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卖身为奴
囚车缓缓行进,开始还上上下下,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囚车就一路向下行,好似正沿着一座高山蜿蜒而下。
三人一路无语,只有“嘚嘚”的马蹄声伴随着“咯吱咯吱”车轮摩擦时发出的声响,耳边不时又有几声秋虫呢喃,想来已是入夜时分。
凌若谷见毫无逃脱的机会,心中也不作他想,索性抱头大睡。沈廷辉乃一介文弱书生,一心只晓得读圣贤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今生会经历这样的磨难,这一路是担惊受怕,思虑万千,哪里睡得着,直到后面实在困得不行,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也不知行了多久,凌若谷睡梦中感觉闷热难耐,睁开眼来,一摸后背,身上的衣服竟然全被汗水给浸湿了。
凌若谷暗自纳闷:“这囚车虽说拥挤,但也不至于这样的深秋时节热到如此地步。”
随即撩开铁笼外的粗布,向外望去,天色已经微明,囚车正行在一处陡峭的山崖间。微风吹来,竟是令人热的胸口发慌。再看沈廷辉和左老三时,两人也是汗流浃背,正坐起身来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
凌若谷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这种季节竟然如此闷热?”
左老三茫然道:“凌少侠,小人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到了何处。”
凌若谷见他脸色焦黄,手臂肿的老高,心下不忍,拉住左老三的手臂,将他的骨头给接上了。
左老三忙不迭的称谢。
沈廷辉答沉思片刻道:“应该到了怒水河畔一带,这里的高山峡谷之间,有一个辽阔的平坝唤作橄榄坝,方圆两百多里均无人烟,一年四季酷热无比,瘴疠遍地。永昌府有一句谚语:‘要到橄榄坝,先把老婆嫁。’说的就是这里。看样子咱们此行是凶多吉少了。”说完脸上愁云满面,不再言语。
两人正谈论间,忽听一人高声喊道:“将铁笼上的粗布统统扯下。”
话音刚落,盖在笼子上的粗布已被拿走,一个衙役提了一只木桶走上前来,“哗”一声响,一桶凉水当头浇下,三人顿时成了落汤鸡。
这水却带了股艾蒿的清香味,大概是防止笼内的人被瘴疠所侵。然后又有人端来一大碗中药,嘴里说着:“每人一碗,不想死的就老老实实把它喝干净。”
凌若谷早已渴得要命,端起碗来几口喝下。这才看清外面总共有二十来辆囚车,有的挤了三五人,有的一两人,怎么也有七八十人。
只听汪老大说道:“二弟,转过前面的山崖,咱们就在那边等候翡翠城的人吧。”
又行了数里地,眼前顿时开阔,旷野中热浪扑面而来。
一行人马登时停住,汪氏兄弟翻身落马。
“大哥,怎么那翡翠城的人还没到啊,倒让我们在这里候着,竟然不将我们汪家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真他娘的倒霉,那个玉姗然也......”
汪老二一句话刚说了半截,一声娇叱传出:“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背后偷偷说翡翠城的坏话。”
一条软鞭已经迎面而来,汪老二躲避不及,“啪”一声响,肩头以挨了一记。正待发作,一个俏丽的红衣女子已经跃马而下,立在众人眼前,冷眼盯着汪老二。这女孩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肌肤雪白,衬着一身红衣,越发显得白里透红,娇艳动人。虽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却让人感到冷傲之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汪老二的眼睛不由得直了,竟忘了肩上刚刚挨了一鞭,口中结结巴巴的道:“姑娘......姑娘可.....可是......”
