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盛夏一
不知不觉成平到西宁已经快四个月了,从初春到盛夏,日子在一张张捷报和一张张噩耗交叉着过去,自己也在一天天的担忧中度过。
在这期间成风几乎每个月都会回来,夜奔百里只为了片刻相守,成平也曾想跟他一起去前线,可成风如何舍得。
成风进攻渭城那天,除了西宁的守卫,还特地安排身边的景九跟着成平,为了以防万一,原本他要把景秋和景霜从前线叫回,可景秋和景霜现在适应的很好,突然换防于战局不利,被成平拒绝了。
夜晚成风把景九叫到身边。
“景九,你可知道如今,我将什么交予你的手里了吗?”成风站在景九的身边淡淡的说道,陈冲没有抓到他不敢懈怠。
景九抬头看着成风。“公子,属下知道,景九定不辱使命。”成风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
主帐中。
“阿风,这次是不是很危险?”成平看着面前的成风问道,这是她回到成风的身边后,经历的第一场大战,对上的还是曾经的渭城,据说为保渭城,盛都那边派了三万精兵守着,成平很是担心道。
“阿姐,战事焦灼,我不能与你多说,只是若是此战失败,景九会送你往后方转移,景秋和霜儿会从云州前来接应。”成风蹲在成平的膝前,虽然有八成的把握能赢,但还是说了最差的打算。
成平坐在榻上闭着眼叹了口气,继而睁眼缓缓道。
“阿风,我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去,你若是活着回来我们就成亲,若是你死了,我便去陪你。这次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原地等你回来。”成平抚着成风的脸颊说道。
成风本来还听着,听见成亲两个字便傻了,呆愣愣的看着成平,接着双膝跪地直起身子把人从榻上拉下抱在了怀里。
“这里不止有你的命,也有我的命,”成平手贴着成风的胸口说道。
成风攥紧成平的手揣在胸口,低头吻上成平,从轻啄到忘情的拥吻,若不是马上就要出兵,只怕他今天便在这里和成平拜天地了,虽然已无父无母,可此情也唯有天地可鉴。
成风走了后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回来,除了发来了一封平安信后便再无消息,这一个月中成平哪里也没有去,就这样呆在西宁的院落中,闲暇的时候便着手绣着一块红盖头,
自己的绣工还是幼时在琴乐坊学的,本就没有什么天赋,现更是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她一直没有停下,绣坏了便重来,她的绣工支撑不起来去绣一身嫁衣,但是红盖头要有的,她要穿着火红的嫁衣热热闹闹的嫁给成风,即使只有他们两个人。
捷报是在七月的一个黄昏送到的,除了渭城连带着还有刑州两城一起,本想乘胜追击拿下整个刑州,可成风却在这个时候生了病,这便是跟着捷报一起送达的家书内容。
成平连夜收拾包袱跟着景九一同前往,景秋在家书中说,自己会从渭城过来接她,这样的情况,让回城的路上成平的手一直在发抖,连着人也苍白很多,等景秋半路接到人的时候,也被成平的脸色吓了一跳。
可是他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这次成风的病来的蹊跷,凶猛又急促,除了送给成平的书信,还有送到梧州和辰州的都送出了,连边州也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情况没有变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更糟。
成平夜以继日的奔行了七八天才终于到了渭城,等她进了成风的营帐后,这才知道家书中的“身染恶疾”是个什么模样。
成风比之一个月前,人整整瘦下来一圈,此时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沉沉的睡在榻上,成平小心翼翼的走近榻前,坐在了成风的身边,忍着眼泪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没事了,阿风,没事了,阿姐来陪着你了。”成平动作十分轻柔,小声的安慰着。似乎是感知到她的抚摸,成风睫毛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的睁开眼。
“阿姐,你来啦。”成风虚弱地说着话,虽然自己曾经总是执意的唤她平儿,可此时却依恋的唤她阿姐,似乎这个词更加的安全和亲昵。
“是呀,我来了,听说你生病了,我便来啦,我来带你走,像十三年前那样带你走,不让任何人抛弃你欺负你。”成平弯下身子,抵住他的额头说着话。
“嗯,我跟你走。”
“你不要睡太久,睡太久的话,阿姐会担心的,以前阿姐背着你走,现在背不动了,阿姐只能抱着你了,不要怕,阿姐一直抱着你,若是真的累了撑不下去了,也要和阿姐说,阿姐陪你一起走。”眼泪终究是没有忍住,随着声音落了下来,可成风已再次缓缓的睡去。
成平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之后便出了营帐唤来景秋。
“秋儿,陈岚先生在哪里?”成平低声的问着景秋。
“陈岚先生现在去淼安堂了,他的营帐在后面左边第二个,阿姐,我带你去。”景秋说着便抬腿要走,他不敢看成平苍白的脸和发红的眼睛。
“不急,霜儿呢?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成平拉住了他问道。
“霜儿太闹腾了,被景九带走了,等公子…等公子好了再带他过来,他能吃能喝好着呢,阿姐你不要担心。”景秋说着话,对着这样的成平他说不出再多的安慰了。
