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求医(三)
明思由拼命挣扎,双手无力的捶打着凌若谷的胸口。
凌若谷置之不理,策马飞奔,瞬间出了十余里地。
明思由的伤时好时坏,幸好有觉非送的药丸能够止痛,每天服下两粒,蛊毒发作时减轻了不少痛楚。只是不思饮食,每每经过集镇,凌若谷便弄点稀粥给她,第一天还能勉强喝几口,到了第二天吃下去的东西马上便吐了出来。她的面色愈发憔悴,身子愈发消瘦。凌若谷将她牢牢绑在怀里,感觉她的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凌若谷心急如焚,备足干粮和饮水,一路不曾歇息,不食不眠,已经连续行了三天三夜。
他的心头如被虫蚁啃噬一般,难受至极,偏偏面对明思由,却要装出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时不时露出笑容,不停的安慰和鼓励着她,三天时间好比三年一样漫长。
到了第四天的凌晨,天刚蒙蒙亮,脚下的官道变得宽敞起来,路旁的一块界碑刻了普洱三个字。
低头看看犹在睡梦中的明思由,长长的睫毛上仍然挂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凌若谷鼻子一酸,眼泪便也落在了她的面颊,方要伸手为她擦去,明思由却已张开了双眼,凝视着自己。
“哥,你怎么了?”明思由的声音柔弱无力。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给风沙吹入了眼睛。”凌若谷忙别过头去。
“哥,咱们停下来歇歇好不好,你也累了。”明思由挣扎着抬起头来。
“不打紧,我不累,由儿你好生歇着,安心养病,前面应该就是普洱了,想来易武山庄也不远了。”凌若谷低声笑着,又恢复了平静。
青面骢忽然一声长嘶,前蹄一软,扑倒在地。凌若谷吃了一惊,身子前倾便要摔落下去,而明思由便在他的怀中,地面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一跤下去,凌若谷倒罢了,明思由却非要受伤不可。
幸好凌若谷自幼便与马儿打交道,听到嘶声便知马失前蹄,眼见身子即将着地,他忽的伸出一掌贴在地面,整个人便倒立了起来,就势一纵,直起了身子,忙看怀里的明思由:“由儿,没吓到你吧。”
“哥,我没事,你没伤着吧。”
走近青面骢,只见它口吐白沫,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却没了神气。凌若谷俯下身去,探了探它的鼻息,只有进气没了出气,无奈的摇摇头,将它的眼睛合上。
几日来,他一心惦记着为明思由疗伤,光顾着赶路,竟将这样一匹良驹活活给累死,颇感歉疚,沉默了半晌,不忍将它弃尸路上,挖了个大坑,抱起马身,将它葬在了路边。又怕野兽来啃食它的尸体,将土踩实了,再在四周压上几块数百斤重的巨石,方才抱了明思由离去。明思由见马儿竟为了自己累死,一步一回头,忍不住垂下泪来。
…………………………
普洱乃是云南茶叶的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商客云集于此,为的就是南方佳木树梢上的这几片嫩绿的叶子。
行商的嗅觉是最灵敏的,连普洱城里的小孩,都已从这些茶客的闲谈中知道已经变了天,永历皇帝已经被清军关押在了昆明,等候清廷发落。越是兵荒马乱,越是奇货可居,只要能将想办法茶叶运出去,就只管闭上眼睛等着称银子了,因此没有什么能挡住商客的脚步,他们逐利而生。
城北十几里地的隘口,四五个骑马的汉子突然跃下马来,当先一人正是紫骝普洱分寨的寨主钱满柜,他趋前几步,拱手对正在赶路的凌若谷赔罪:“罪过罪过,属下老早便接到马寨主的飞鸽传书,以为少爷最快明日才会抵达,哪知我们刚出城少爷便到了。”
