我们大楚。”周伯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悠然说道。
“咱这大楚自武帝建国以来,南纳长清江北起楚江,东连沧海西邻西域蛮夷五部,原有州城二十二座,后经历了兴帝、仁帝数代帝王传承到如今,已经快两百年了,现有州城三十二座。其中边州因两年前的灾祸成了荒城,朝廷不前去收回,百姓也不敢迁去安家,边境都叹息啊,这边州如今成了蛮夷的第六部。“周伯想起了这些,叹了一口气。
“百年前,北疆的胡尤连年进犯,曾越过楚江进攻刑、渭两州,建兴帝调派时任东州总镇的定远伯白起为车骑大将军,迎战胡尤十万大军,三年苦战终退敌于楚江之北。后十五年,白家势起,接连进攻胡尤全无败绩,将大楚建朝前被侵占百年的楚北七州尽数收回,是以圣上加封白起为定北王,以表其千秋之功。”
“如今呐楚北七州仍是白家驻守,现任白家家主白术颇有将才,其下三子亦天赋卓绝,是以北疆七州这些年来虽战事不断却一直平安无事。”周伯拿来水壶喝了口水。
“策马的绳索握在自己手里才听从自己的掌控,这白家如此显赫,听着颇有些功高震主的气势,这几十年就没有朝臣提议削弱白家在楚北的势力么?”成平思索一下道。
成平说完,车前驾着马车的松清迟疑了一下,转过头,眼神透过车帘子往车里瞟了一眼,心道公子一直说这姑娘看着年纪小,眼神却时常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成熟,这句话听着一点都不像是长在闭塞村庄中的孩子,难道自己查探时错过了什么。
车里趴在成平腿上的成风也微睁着眼睛看了看成平,似乎有些疑惑,周伯听言也是一楞,成平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闭上嘴笑了笑。
“白家世代忠良,自武帝开始便四处随军征战,治军严明从未逾矩,更早的文帝十年,胡尤绕过楚江从沧海边进攻东州,同年西北犬戎联合北鼠进攻秦州丰州两地,白家一门五子都上了前线,不到半年,长子与幼子均殁在丰州,次子同年也在对抗北疆胡尤时战死。”
“白家幼女名唤成霜,闻讯代替兄长去了西域,领着一众将士死守丰州数月,后见援兵到来,便把州城留给援军驻守,自己率不足五千人给边境的百姓寻个公道,扬言此次痛击蛮夷,若成功则可保西州十年无战,若败也可明大楚百姓抵抗至死的决心,后追击犬戎北鼠部队数百里,击杀数万蛮夷,现在的边州便是成霜将军当年征战而来的,只是……”周伯停下了。
“只是什么?”成平问。
“援兵本是白家当时家主白老将军暮年挂帅驰援,等他布好防御,追上追击队伍的时候,一路上零零散散的蛮人尸首混着白家军,五千将士最后只余下来二十四人,远远望去二十四将士连同战马立在后来边州的疆界,等白老将军带领将士靠近才发现,他们也都死了,包括自己的幼女成霜,二十四人全身都是伤痕,其中数人内脏和肠子都翻了出来,里面竟然是城墙土和干硬的稻草。他们一直立在那里,以血肉之躯威慑着蛮族夷人,连力竭而死的战马都没有倒下。”周伯说着说着,想着两年前的边州眼中泛起雾气。
“文帝十年的这场浩劫,白家青壮年一众尽殁于沙场,只余白老将军与长孙两人,文帝念白家之功,封其为定远伯,兼任东州总镇,赐丹书铁券,以后百十年帝王更替,白家不涉党争从一心守着东州到如今的楚北七州。”
“其实白家世代忠心是一方面,从楚北七州陆续回归后,每州盛都都会安排文官前往北疆担任各州知府,并五年一换,武兼文治倒相安无事,二十多年前,顺帝继位,才似乎慢慢地开始起了削弱楚北白家势力的苗头,先是安排年仅十岁的赵王李坤前往庆州,后又在燕州设立督察院。只是成效如何我们这些百姓便不得而知了。”周伯叹了口气说道。
“那其余的地方呢?”成平问道。
“西疆的四州你们就很清楚了,就是原来的边、丰、洪、秦四州,西南靠着祁南山,往西北连着一片荒漠,你们从那边来应该知道,最近数年这四州多是天灾横祸,百姓的日子过得苦。加之原来边州有平西候守着,几年前也殁了,蛮夷时而在边境挑衅,日子过得更是雪上加霜。”
“这倒却如周伯所说,不止年成不好,守城的州府也是各种盘剥。”成平回应着。
“大楚的都城盛都在中原之心,背靠长清江,中原十一州因位置优越,风调雨顺,相比边境百姓的日子好过的多。你看那些流民逃难的方向,差不多都是往东南走。”周伯接着说。
