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运城二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大半，天色已经转黑，但城中的街道却是黑乎乎的，抬眼望去，没有几家点灯，走在道上也很少能看见开着的铺门。

        景雀引着成平和阿七往城中的淼安堂走去，运城原没有设淼安堂，此次疫病来的蹊跷，洪城的张维师父连夜赶到，如今守在运城中一处废弃店铺，临时搭起了诊堂，成平到了的时候，连续忙碌了一天的张维师父正坐在堂内休息。

        景雀对成平耳语介绍堂中的各位师父，张维师父刚刚坐下，看着门外来人便知这就是陈岚信中说的那位成姑娘，欲起身相迎，成平上前扶着正挣扎起身的张维师父。

        “张维师父，您先歇着，不要起来，我先看看大家的症状，”成平扶着张维重新坐到椅子上，并从旁边的空榻上拿了个枕头给他垫着腰背，等他坐好才走。

        张维抬眼细看着面前一身绿色长衫的成平，眉眼温和长相也出众，怪不得陈岚信中一直嘱托他，要好好照顾不要出差错，刚刚过来搀扶自己又给垫上枕头也是细心。

        成平仔细地查看了堂中的数名病患，这些百姓十之八九都在发着高烧，吃不下东西，有些严重的连最基本的汤药都喂不下，有些还伴随着咳嗽。

        现代的成平所学的专业距离医生可谓相去甚远，她无法与现代的传染病进行比较，并且就算可以比较，现代的先进设备古代也没有，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这十年所学的皮毛。

        成平继续查看，越往堂里走去，里面的百姓似乎症状也更严重，有些发烧还伴随着寒颤，更重的甚至身上出现了一片一片花团状红疹，严重者有的已经开始咳血。这次的疫病看着应该是因为天气转凉所导致的伤寒，症状和怀城疫闻录记载的有不少相同之处。

        “张师傅，依我所见，这次是大规模的伤寒导致的疫病，”成平心中有了计较，走到张维身边蹲下和他说话。

        “不过有些奇怪。按理说只要对症下药即可，为何还会出现大规模的传染？”成平问。

        “哎，运城的这群渣滓，从城中出现疫病后，城里有权的、有钱的早就跑了，这么大的城里连个可以指挥的官爷都没有，都是些普通没权势的小兵小虾，躲在家里不出来，洪州那边人人自危只派了士兵把守城门，不许百姓出去。”

        “甚至洪城那边上至太守官员，下到富商全部屯起了药材，运城这边开始无人可出无药可进的境况，我也是来了才知道这个情况，于是暗中向明义堂求助，硕城那边药材储备丰富可解燃眉之急。”

        张维又生气又难过地断断续续说道。这些天他看着一批又一批的百姓死去，心里很是难过。

        成平听着张维说完，稍一思索后，突然猛的抬头看了看外面还在忙碌的景雀，景雀向硕城求援的时候，只字未提及运城缺药的情况，也未传递出运城此次疫病是伤寒所至，虽然他们带的药材不少，但要解决这么多人的需求还远远不够。

        景雀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张师傅递消息的时候没有说清楚？还是？若是景雀故意为之，这次是自己来了，若是陈岚师父来呢？

        景雀的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陈岚师父？这景雀原是洪州明义堂的人，那他是否知道成风的身世？成平一瞬间被这些信息包围，有些懊恼长期的好日子，让她过着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惕性，看来这次真的要靠自己了。

        “师父，如今还能传出去消息吗？”成平低头轻声地问着张维。

        “陈岚的信是两天前快马送到的，这几日去世的百姓更多，城门守卫也更严了，消息怕是一时半会送不出去了。”张维没有告诉成平，白天的时候他又找人往明义堂送信，最后发现根本送不出去。

        成平看着张维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淼安堂虽然是名震大楚的医馆，但在官员眼里也只是治疫病的棋子，说丢就丢，大家只想着不要把疫病传到洪城，谁又会担心运城百姓的死活，那个坐镇运城的同知估计都是假冒的。

        “师父，不要担心，您身体也要紧，若您信我，接下来您就好好歇着恢复体力，我先带着人看护处理，等您歇息好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成平给张维抚着背，张维看着和陈岚一样年纪，都是不服输且吃软不吃硬的老头子，这数十天劳碌人早已撑不下去了，听见成平的话也并未多说，便点点头自己回到堂后临时搭的棚子里休息去了。

