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霜雪一
转眼已经腊月二十八了,盛都的年味越来越浓郁,可是等了四五日,景秋的人没有出现,连书信也没有出现,成平想找人来问一问,可百官入京,景冬与景春全都十分繁忙,想见一面都难,只能忍着心中的不安继续等着。
到了二十九这天,成平索性带着柳枝直接到城门口去守着,城门上层层守卫护着盛都的安危,成平与士兵立于其上,看着遥远的前来京都的人,寻着其中熟悉的身影。
“郡主,城门风大,您还是回府中等待吧,若是着急,我们一看见秋将军的身影,便派人去府里禀报,绝不耽误事的。”守卫城门的城门吏何黎说道,面前的成平已经守了两天,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仍在这里守着。
“何大人,这么冷的天您还在这里守着,真是辛苦了,您和这么多士兵都不觉得苦,我才守了两日哪里说得上辛苦,今日若还守不到,明日便不来叨扰了,您做您的事情,不必担忧我。”成平裹着已经被寒风吹透了的外袍说着话。
冬日的傍晚,刚过申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城内店铺已经点起盏盏灯火,街上挂满了花灯,只等着天色黑透便点亮,成平看着远处还是没有出现景秋和霜儿的身影,转身往城墙下走,谁知脚刚刚踏上平地。何黎便兴奋的大喊起来。
“郡主郡主,来啦来啦,秋将军来了。”
“柳枝,走看看去。”成平连忙往城门外走去,抬起手遮着眼望向远方,远处奔腾而来的队伍,为首的果然是一年未见的景秋。
可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队伍的速度降了下来,成平发现了不对劲,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队伍停止不动了,成平看着景秋跌跌撞撞的下马,在远处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霜儿呢?”成平心中疑惑,不确定又有些慌乱的小声的问道,没有等身边人的回答,便飞快跑向景秋,不停的奔跑着跑着,身上的斗篷因为剧烈的奔跑吹掉了她也没有停止,长发纷飞衣裙飞扬,傍晚的城外,成平如同一只天地间绝望飞远的青色雀鸟。
“景秋。”成平跑到景秋的面前,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景秋跪在地上没有抬头,随着成平的问话,伸手抹了一把脸,成平睁着眼睛迷茫的看着景秋身后的景春,可景春看着她红了眼眶一样不知如何和她说。
成平一手救活的景霜现在还没有找到,他想找个理由告诉她,可是霜儿是否还活着,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服成平。
跪着的景秋身体一直在颤抖,成平注意到他的侧脸还有没有好透的伤疤,于是忍下泪水,止住自己问询的冲动,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声音。
“大丈夫跪天地跪父母,跪在这里像什么话,走,有什么话回家和阿姐说。”成平伸手想把跪着的景秋拉了起来,可拉了一下没有拉起来,于是自己蹲在了景秋的面前。
“景秋,你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身后都是你的兵,怎么能在这里跪着呢,”成平伸手攥着衣袖给景秋擦着眼泪。
“跟阿姐回家,有什么事都到家里和阿姐说,来,听话。”成平起身把景秋拉了起来,转身和景春交代了一下,便带着人往城里走去。
这段又短又长的的路,成平拉着景秋的手慢慢的走着,为了照顾景秋的断腿,成平走的并不快,一路上他们多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热水都烧好了,让阿忠带着你去好好洗洗澡,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入了郡主府,成平放开景秋,对他说道。
景秋不说话也不再流泪,看着成平木然的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的别院走去。成平看着他颓然的肩背。
“秋儿。”成平喊了一声,景秋随着成平的呼喊转过了身子。
“你能回来陪阿姐过除夕,真的是太好了。”成平忍住要哭出的眼泪,说道。
战场的残酷自己也曾见过,霜儿的事情他们都不说,可自己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戌时一过,成平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喊着阿忠把人喊到了前堂,挨个发了红包,并说今年景秋奔波劳累,便不再一起守岁,给大家放了假让他们该回家的回家该玩的玩去,不耽误明日的事情便好。
戌时三刻,屋中燃了银炭,窗户打开也并不寒冷,成平坐在了堂中静静的看向窗外的葡萄架子,那是景霜之前托人带来的株苗,如今藤还没有绕起来,只有孤零零的架子,自己种的桃树现在还是一只小树苗,成平想着什么时候果树长大,那时便书信给景秋,让他带着景霜在结果时回来,如今……成平想着便底下了头。
“阿姐,”景秋洗漱好,换了成平事先准备好的干净温暖的衣裳进了门。