左老三则双手抓住栏杆,想把头挤到外面来看的真切些。沈廷辉早已忘了孔老夫子“非礼勿视”的教诲,跟左老三挤到了一块。
这时又有十余匹马飞驰而至,马背上跳下一群黑男子汉,躬身站在了红衣女子两侧。
汪老大忙抢上前来向着红衣少女深施一礼道:“在下永昌汪菲,奉叔父之命将这些男子交给玉姑娘,请玉姑娘过目。这是舍弟汪荼,适才言语中有冒犯之处,还望玉姑娘海涵。”
红衣少女也不还礼:“不错,本姑娘就是翡翠城的玉姗然,若是我不肯海涵呢。”
“这个......那以姑娘之意该如何?”汪菲迟疑道。
玉姗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翡翠城的人都知道,若有人嘴巴得罪了本姑娘,那就该自己动手割去舌头;若是眼睛得罪了本姑娘,那就该自己挖去双眼。现在汪荼两样都犯了,两罪并罚,汪公子你说该如何处置?”
汪菲面露难色:“这个嘛......不如玉姑娘先验货再说,免得耽误了翡翠城的正事。”
“依我看应该先挖去汪荼的连个眼珠子,再割了他的舌头。”铁笼里的凌若谷高声叫道。
“为何不是先割舌头再挖眼珠呢?”玉姗然奇怪道。
“挖了眼睛,他的那双贼眼自然再也不会得罪姑娘了。若是先割了舌头,他还不是看得到你。”
“那他舌头不是照样会骂人吗?”
“他没了眼珠,嘴里只喊哎哟哎哟,哪里还骂得了你。”
“如此说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汪荼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铁笼中的人尽受了汪氏兄弟的气,此时几个胆大也跟着起哄:“对,先挖双眼,再割舌头。”
汪荼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几时受过这等鸟气,早将先前大哥交待的话抛诸脑后,张开五指就往玉姗然肩头抓到,嘴里骂道:“你这婆娘好不识抬举,要不是我大哥有意娶你过门做咱们汪家的媳妇,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玉姗然怒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更不回头,侧身闪过,软鞭已似灵蛇般直取汪荼眼珠。
汪荼见那软鞭迅疾无匹,真要给击中的话,这眼睛恐怕是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啦。大骇之下,立足不稳,“妈呀”一声,闪身摔倒在地。
玉姗然手腕一抖,软鞭再奔汪荼的面门而来。
汪菲见势不妙,急忙捡起一颗石子抛向软鞭,正好撞在鞭身上,软鞭受力,立刻失了准头。
汪荼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汪菲身后,面色惨白,再也不敢出声。
汪菲见自己被骂作癞蛤蟆,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拦住玉姗然道:“玉小姐,咱们汪玉两家可是几世交好,彼此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一个中年的黑衣男子走到玉姗然后边,耳语几句道:“小姐,我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算了,咱翡翠城现在正缺挖玉的玉工,要真跟汪家翻了脸,老爷那边恐怕也不答应呢。”
玉姗然见他抬出父亲的名头来,微一点头道:“既如此,看在我家魏师爷的面上,今日暂且饶你一条小命。不过死罪已免,活罪难逃。”话音刚落,飞身跃起,朝汪荼背上又狠狠抽两鞭。
汪荼干嚎两声,捂住脑袋叫道:“姑奶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冒犯了。”
汪菲怕她还要动手,急忙抢上一步,讪笑道:“如此在下先谢过玉姑娘。这里总共八十七名男子,共计八千七百两,加上这些囚车,马匹,还有弟兄们的辛苦费,总共是一万八千七百两银子。请玉姑娘过目。”
玉姗然也不答话,回头对魏师爷道:“给他们二万两银票,不用找了,多余的算是那个淫贼的医药费吧。”
汪菲接过银票:“那在下就不客气了,等汪某人改日得空,一定到翡翠城向玉伯父请安。”
玉姗然道:“谁稀罕你们汪家,少来跟我套近乎。”说罢跃身上马,叫了声“走”,打马绝尘而去。
汪荼这才哼唧道:“你个贼婆娘,咱们走着瞧。此仇不报,老子不姓汪。”
魏师爷一行套好车马,作别汪氏兄弟,随即带上凌若谷一干人等,启程向玉姗然追去。
这百十来号人行了大半日,终于在正午来临之前走出了橄榄坝。前方一处险峻的大山阻在道路中间,上得山去,渐行渐凉,总算远离了那热气蒸腾的橄榄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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