        “阿七，你去账外找些洪州堂中相熟的人，烧些热水，记住从现在开始，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能喝生水，必须喝煮沸后冷了的热水，然后找人看能不能准备三个大的汤药炉子，最后把堂中对草药熟悉的伙计也找来，把我们带的药材中附子、干姜、甘草、桂枝、芍药、生姜和大枣、麻黄、杏仁挑出来。”成平招手唤来阿七，一件件事情吩咐着。

        不多时，阿七带着一个人回来。

        “姑娘，我是小武，张师傅让我跟着您做事，一切听您吩咐。”阿七身边跟着一个年岁差不多的伙计，既然是张维师父叫来的，成平想着应该可以信得过。

        “小武，麻烦把洪州堂里带来的伙计中，找几个手脚麻利、识字的伙计来，另外去铺子外面的百姓家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再找些空房间，现在堂里人太多也太拥挤了，不利于疫病治疗，起码再需要两大间这么大的屋子，最好距离不能太远，”

        “我们得把不同程度病情的病人分开，动作要快些，明日卯时我们得把这些分类做好。还有尽量多准备些姜糖和生姜，药材没有的话，但这些寻常百姓家应该都有。”成平对着小武说道，小武听到后连忙离开准备去了。

        “景雀，明义堂在运城可有分部？现在有可以调动的人手吗？”成平想了想便走到堂外景雀的身边，问道。

        一直在帮忙卸货的景雀，闻言转身回道。

        “洪州的明义堂在洪城，这边没有，姑娘是还需要一些劳力是吗？”

        “嗯，现在堂里的百姓太多了，后面送到这边的只会越来越多，刚刚匆匆的看了一下，张维师父已经按照轻症重症分开了，不同病情处理不一样，我需要把他们分开，对症下药，你能帮帮我吗？”成平盯着面前的景雀，问道。

        若他是盛都的卧底，那他的目标就是自己或是陈岚师父，现在断不会置无辜的百姓于死地，若他是蛮夷的卧底，那他的目标便是这运城乃至洪州百姓的性命。

        “姑娘这话就见外了，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情，您等着，我去办。”景雀连忙答道。抱拳答应后便离开去找人。

        成平看他离开后，一人进到房里找到阿七。

        “阿七，这边堂里的伙计你熟悉吗？”成平把阿七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有几个之前来洪州送药材时见过，算是相熟，姑娘怎么了？”阿七回道。

        “找几个相熟的信得过伙计，去看着准备熬药的汤炉，还有烧热水的地方也得要人守着，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离。”成平小声的和阿七说。

        “姑娘的意思是？”阿七起先有些疑惑，想了一会后猛然醒悟后，直直的看着成平，之前有传言十年之期已到，有人在洪州见着蛮人了，莫非是真的？成平没有解释，阿七看见成平点了点头后便不发一语的出门安排去了。

        过了戌时，景雀从外面带着一群壮年，步履匆匆的来到淼安堂，在堂内找到成平。

        “成姑娘，这几个是这附近街道的商铺伙计，家里有人就在这堂里救治，听见姑娘要寻人帮忙，便自告奋勇的都来了。”景雀指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十几岁到三十岁不等的男人，对成平说道。

        “而且现在这药堂旁边的这几处铺子，原是都是酒楼和布坊这些，如今掌柜的也都在堂中救治，刚刚他们听见我们在寻空着的铺子，便提出他们家的可以暂时借给我们用用。“成平听着景雀的话，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没有瞧见异常后说道。

        “景雀，你带着人分两拨去收拾一下空铺子，铺子要整理的尽可能开敞，最好不要有阻隔，窗户要完好能打开保持通风，另外尽可能多的去找些稻草，并按两尺间隔铺成床铺，稻草要尽可能的厚实，要是能借到被子铺盖的话，也尽量借一些，对了，床铺中间要留着可以放火炉，或者可以烧火的地方，明白了么？等这些都做好带人去休息一下后，醒来后再来找我。”成平对着面前的人安排道，景雀一行人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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