“南疆十州以长清江为界,又分西南二州,东南四州和沧南二州,如今五皇子晋王李恒的封地便是在沧南梧州,连着大楚的最南端沧州,东南四州与中原齐王的封地宁州素来是大楚的钱袋子,其中德州的韦氏是当地最大的富商,也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不过近些年有些没落了,不似往年之兴盛了。”周伯说道。
一路上周伯每天都说着这些事情,从世代驻守北疆七州的白家,到三年前与西州死战的江家,从德州的丝绣到吉州的磁窑,从宁州的茶叶到辰州的草药,从武帝的开疆扩土到文帝的礼贤下士,一边说着一边前进着。
成平从这些琐碎故事中,一点点拼凑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地图,她不断的询问着周伯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周伯也不再怀疑,成平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经常回答的时候还会看看成风的神色,似乎想在这只言片语中,把自己的所知所感都告诉成风,而不是传递给更感兴趣又频频陷入思考的成平。
从刑州往西南,一路上穿过角州再走半个月的脚程便到了岐州的地界,坐着马车陆陆续续的又走了七八天,车外路上落叶越来越多,时节已至深秋了,周伯一行人才终于到了硕城。
“平儿,阿风,你们看,前面这就是硕城。”周伯撩起帘子指着前面城门上的大字给他俩看。
“硕城背靠近长清江,在岐州偏南,有山有水,在靠近西境的几个州城里算是最富裕的一个。”
“这硕城的淼安堂是二十年前建的,前些年边州连年战乱,西州多部势起,以至于常年大军压境,前线下来的伤兵大多都运到了最近的秦州,可秦州西南连着青蛇部,也是内外交困的境地。”
“淼安堂的家主华夫人不忍边州将士受伤病之苦,便在岐州的西南硕城建了大楚最大的淼安堂分铺,作为西南的草药供给站,这样大的分铺淼安堂早年鼎盛时有五个。”周伯在马车里对姐弟俩说着硕城的历史。
“两年前边州失守,本以为蛮夷人会乘机继续东进,谁知得了边州后他们便停下了,这一停就是两年,屠城抢粮把边州变成了荒城,如今虽然战事停了,百姓的日子也没有多好过,天灾疫病连年地出现,如今铺子中来最多的不是将士,而是其他州城过来看病的灾民百姓。”周伯不停歇地说着,时而伴随着叹气。
成平看着不断靠近的城门,深秋的天空映着西斜的光亮,昏黄中城门有些萧然,心中不免的泛起波澜,从刑州到岐州这一路上,遇见最多的就是灾民,老老小小的,即使到了相对富裕的硕城,情况也没有好很多,反而愈加严重。
这安稳富足的硕城,成了末日中的一艘诺亚方舟,也是流民在百苦中寻求的一块蜜糖,吸引着他们到来,企图从中分得一杯救命的羹汤,世代生存的家园都已失守,这理想之城又能坚固到几时,若有一日灾祸来临,他们又该去往何方呢。
“岐州右面与盛都相连,为了不让灾民到达盛都扰乱圣听,这些年,岐州成了阻挠灾民的一堵墙,岐州的守备军原是江侯爷的旧部,也曾策马扬鞭与蛮夷恶战,如今只能留守这里,一日日的阻挠着百姓,守着这里,却也在这里困住自己。”马车渐渐地靠近城门,越靠近门口守卫的士兵也越多了些,周伯看着这些士兵对着成风说道。
马车很顺利地进了城,在城中大约行了两刻钟后,便停在了一处建筑门前。松清在铺门口停下马车,掀开帘子把他们一一接了下去,接到成平的时候,他认真的一边搭着手一边观察成平的神色,似乎想从她流露的些许情绪里多探出些她的底细。
然而成平下车后看着面前气派的铺门,心道这堂口起码有刑州的两倍大,门口进进出出的草药商人,还有看诊的马车,看的她眼睛都直了,与堂铺相比瘦瘦小小的自己紧紧的拉着成风的手,然后弯下腰小声地附在成风耳边说道。
“小宝,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努力地活下去。”闻言成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松清看见有些土气的两姐弟,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就不再继续盯着,等人都下车后,便把马车牵到一旁交给店里面出来的伙计,自己走到后面装着药材的马车前,指挥着伙计搬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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