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朱忽成碧
第二章看朱忽成碧
宝月连忙打发小荷去二哥房里收拾东西,好在魁星虽然不让人省心,但绝不是提笼遛鸟盘核桃的二世祖,屋子里的东西比宝月还少。不到天亮手脚麻利的小荷全都收拾完毕。万事俱备,只欠魁星。宝月一宿没睡,却精神抖擞的倚在床头不错眼的盯着墙头的动静。三月的夜依旧寒凉如冬,可宝月瞪着大眼睛就是没有睡意。惴惴不安的心来回打着鼓,二哥啊二哥千万千万别出事啊,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啊…
终于,天麻麻亮的时候,胡同里各家的看门狗由远及近的叫了起来,看来是魁星回来了。果然没多久墙头露出魁星脏兮兮的身影,可宝月却发现魁星翻墙的动作格外别扭,她还没看出到底哪里别扭时,魁星已经从墙上摔到院子里,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了。宝月顾不上穿好鞋,匆忙去查看。待走近后更是慌了手脚,魁星这身上哪里是脏,根本是伤。宝月连拖带拽的同小荷把魁星抬进自己的屋子。大门处传来了震天撼地的砸门声。如今的瓜尔佳府早就没了门房和传话小厮,只有一个马夫兼着护院和看门。没等马夫披衣起床,年久失修的斑驳大门已经被砸倒,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大摇大摆的闯进后院。阿玛和额娘刚刚收拾好行装,突然闯进一大队打劫似的的军人,真让阿玛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满清已经没了,在这民主共和时代,他瓜尔佳府不过是一平头百姓,哪里还能摆过去的谱。谁有枪谁说的算啊。无论是阿玛还是额娘都开始怀念过去皇亲国戚的辉煌时光。
宝月听到前院的动静后,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冲着二哥魁星来的。不行,她绝不能让二哥被抓走。宝月把魁星藏到在卧床的屏风后,又命小荷抬来浴桶放在房门处,也来不及烧热水,直接从水缸里舀了冷水倒进去。那队军人很快闯进了宝月住的小院,宝月一狠心一咬牙,脱掉了上衣,跳进了冰冷的水桶里。三月的清晨,弥漫着冬夜的寒意。宝月冻得直打哆嗦,依旧倔强的泡在冷水里,守着房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宝月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昨日下午拽着她手腕的平头男子。晨曦下,他身上的军服虽不算笔挺也算是合身,配上他那黑口黑面的表情,真是一个标准的冷血革命军。男子看到浴缸里的宝月先是一愣,接着就立即退出去关上门。宝月捂着嘴强迫自己把喷嚏憋回去,千万不能打出来惊着外面,以至于发现自己泡的是冷水澡。就在宝月捂着嘴竖着耳朵听声音时,房门再次被踢开,随着门板打开的同时,一件军装上衣对着宝月兜头裹住。平头男子阴沉着脸,命令道:“就在这个房间!”
宝月揪着裹住自己军装,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嚷嚷出声音:“你们简直是土匪?这可是京城,有王法的。你们擅闯民宅,我…我…阿嚏”
仅穿着衬衣的平头男子对宝月视若空气,气定神闲的看着魁星被找了出来。宝月困在浴桶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知觉的魁星被扛了出去。平头男子背着手转身迈出门槛,淡淡的说:“倒春寒的早上泡在没有热气的浴桶里,你当所有人都没脑子吗?”
宝月又羞又怒却只能干瞪眼,匆匆擦干身子换了衣服,追到前院去,可魁星早就被带走了。阿玛已经出门去找朋友想办法,额娘瘫坐在院子里失去了主意,已说不出话。这次学生游行抗议不只是惹怒了总统府,还惹怒了各方军阀背后的外国势力。阿玛和额娘之所以决定立刻去天津就是为了带着魁星躲开,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宝月和小荷把额娘扶回房间休息,自己把救魁星的办法琢磨个遍,这总统府的人其实是最好办事的,只要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但现在瓜尔佳府最缺的就是钱,这院子也不是说卖就能卖掉,但魁星可是等不了啊,他本就伤痕累累,还没来及救治就被扛走,也不知道在监狱里会受多少罪?
宝月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个被绑走的男子,平头男子称他为少爷,那么他一定能想办法救出二哥。宝月顾不上解释,跑回房间翻出捡到的那枚“辅仁社”徽章向外跑去。
宝月一口气跑到“辅仁社”,还好学校没有停课,一个班长模样的学生告诉宝月,辅仁社只有23个学生,今日来了22个,还有一个说是家中有事,没能来,应该是宝月手上徽章的主人。宝月好说歹说总算要到了这个叫黎中的学生家庭住址。于是连口水都没喝又拔腿跑向了什刹海。黎中就住在什刹海后沿。此时湖边杨柳依依,绿意盎然,宝月却无心欣赏,春芽新发的柳枝不经意间缠上了宝月早就跑散的长发,宝月却无暇纠缠,硬生生揪断了牵绊的发丝,什刹海的柳树就这样留下了宝月的二八年华。
朱红大门遥遥在望时,宝月已是耳鸣眼花,机械得倒腾着双腿,重复着奔跑的动作,可以说全凭胸口提着一股仙气才撑着没有倒下。门板仿佛迎接宝月般,在她踏上台阶时缓缓打开,而门内出来的人正是她苦苦寻找之人,宝月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精疲力竭的躯体无力控制她的表情和动作,双腿不由自主的一软,整个人直直的扑入来人怀里。早已干爆皮的嘴唇勉强吐出一句话:“求求你,救救我哥,他被抓走了。”
抱住宝月的男子眉头一皱,反问道:“魁星被谁抓走了?”