凌若谷三年前便在山寨见过他,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马锅头,现在竟成了分寨的寨主,升的倒是够快。
凌若谷也不客气,翻身上了马:“我要去易武山庄,你们可识得路途。”
“易武山庄在普洱城南百余里的地方,属下听是听说过,不过山庄向来不与世俗之人打交道,所以我们这帮兄弟都没到过。不过属下识得一人,平日里与易武山庄有些往来,我这便命人前去打听打听?”钱满柜满脸堆笑,征求凌若谷的意思。
“马叔叔倒是会用人,这个钱寨主人情通达,确是块经营生意的料。”凌若谷略一沉吟:“你前面带路,我自个去找他吧,本来就是求人,没理由摆什么臭架子。”
“对对对,还是少爷考虑的周到。”钱满柜依旧笑着:“少爷请随我来。”
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街,茶香扑鼻而来。“少爷这边请,当心脚下。”钱满柜当先下了马,对几个属下道:“你几个先在这里候着。”
沿街一大排房子,凌若谷抬头看时,一栋大宅立在眼前,此时正对着房子的正面,左瞧又瞧却不见门窗。
“这是凤庆祥茶庄,茶庄的主人向来低调,所以将大门开在房子的后面。”钱满柜见凌若谷满脸疑惑,忙解释道。
两人便沿着街边的石阶行下,绕到房子的后面,大宅临水而建,砌起很高石墙,下方是绿油油的河水静静流淌。后墙的正中果然开了一道门,一侧的门楣上钉了半尺见方的一个木牌,上面便刻了“凤庆祥”三个字,若是不走近来,根本看不清楚木牌上的字。
钱满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两人刚一进屋,一个伙计便迎上来:“钱寨主今日要喝点什么?”
凌若谷可不想耽搁,忙截住话头:“茶便不喝了,我们想向庄主问个路。”
这时屋内走出一人来,钱满柜急忙上前道:“李庄主,我家少爷想跟你问个道……”
李庄主忙打断道:“钱寨主,你这可折杀小弟了,小弟是这里的掌柜不错,可庄主却是我家主人。”
“你……你竟然不是庄主,我们结识起码也有十五六年了,何故一直都在骗我。”钱满柜在凌若谷面前出了丑,瞪了李掌柜一眼,脸色颇为不满。
李掌柜忙道:“钱寨主息怒,可这十五六年来你也从未问过小弟,小弟自是当你知道了。”
“如此说来确也是我错怪你了。”钱满柜借坡下驴道:“以凤庆祥茶庄与易武山庄的关系,想必李掌柜肯定知道上易武山庄的路该怎么走。”
“这个……小弟确实不知,不过……咱们江庄主却是知道的。”李掌柜面露为难之色:“我家主人平日都在城南二十余里的凤庆祥茶庄,素来不喜见客,不知钱寨主上易武山庄所为何事?”
“在下凌若谷,我的这位朋友受了内伤,想去求易武山庄的夏庄主帮忙疗伤。”凌若谷搭话道。
“凌公子既是钱寨主的朋友,在下理当效劳,不过到了庄上,江庄主愿不愿意见你便由不得在下,一切还看公子与庄主投不投缘了。”李掌柜看了一眼凌若谷怀里的明思由。
钱满柜怕李掌柜不肯出力,便那言语将他一军:“你……事情还没办你便开始推脱,枉你我这近二十年的交情。你可知道这位公子是谁,他乃是……”
凌若谷可不想泄露自己身份,忙给钱满柜递个眼色,钱寨主是何等人物,随即明白凌若谷的心意,立即住了口。
“在下这便同李掌柜单独前往拜谒江庄主,不知李掌柜方便与否?”凌若谷剑眉一挑,看着李掌柜。
李掌柜见他目光深不可测,身上竟不自觉的泛起一阵寒意,显然对方身怀绝世内功,不但自己远非他的对手,只怕江庄主也要远远逊色于他,不由暗自心惊,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凌公子既如此说,在下岂有不从之理,咱们这就起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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