“秋儿,阿姐没事的,公子也会没事,你不要担心啊,”成平看着不知所措的景秋,小声地安慰道,明明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却还是在安慰他,或者说是在安慰有些绝望的自己。
“嗯,阿姐,公子会没事的,我们还要去打刑州,去打光州,一定不会有事的。”景秋抹了一把眼睛抬头看着成平说道。
“你先去忙吧,我先进去等陈岚先生那边回来了,你喊我一下。”成平听见他的话苦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阿姐。”景秋看着瘦弱的成平进入营帐后离开了。
傍晚陈岚先生从淼安堂回来,听了景秋的话,人没有回营帐,直接到了成风的帐中。
“平儿,来啦。”陈岚撩起帘子,看见坐在成风床前的成平喊了一句。
“师父。”成平听见陈岚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眼睛跟着红了,嗓子哑着喊了一句。
人也已经起身快步走到陈岚的面前,擦着眼睛哭了起来。
“回来就好,来了就好,好孩子,没事就好。”自知道成平出事后,除了成风,最伤心的便属陈岚老先生了,自己倾尽半生心血教导的一个孩子就那样没了,自己也去了半条命一般,还好最后知道是个误会,成平还好好的活着。
师徒相见说了几句,等成平和陈岚先生都平静了下来后,成平问道。
“师父,成风还有的活吗?”成平没有问成风的病因,也没有问用了那些药,效果如何,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旧伤添了新病,如今又中了毒,师父也不好说啊。”陈岚不做隐瞒回道。
“旧伤?”成平疑惑问道,陈岚便和成平解释了三年前的那场病症,疯魔之症是华夫人和江孤鸿用了狠药才救回来的,成平听着难受的擦了擦眼,这些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我只能用着缓和的法子吊着,不让毒气进入内脏,可这样也免不了毒气伤身,天气炎热外伤每日清理倒也勉强过得去,可这毒。”陈岚止住了话。
“辰州去人了,华夫人应该过几日就可以到了。”成平期待地攥着陈岚的衣袖说道。
“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陈岚先生叹息道。
“等不了?”成平闻言愣住了,绝望的看着陈岚。
“那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平儿,我今天去淼安堂便是寻药的,如今药已经寻齐,只是为师不敢用。”陈岚先生叹了口气,看着成平的双眼诚实的说道。
“此毒狠辣,解药也同样狠辣,“陈岚看着成平解释道。
”或许华夫人还有其余的方法,但是目前看了等不了那么久乐,用了这个药若是解了便是活,否则便是苦熬七日气绝。”陈岚说着。连着空气都沉默了半晌。
“师父,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是吗?”成平打破寂静问道。
“是。”
成平仰起头闭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说道。
“师父,用吧,不用担心北疆和边州的态度,也不用想着未来的朝局,不用想着对不起谁,用吧。”成平平静了下来,虽然于情于理她都不是最合适做决定的人,但此刻她平静的和陈岚说着,用吧。
“丫头,这药若是失败了,你可知后果会如何?”陈岚问道。
“师父,我知道,可这个孩子是我从乱葬岗拖出来的,他这条命是我的,他活了以后他就是我成平的夫君,他若死了我们便葬于一处,我不怕承担恶名。用吧,师父。”成平语气愈加平静,陈岚盯着她看了好久回道。
“好,那用药宜早不宜迟,今日戌时用药,为师去准备一下。”陈岚起身,说完便离开了。
待陈岚离开后,成平再次回到了成风的身边,她俯下身贴着成风的胸口。
“阿风,你不会怪我吧,你不要怪我,”成平呢喃着,眼泪流过渗进成风的衣裳,晕染了一片。
陈岚带着药包在戌时前进了营帐,营帐外除了镇守各州的将领,其余能到的都到了,除了景字辈的兄弟,连松清、松阳都在,怀甫先生和江孤鸿也都从边州赶了过来,之后听了陈岚的解释,也只是沉默着答应,此时他们都守在外面,没有人进去质疑陈岚先生的决定,他们在赌,赌他们追随的新主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施药的过程其实没有成平想的那么长久,三枚银针封住胸口,一碗汤药顺喉服下,之后便只剩下漫长的等待。
“师父,这药要多久能看到成果?”成平维持着抱着成风喝药的姿势问着话。
“最快六个时辰,最迟十二个时辰,若是十二个时辰后他还没有转醒,那便是没有成功,之后七天成风便会在昏睡中死去。”陈岚没有看成平的眼睛,低头收着药箱说道。
“师父,您收拾一下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要注意的地方您都告诉我了,我知道怎么做的。”成平不再继续问,简单和陈岚说道。
“您叫外面守着的人都回去吧,除了守卫都回去歇息,他们这药苦熬着也做不了什么,回去等消息吧,”成平继续说道,陈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坚持的目光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外面传来一阵争执,没有多久便又再次安静下来,原本的盛夏夜晚本该是蛙声叫蝉鸣响,本该闹声一片,如今却安静的可怕,周围的但凡能吵着人的活物都被景霜给端了窝,生怕吵着烦着她阿姐。
但成平却并没有在意,此刻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能听见成风微弱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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