成平看着他进了屋子,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垫子,景秋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成平双手抱着汤婆子,说道。
“秋儿,你知道阿姐把你和霜儿一直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吗?比亲弟弟还要重要。”成平看着坐下便低着头的景秋说着。
“知道,”景秋应着。
“你们从小受了常人不曾尝过的苦痛,无父母无亲故,那么小就拼命学着保命的本事,阿姐以前是真的心疼你们,想想你们受过的苦就心疼。”
“后来你和霜儿陪着我,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在阿姐的心里已经远不是心疼你们那么简单,阿姐真的把你俩当做亲人,最亲的弟弟。”成平说着说着眼泪便下来了。
“阿姐,我该死,我没有保护好霜儿,霜儿还是孩子心智,是我没有看好护好。”景秋抬起眼也哭着对成平说。
想着霜儿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心智,成平也哭了起来。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景秋更加无措,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改成跪在成平面前。
“景秋,告诉阿姐是怎么回事,霜儿呢,霜儿去哪里了。”成平拖着微颤的嗓音问着面前垂首自责的男人。
“霜儿,霜儿失踪了,十月我们和周将军一起去惠山剿匪,驻扎在惠城,也不知为何霜儿半夜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看见阿姐了,那几日惠城山里起了妖风,霜儿轻功好,没几眼就追不见了。“
”我带着一队人马前去寻找,谁知这群山匪人数众多,其中更有几个东羊蛮人,风沙迷了眼我们先是迷了路,然后在山中中了埋伏,我们一群二十几人和土匪猛攻,最后活下来的就三四个人,霜儿也没有找到。”景秋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尽量简化着告诉成平,当日的情况太过危机若是说了,成平以后只会更加担心他。
“尸体可曾找到?”成平闻言仰起头紧闭着双眼,双手垂落到自己的腿上,掐着自己的皮肉控制自己不要崩溃,继续问道。如此惨烈的情况,只怕人已经没了。
”风沙漫天战马乱踏,倒了的人都成了肉泥,只找到了这个,”景秋从怀里掏出一个染着血迹的香囊,那是之前霜儿抱怨边境草多蚊虫多,自己给缝的,如今物在人非。
成平拿着香囊捂在了心口,接着便大哭了起来,胸口闷着的伤心让她哭的伏在地上,景秋看着她哭的那样伤心,心中更加自责。
成平没有起身,只是伸出一只手攥着景秋的手,继续伏在榻上止不住的哭泣,那只抓着景秋的手不过是为了安慰他,告诉他自己不怪他,只是她此时已经控制不住悲伤。
景秋看着成平痛哭的样子,更加难过,就这样哭了不知道多久,成平好似被抽干了力气,景秋扶着她靠着软垫,成平握着香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阿姐,我该死。”景秋说道。
“秋儿,不要再说该死的话了,阿姐以前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无论何时都不能自轻自贱自己的生命,“成平顿了顿,继续把自己的气顺了顺。
”阿姐不许,知道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找到就是还没有死,阿姐就在这盛都等着霜儿回来,你也要好好的,不许再提死不死的事情,”
”你若也死了,不是真的要阿姐的命吗?”成平说着眼泪又溢了出来,伸手擦了擦眼睛。
“景秋,不要跪着了,靠近些,让阿姐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停下哭泣的成平唤着景秋问道。
”我没有事,都是皮外伤,不打紧,歇两天就好了,阿姐。”成平不相信,硬是拉着他的手给他把脉,然后捏着胳膊肩膀,除了不方便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过两日我去找成风,让他准许你在盛都多待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再走。”成平检查了一圈,景秋除了身上有些刀伤,还有胳膊上被打出的淤青,剩下的就是瘦了很多。
“阿姐,我没有那么弱,惠山的匪患已经除了,年后我就回西宁,然后继续寻景霜,你不需要找公子的,”景秋安慰道,明知担心过度的成平是不会听他的。
“秋儿,我在家等了你们十几天,越往后等越心焦,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出事了,都丢下我走了……”成平红着眼睛说着。
景秋也红着眼眶看着她,时辰已晚,成平没有留景秋一起守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压岁红包,便让景秋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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