闻听此言,宝月心头一松,太好了,原来他认识二哥。黑暗席天幕地而来,宝月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陷入高烧不退的昏厥中。
宝月在一个童话般的西式房间醒来,目光所及之处既没有黄花梨的拔步床,也没有湖丝做的承尘,天花板上清清爽爽的贴着西洋壁纸,吊着水晶灯,窗玻璃前垂着西洋乔其纱,为耀眼的阳光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宝月躺在宽大松软的西洋双人大铜床上怔怔的盯着床边的红木螺丝旋转圆椅,实在是想不起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
当一身白衣的西医带着护士出现时,宝月险些以为自己被送进了医院。这样豪奢的病房得花不少钱吧?有这么多钱还不如留着救哥哥呢?那个叫“黎中”的督军家少爷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二哥救出来?宝月满脑子问号,却开不了口,嗓子里犹如过了火般,被灼裂的失了声,只能咦咦啊啊的似那断了弦的二胡,别提多难听了。
医生给宝月检查完,安慰宝月道嗓子沙哑失声只是暂时的,毕竟她高烧了好几天,又昏睡了这么久,随着身体康复,声带也会渐渐好转。这几天养养嗓子,不要强开口。
宝月乖巧的点了点头。医生刚离开,二哥魁星就进来了。宝月顿时激动的泪流满面,总算不辜负她大病一场,魁星看起来面色红润,比病怏怏的宝月可要好多了。
二哥摸了摸宝月的额头,眼角也湿润起来:“好妹妹,你终于退烧了。这几天把我们都吓死了。你不知道这几天你有多凶险,要不是黎中搞到盘尼西林,给你用上,你这会儿……算了,不说了。宝月,哥哥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去泡那冷水澡的。哥哥这条命是你的了,以后谁敢伤你,看我不手刃了他。”
宝月咿呀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宝月在医生护士的精心照顾下一日日好起来。她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魁星,可就是说不出话来,算了,也不是着急的事情,还是等自己康复吧。
天色渐暖,园子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春日盛景。宝月终于被允许下床出来活动。园子的湖水引自什刹海,正是春水碧于天的好光景。湖心的望春亭,颇有俯水枕石游鱼出听的江南风韵。湖边的依依杨柳,花木葱茏,看得宝月满心欢喜。不愧是督军的府邸,在瓜尔佳府最辉煌的时光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光景。旗人毕竟源自关外,与文化底蕴深厚的汉人相比到底是粗浅了些。宝月正看得出神,突然瞥见二哥魁星朝自己走来,细细一看,不正是救了二哥又为自己治病的黎中少爷吗?宝月早就想亲自道谢,奈何自己身子不争气一直下不了床,这位少爷似乎也顾虑男女授受不亲,从未进过她养病的房间。今儿个这么巧遇上了,宝月加快脚步,一路分花拂柳的跑了过去。
魁星也看见了宝月,他挥了挥手,叫宝月原地等待,他们走过去。宝月大病初愈,元气未复,短短几步就跑的喘不上气来。魁星气恨不得,心疼不已,却只能抬手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当作不听话的惩罚。宝月屈膝行了一个宫廷礼仪,嗓子虽沙哑却不难听:“黎少爷,谢谢您救了哥哥和我。”
话音刚落,魁星诧异的问道:“宝月,你烧糊涂了吗?”
宝月气恼的皱着眉,白了哥哥一眼,就算他和黎少爷是知交旧识,可人家毕竟救了自己,就算已经过去好几日了,难道不该补谢吗?
宝月拿出“辅仁社”的徽章,恭敬的递过去,说道:“那日您掉了徽章,多亏了有它,我才能找到您?”
魁星一把抢过徽章,仔细看了看,先是哭笑不得,再就是满脸揶揄,侧目问道:“是我说还是你说?”
宝月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似乎自己搞错了什么,不明所以的看向魁星。魁星抬手又弹了一下宝月的脑门,说道:“真不知道是你命好还是我命大,在辅仁社上学的是黎中,就是把我带走的人。这位是我志同道合的同学兼好友,也是救了你我的人,南洲督军的公子吴墉。”
宝月惊掉了下巴,呆呆的看着吴墉,好半天都忘记合上张开的嘴,一阵风吹来,宝月吞了一大口微凉的春风,不停歇的咳嗽起来,丢人死了,丢死人了,真是怪哉,她就奇怪为什么吴府里的少爷会姓黎呢?原来闹了出这么大的乌龙来。红扑扑的小脸也不知道是咳得还是羞得,深深埋在胸前,怯怯的问道:“那,那…黎中是谁?”
吴墉的声音很是轻柔,一点也没有那日愤慨的激昂,开口道:“黎中是我义兄,那日他带走魁星其实是为了抢在军警之前把他带到督军府保护起来,没有恶意。没想到却害你大病一场,我们都很愧疚。哦,救你的盘尼西林也是他找来的。”
黎中的羞辱之词,像钉子般扎在宝月心口。所以即便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宝月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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